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聊城市詩人協會
◆◇阿名
除了長久向草木深處的虛浮之物彎腰,
堤壩為平原賦予不可逆轉的流向。
安靜地,終究搶在暮色敷衍的枝頭,
備下點點星火。不適地
用盡力氣,讓泥土還原最初的顛沛之美。
而我,我們的躲閃經不住煙雨熬制,
轉而像一把爬草匍匐于地,在水渠邊
蓬松著肩膀,和汁液綿延地吟詠。
去年深秋,暮色環佩,棉鈴叮當。
我穿過田壟,穿過堤壩上的岔路口
給棉花送去更多霜白。
不可預料的光亮落到葉片稀疏,
我聽到夜晚磅礴,人世又經歷幾個回合。
遠處,鄉村依舊保留應有的寡淡
進入夢境。這一片熟悉的
其實已經和我完成骨架分離。
母親坐在燈花里,捻著棉絮,
捻著整個夜晚應有的筋脈,捻著小院子
藹藹的青灰。
纖維長長的,暈痕跳動
也同樣完成了它們的分離。
◆◇翠薇
我相信晶瑩剔透都能撿拾起來
相信明亮都能捧在掌心
用露珠煮茶,跟時光推杯換盞
我不采多
每天只在籃子底部,輕輕鋪上一層
露珠有時長著羽毛
晃晃悠悠,在半空
有時在洶涌的綠草上
靜默,如一個詞
令我迷戀這低處的夢幻
事實上常常,我剛一伸手
就被露珠采集
裝進她的審美,和風情萬種
◆◇孫殿英
天上的雨落到屋頂
變成蔥郁的草
草下的土房子
門口窗口,任有沒有風
都一直空敞著
麥秸泥抹不住的墻面
露出坯縫,深不見底的黑
把整個草屋照亮的
壁龕里的油燈
現在,是天上的月亮
像草木孫莊碾屋里的石砣
含著來歷的神秘
照著大地
照著孫莊
空空的孫莊也滿滿的
孫莊用它的空,迎接我,容納我
用它的滿,淹沒碾屋
淹沒碾砣
它淹沒不了的歲月
攤在碾盤上
被誰,輕緩而不停息地碾壓著
◆◇李遵憲
有些路是忽然來到面前的,以陡峭的姿勢
又像堆積的事物,如此平靜
我不知道那種平靜能夠延伸多久
就像寂靜中泛濫的耳鳴,蟬噪著樹林夏日的陷阱
那種不息的鳴響又像是海上越看越遠的藍
虛幻、壓抑、深不見底
夜晚的光線急速漲潮
一個真實嘈雜的世界現出原形
江面上僅存的漁火向岸邊靠攏
一群魚,在波濤里生生死死
我就像是一條跳上岸的魚
剝開自己是危險的,不剝開
又怎知燈火輝煌里或明或暗的漏洞呢
黑暗無聲無息地包圍了燈火
在我能夠抵達的世界
◆◇丁占勇
1
魯西的夕陽西下
無數次把遠方的村莊壓成山的輪廓
總是用一夜情話打磨那輪淺淺的彎月
總是有鄉親從黎明的霞光中
抽取那一絲生存的光澤
一次次將老人和孩子
定格在村口的那棵斜倚著池塘的老槐樹身旁
每一陣風吹過仿佛故鄉在招手中搖曳……
2
在那里不動聲色地推著自己的身影晃動
像銀杏葉寫下放棄整個秋天的理由
像一棵樹僵硬地等著斧砍刀切留下來的疼痛
這一天真的結束了又開始
枝杈間懸掛著的月亮和過去一樣
從百年前的天空照過來
我的兄弟姐妹們都披上了霜……
◆◇孫龍翔
從一樓到二十七樓
一級級排列的臺階
夜里我逐級而上
不乘坐電梯進入家門
推窗看到明月
這時月光正好在窗之外,在樓之外
并不是每個時刻
登上二十七樓的臺階都可以看到月光
很多時刻,會推窗看到黑暗
我在所有逝去的時光里
為推窗看到月光
不放棄一步步登臨
甚至不厭其煩地重復著推窗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