我比爺爺拾得多

◆張新文 文 宋國光 圖

還沒進入九月，地里的農活兒就忙完了。家里只有兩畝地，這點兒土地的收入不夠一家四口的開銷，爸爸和媽媽就到省城打工，農忙回家，農閑進城。

夢強已經讀五年級了，奶奶去世早，平時都是爺爺在照顧他。夢強是爺爺的寶貝疙瘩，爺爺一輩子最愛抽銅頭煙袋窩，只因夢強說吸煙有害健康，他就減少了抽煙的次數，遇到高興或者難過的事，才會跑到外面抽兩口。

近半年，爺爺抽煙的次數多了。這幾年農村變化很大，村里面都住上了樓房，“村村通”的水泥路，也都通到了家門口。每天一大早，校車到村里接學生，夢強總是匆忙扒拉幾口飯，就把剩下的蛋炒飯倒在雞食槽里。爺爺提醒他多次都不見效。

這天早晨，爺爺沒有做早飯，在桌子上放了十元錢和一盒曲奇餅干。爺爺說：“今天的早飯讓你二選一。”夢強笑著拿過十元錢：“這還用問，當然選錢了，錢可以買到東西，包括曲奇餅干！”爺爺看著孫子上學遠去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

好久未去外婆家，夢強說想外公外婆了。

爺爺說：“那就這個星期天去，爺爺陪你。”還給了夢強一百塊錢，說路上買水買吃的。

“一向勤儉的爺爺怎么變大方了？”夢強接過錢，有些疑惑。

外婆家離爺爺家有六里路，“遠路趕早集”，按理說該早點兒動身，趁太陽未高掛，圖的是涼快。夢強催了爺爺好幾次，直到快十點了，爺倆兒才出發。

都說秋老虎的威力不小，夢強總算見識了。路兩旁的柳樹上偶有幾聲蟬鳴，也像孩子似的在哭喊著“熱——熱——”。被太陽蒸曬著的水泥路面，熱浪翻滾。夢強很快就渴了，可是連一家商店也沒看到。汗流浹背的他一屁股坐在水泥路面上，卻又立馬站了起來，路面太熱了，燙屁股。

“爺爺，我們帶水了嗎？我渴了，也餓了。”夢強求助爺爺。

“你不是有錢嗎？”爺爺一本正經地問。

爺爺話音里的意思，夢強聽懂了，想到自己曾經幼稚的言語，他低下了頭……

爺爺從身上掏出一瓶礦泉水和兩根火腿腸，夢強高興得直蹦高：“我的好爺爺！”

“孫子，錢可不是萬能的啊！”

從外婆家回來，夢強像是換了個人，早餐不再剩飯了。

金秋十月，到了收割稻谷的季節。

夢強的爸爸打電話說因為疫情回不去了，稻子讓爺爺找人用收割機收割。爺爺接電話習慣用免提，夜晚安靜，聽起來聲音更大了，夢強做著作業，聽得一清二楚。

稻谷是星期五的晚上收割的，鄰居幫忙把稻粒拉到曬場上。第二天一大早，爺爺先去曬場把稻谷攤開，待太陽出來曬谷子。他沒有驚動夢強，想讓孫子休息日好好睡一覺。爺爺從曬場出來，又一個人挎著籃子，顫巍巍地去自家的稻田里拾稻穗。只有大黑狗歡快地跟著他，跑起來像一陣風。

快走近時，大黑狗拋下爺爺，撒著歡兒奔向稻田，原來那里有個拾稻穗的人，竟然是夢強！他的籃子里已經放著好幾把的稻谷了。

爺爺豎起大拇指，頗感意外地說：“孫子懂事了，知道愛惜糧食了。”

早晨的稻田濕漉漉的，爺孫倆低頭拾著稻穗，既認真又仔細。兩人嘴上雖然沒說，可從心里到行動分明是在比著賽。爺爺盡管身子骨不活絡了，可還是種田的老把式，拾起稻穗來依然不慢，旱煙袋別在腰間，也不愿點火抽上一口。而夢強頭腦靈光，行動敏捷，他知道遺漏稻穗多在地塊的邊角位置，所以專門撿遺漏多的地方拾。更聰明的是他還帶一把鐮刀，遇到收割機沒有剪斷的稻子，他就用鐮刀割，比爺爺用手拉斷快多了。

當爺孫倆在地頭小憩（qì）的時候，看著籃子里的稻谷一把把躺在那里，夢強笑瞇瞇地說：“現在我比爺爺拾得還多！”

“好孩子，你贏啦！”爺爺欣慰又篤定地笑了。因為孫子拾起來的，不只是沉甸甸的稻穗，更是勤儉持家、愛惜糧食的好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