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田文海

鄉間

偏遠鄉下

一處荒僻的公路旁

槐林茂密雪白的花簇

被四月的陽光發酵

清香四溢

一個少年躺在

槐樹撐開的枝椏間

睡著了

花香和鳥鳴

一層層覆蓋著他

覆蓋著他身后

孤零零的家

盲人圖書館

生平第一次閉上眼睛

用手指

讀這種奇怪的書

指肚下密密麻麻

紙質小圓點帶來的凸凹感

讓我茫然

感嘆 世間有人

竟這樣閱讀

睜開眼 我松了口氣

像一個剛從黑暗中

被解救出來的人

面對光明 心有余悸

午后

半空傳來轟鳴聲

抬眼望去

高樓之上

一條白鯨正緩緩游動

海水湛藍無痕

樓群的礁石聳立著

幾乎就要擦上

鯨魚發光的肚皮

羊

這永遠沉默的咀嚼者

讓我感到悲哀

在戶外

要它們停止進食幾乎是

不可能的

即使在沒有半點綠色的荒原，山崗

它們仍然低著頭

不停啃噬枯黃的草皮

偶爾抬起頭

看看周遭

眼神里蓄滿不變的

柔順，和空茫

餐桌上

手抓或黃燜

都令我胃口大開

有時想到它們的眼神

和吃草的樣子

我會有短暫的歉疚

但味蕾及時地

贊美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