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發現

蘇顏

觀察一只小鳥

飛離一片樹陰，也許是為了結束

一段負重不堪的生活

投身一小塊空地，也許是為了撿拾

幾粒籽實，一小塊金黃

我猜它會撿起正紛紛墜落著的

槐花的一個花瓣

完成自己，另一種生活的愿望

果然，停不住鳴叫的它的孩子

在不遠處

又一次成功分散了它的視線

最終，它又回到了樹上

我也沒有離開那把長木椅子

父親

有時，都忘了

有這么個人存在

當涼亭下瘦弱的，健壯的

寡言的，善談的

別人的父親圍坐在一起，在談論

當紙頁上，字行間，密密麻麻

難得遇見心動的一瞬

而突然恍惚，慌張

冷靜歲月最終沒將我忘記

放歸蒼茫人海

幾十年如一日，跟在身邊這個男人身后

有時誤以為是父親，忽然推門而入

有時因為不是父親

而忽然，淚水模糊

紫桐花開

那么多的喇叭，吹奏

那么多的人，走過來

那些小時候的玩伴，同桌，故友

那些生活里的新歡，舊愛，陌路，過客

那些遺憾啊，那些釋懷

匆匆一生

新發現

取快遞的人，帶回一片落葉

這可真讓人有點心跳

一片落葉，為何跟著一個人

不是別人，而是死了活著也只能愛著的人

是因為愛嗎

枯木長出了新芽，舊物又閃出光亮

撫摸廚柜，鹽罐和糖罐

每個角落，都像藏著一個新發現

那個時候

理發，洗澡，清理抽屜里的雜物

站在風中，我感覺到了一截斷枝的自由

想起母親痛哭，抱頭蹲俯下去的身體

孩子整夜緊盯天空的眼神，那個時候

我知道的，不是一列火車在鐵軌上制造回聲

就是一只鯨在海水的中央，久久鳴叫

雨天

雨水沖洗街道，不遠處的樹木

兩旁一動不動的車，幾片掉落下來的樹葉

平常不過的景象

只是門店緊閉，桌椅閑置

廣場一眼就望到了盡頭，天空和往常一樣

安靜，空闊

只是一個人走著，動了動傘拉長的影子

就讓人感到那種孤單

秋日

草木又黃了一遍，花朵還守在枝椏

窗玻璃映著藍天空，沉甸甸壓著樹杈

太陽剛剛好，風吹著剛剛好

成熟和墜落有什么不好

被時日一點點取走，消耗有什么不好

樹影移過藤架有什么不好

貓蜷在椅子里，它睡它的

我看我的，書翻至此頁，就該停下了

就該舉杯，小酌或大醉

一杯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