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常

陳昊

標準答案

上小學的女兒

為了語文試卷上的標準答案

向我大發雷霆

她質疑我的學習能力

上學以來，我覺得

她只學會了大發雷霆

和一遍遍地抄作業

后來，我便不再和她爭吵

這么多年

我早已知道標準答案

就是她終將和我們一樣

疲憊、無奈、焦灼、庸碌

卻又時常充滿希冀

火車離開蘭州

在夜色中，你看不到空空的車廂

看不到行人

和雷聲一樣滾動的行李

但是有一輛火車離開了蘭州

它呼嘯著投奔遠方

它義無反顧地背離此刻

往東是中原

山川變得平緩柔和

田野里都是麥子

天空中盡是星斗

白發蒼蒼的祖母們搖著蒲扇

吹滅了幾盞螢火

火車最終會停在大海邊

我猜想

這一列氣喘吁吁的火車

它要么在沙灘上停下來

朝著大海

要么，因為不可言說的幸福

在夜色中

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這世界上

從來就沒有過一輛火車

村落

那怎么會是一架葡萄呢

分明是一串盤起的念珠

有人已經在夜里，借著生活的粗糲

將它們打磨得溫和圓潤

那怎么會是一條小河呢

分明是一頭無名的獅子

在某年，對著遠方有過一次略有婉轉

卻也坦率的小小咆哮

那怎么會是一只貓兒呢

它安靜地在院子里踱步

在飽滿的松木的淡淡的香味中

如同細嗅薔薇的老虎

了悟了天地樸素的真諦

至于那個村莊

它怎么會是一個村莊呢

太陽出來的時候

我才逐漸看見它的輪廓

更多的時候，它似乎并不存在

在草原

我喜歡看著他們，推開厚重的木門

緩緩地步入藏飾小店

步入那一房間

幾乎是四四方方的

炫目的光芒之中

四壁的銅壺、銅碗、銅燈盞

有光芒而不奪目

有色彩卻也安靜

我喜歡看著他們，一言不發

默默地拿起一把銅勺

仔細地摩挲

像第一次觸摸嬰兒初生的臉龐

可以確信的是，他們能摸到

我看不到也摸不到的東西

我喜歡這樣在窗外，遠遠看著他們

仿佛一個隱者

看著他們安居在厚重黯淡的袍子里

專注地圍攏在一件銅器的周圍

隨即，那銅器在他們粗糙的手里

反復的摩挲之中，溢出了火光

溫暖地照亮了，他們眉目之間

寬闊遼遠的舊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