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舒群《滿洲的雪》"/>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熊 陽
西南的三月,暖陽和綠意映入他的眼眸,但并沒有進入他的心境。被春風翻動的稿紙拉回他的視線,一晃一晃,一個白色與紅色交織的雪夜便在筆尖暈染開來。
一
小說《滿洲的雪》的故事發生在北國冰城,白雪飄飛的夜晚肆虐著刺骨的寒風,受難的人們顫抖著,饑餓的槍膛呼號著,他作著成功與失敗的兩種想象,“獨自一人,用一支手槍去威脅一個年青的姑娘”。
無論是短篇小說還是中篇小說,舒群在情節設計方面都傾注了獨到匠心。他往往通過故事懸念的制造與揭曉來牽動讀者的好奇心與理解力,并借助敘事的“突轉”與“發現”來攪動平靜的敘事節奏,使故事如海浪般波涌翻折,退潮時也猶有余味。故事從雨文的內心獨白引入,有著家國意識和無私信念的雨文需要前往綁架一位年青姑娘朱琳,綁架過程中,二人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沖突,雨文的行為讓朱琳無法相信眼前綁架自己的男子就是自己同情的義勇軍,在朱琳看來,他與土匪無異,即使相信了他義勇軍的身份,“她對匪賊原有的惡感,立刻移到義勇軍的身上”,并用尖刀刺傷了雨文。在路上費盡周折后,雨文才將朱琳——叛徒的女兒帶回了租的樓房。綁架的目的主要是勒索叛徒的錢財,但這錢財并非個人謀利,而是為了支援艱苦的前線,朱琳知曉一切緣由后,在與同志們的相處中慢慢將自己融入了同志的行列。然而,贖金交付后,同志們要將朱琳送回,來與去都是不易的,經雨文勸說后,朱琳由雨文護送回家。一切又重歸于平靜,但卻留下了久久不散的波瀾。
周立波在1936年曾指出:“他的結構帶著傳奇式的色彩,常常把全篇的焦點,放置在最后。”如其所言,舒群小說的結尾往往短小精悍、擲地有聲,能用簡潔樸素的幾句甚至一句話來深化回扣主旨,并開拓新的審美想象空間。如《鄰家》中的“那天,恰好是‘九一八’事變的第二天”;《獨身漢》中“因為我是那一萬二千五百萬中的一個”。還有一種情況是將情節的重點轉折放置結尾而后收筆,戛然而止后是幡然式的領悟,這一領悟并非轉瞬即逝的,而是久久縈繞、令人不斷回味的。如《奴隸與主人》中車夫將日本人翻落河中;《賊》中最后行竊自家的是自己的父親。《滿洲的雪》結尾的處理屬于前者,“你知道朱琳嗎?”和“你知道雨文嗎?”兩個簡單的問句,既道出了此次綁架對于二人產生的深刻影響,也顯出一種退卻未完的狀態,二人的軌跡是由聚攏到交叉再到退卻的“沙漏狀”模式,兩句來自對方的詢問將這一軌跡再度延長,令讀者作二人再次相遇的想象。
舒群早期的作品基本都是短篇小說,在人物形象塑造上,往往抓住人物最突出最本質的特點來書寫,將人物命運與時代境況相關聯,在有限的篇幅內,塑造了諸多鮮明的角色,如失去祖國的朝鮮小孩果里,不堪忍辱奮起反抗的蒙古勇士阿虎太,勇敢剛正的愛國女學生蕭苓等等。在中篇小說《滿洲的雪》中,舒群則將筆觸進一步深入人物的內心世界,通過諸多的心理及細節描寫刻畫復雜生動的人物個性,并在人物行為的矛盾沖突中揭示人物思想及命運變化。
二十一歲的義勇軍青年雨文,他是“滿洲的雪”的化身與使者。廉價破碎的襯衣襯褲套上美好外衣,他在酒店主人面前放蕩而無禮,在守門人面前高貴而蠻橫,在女仆面前無情而粗暴,在朱琳面前是匪而非軍,但這些并不是真實的雨文,這是“以虛偽掩飾靈魂的欺騙,在他也還是第一次”。因此,他會在行動之前盼望自己的成功能夠為祖國做出貢獻,會設想坦然走向刑場報以為祖國復仇的言語,會時刻掛念此次行動對于同志及祖國的意義。他是堅定的義勇軍,同時也是善良純潔的青年。相對危險的任務會讓他在院內小路暈眩抖索,相對無禮的行為會讓他多次默默道歉,被朱琳刺傷他毫無怨言,并冒著危險護送她回家。擔負責任的雨文呈現著正邪兩面,正與邪的行為之間構成了相互拆解的張力關系,使得雨文的形象更為深沉復雜,但真實貼切,當邪的華麗偽裝褪去,貫穿始終的是雨文干凈正直的靈魂。
舒群在塑造朱琳時多次強調了她的弱者形象,“弱者”字樣在文本中共出現38次,其中36次是形容朱琳的。“弱”是一個相對的概念,與雨文、父親以及日本兵相比,朱琳是弱者。但是“弱”并不等于茍且與膽小,在文中它多次與反抗、頑強、勇敢、冒險等詞聯系起來,展現的是作為弱者的原始強力。對于父親的看管,雖然“弱者難以行動表示自己的反抗”,但她還是設法給義勇軍捐募資金;對于雨文的綁架,“雖然她是一個弱者;但是,弱者被脆弱感情完全操縱的時候,也有一剎那,是最勇敢的行動”,她用尖刀刺傷了雨文;對于日本兵,“如果她不是弱者,她會沖出去,與門外的兩個最不道德的醉漢決斗”。這種原始強力“是靈魂內面深度的表現,也是個性和意志自我劇烈沖突與掙扎的表現”,她以不妥協的生命意志沖撞著生理機制的束縛,弱者本弱,但不恐弱,她以尖刀代琴譜,刀刃上折射的是反抗的光芒。
然而當朱琳在不知緣由的情況下反抗錯對象時,帶來的則是無盡的懺悔與自責,同時也觸動著朱琳思想層面的變化。刺傷雨文后,她目睹了義勇軍的拮據,知曉了以錢援國的用途,在父親與義勇軍之間,叛徒與英雄之間,她苦惱著,無助地用一只手的拳頭打著另一只手的手掌。見識了日本兵罪惡行徑后,憤怒與正義的情緒讓她的淚水如斷線珍珠般不住地流,這場如“幻燈片事件”般的刺激悄然改變著朱琳的心理歸依。在剎那間紛亂不安的心緒中,朱琳對義勇軍的好感、對敵人復仇的決心、對祖國的熱望以及對父親的憎惡生發了。在與雨文不舍的離別之后,她的靈魂也有了更大的歸宿——祖國。
“作品中的環境都不是可有可無的裝飾品,而是密切聯系著人物的思想和命運。”“滿洲的雪”作為小說標題,不僅營造著朦朧的氣氛,同時也承擔著隱喻的功能。小說中有多處對“滿洲的雪”的隱喻性描寫,如“滿洲的雪,偉大而圣潔”“滿洲的雪,常常是紅的”“滿洲的雪,是擾著安于滿洲睡眠的睡者的”“松花江邊被暴風還未打斷的旗竿上,又將飄起叛了祖國的旗子,滿洲的雪就是為它而怒了的吧”等等。“滿洲的雪”在舒群筆下不斷擬人化、形象化,帶上了情緒、性格與品質,反復的渲染也將其隱喻意義逐漸托出水面:“滿洲的雪”既是飄落在東北大地上的白雪,同時也是革命者忠誠的熱血,是紅與白的交匯,是雪夜的交響。小說沒有宏大的戰爭場面,只有綁架這件發生在雪夜的小事,沒有沖刺殺敵的戰士,只有雨文及幾個同志,但實際上,革命者的群體形象一直以“滿洲的雪”出現著,呼喊著。“夜深了。快樂的人,已經睡著了。給人以快樂的人們,還未睡成。”覆蓋東北大地的雪將故事的視野拉大,正像鏡頭從近景拉向遠景,聯結起了所有為東北為祖國奮戰的人們,他們抗敵救國的血脈一直僨張著。正是由于適當環境描寫的穿插及其隱喻的加持,故事宏大的愛國情感基調才能夠奠定,既不流于淺層,也不落入俗套。
二
“文變染乎世情,興廢系乎時序。”在現代中國內憂外患的環境下,舒群始終關注著戰爭,投身革命的同時以筆為戎,以小人物為主要書寫對象,從側面反映戰爭年代的社會面貌,書寫戰爭中的家國意識、流亡意識以及覺醒反抗等諸多牽系國家命運的主題。《滿洲的雪》通過或直抒胸臆或細膩敏銳的情感和較為豐富的細節及心理描寫將生存、覺醒、流亡、人性等問題悄然覆于紙上,故事結束后留下的是多元深沉的思考。
首先,“生存”在戰爭年代是最基本的但也是最容易在宏大情懷中迷失的主題,眾多的不幸與悲慘命運大部分根源于生存這一基本問題,典型的如《鄰家》與《難中》兩對母女的悲哀以及《水中生活》中姐弟三人的不幸。在《滿洲的雪》中,舒群并沒有單一書寫底層民眾及義勇軍生存的艱苦狀況,而是采用對比的形式來凸顯生存問題。文本中的主要人物是朱琳與雨文,但在綁架路途中,舒群也記述了街上的底層民眾,他們是拉手風琴的流浪人,是貧苦的乞討者,是在風雪之夜徘徊的野妓。文中對于義勇軍艱難的生存環境也有諸多敘述,單從綁架勒索錢財這一情節上也足見義勇軍的困難。然而,叛國者卻極其富裕,飲食起居有仆人照料,屋子華麗得“仿佛是羅馬神殿的縮影”,這是“與寒冷而悲苦的世界隔絕的小天地”。貧與富相形之下更見底層人民及義勇軍的艱苦,叛國者賣國逐利失卻底線的行為也更為令人憎惡。《滿洲的雪》中,迫于殘酷的生存現實,義勇軍選擇了綁架勒索叛國者;《賊》中,同樣是殘酷的生存現實,老張選擇了行竊認識的人以便于祈求寬恕。義勇軍與老張二者的內心始終被道義與生存二者撕扯纏繞著,雨文一面偽裝一面默默道歉,展現出近乎分裂的精神狀態;生存讓老張無奈選擇了行乞偷竊,道義與尊嚴則讓他選擇了自殺。舒群以現實主義精神關照發掘著戰爭年代“生存”問題的多維面向,其筆下眾多小人物的命運與歸宿如星點般勾畫著戰爭年代的底層面貌。
人民在戰爭的摧殘中承受著生存的壓力,生存可以讓人麻木于現實,也可以讓人從中覺醒。“滿洲的雪,是擾著安于滿洲睡眠的睡者的”,革命者需要抗爭,也亟待叫醒麻木的民眾,呼喚民族意識的覺醒。朱琳作為叛徒的女兒,雖有一點本能的反抗意識,不至于麻木,但并沒有真正地覺醒。“她不曾覺悟自己不過是一個叛徒之女——奴隸的小生命而已。”在綁架事件中經歷與同志的相處交流以及日本兵殘暴行為的刺激后,她質問著自己“為什么覺悟得太遲遲到現在?”此時,朱琳已然由內而發地呼喚著新的自己。然而,東北大地上,仍有安于東北睡眠的睡者,他們一些是真正的麻木者,是魯迅筆下一臉麻木看著幻燈片的中國人,一些是失卻底線背棄祖國的叛徒,“滿洲的雪”擾著他們,革命者的鮮血攪動著他們。呼喚民眾覺醒、凝聚反侵略的民族力量是舒群小說創作的一個要義,1938 年舒群在武漢曾與老舍一起參與發起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協會宣言對文藝創作提出了這樣的要求:“我們相信,我們的文藝的力一定會隨著我們的槍炮一齊打到敵人身上,定會與前線上的殺聲一同引起全世界的義憤與欽仰。”他始終堅持著以文學之力撼社會之氣。
舒群創作《滿洲的雪》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南方,并沒有在他的故鄉。“九一八”事變后,東北地區淪陷,大量東北青年流亡到祖國各地,舒群也是其中之一。常居異鄉不免思念故土,這種流亡之苦讓舒群創作出了《沒有祖國的孩子》《無國籍的人們》這樣的作品,以他者的苦難警醒身處家園危難之際的人們。《滿洲的雪》以東北為故事發生地,流亡意識中滲入了作者濃烈的鄉愁。“飛亡的小鳥,可以飛來了,重新飛往它的故巢。”這是流亡在南方的舒群對東北熱忱的盼望。同時,舒群還以大段告白式的話語傳達著對東北的愛與思念:“如果有人的誕生地,是滿洲,他一旦與滿洲離得長久,他會常常呼喚起來:‘滿洲,我可愛的故鄉!’……滿洲是他的朋友,他的母親,他的情人的懷抱。……尤其是被鐵鞭驅逐了的流亡者,只要他記起了滿洲,在流亡的途上,他會害了思鄉病而瘋狂,他會為了歸去,不惜犧牲;……滿洲,永遠是占有著人們的記憶的。”雖然文本使用的是第三人稱,但是真摯懇切的話語已經沖破了人稱拉開的距離,這般由深沉熱烈的鄉愁與流亡的痛苦沖撞交融的情感隨著作者的筆端與思緒早已跨越千里,飄蕩在了松花江上,牽動著流亡在東北以外與封鎖在東北以內人們的心弦,呼喚著團結抗敵回歸統一的那一天。
福斯特在《小說面面觀》中寫道:“小說就是浸透了人性的……我們可以憎恨人性,可是如果把人性消除或者凈化,小說也就枯萎了。”舒群長于在戰爭的背景下書寫人性,他一方面鮮明地刻畫了賣國者懦弱順從的丑惡嘴臉,另一方面展現了民眾及戰士們崇高良潔的人性美,但除此兩方面之外,他還敏銳地捕捉著善惡交界地帶的復雜人性。在戰亂與動蕩中,一些情況無法簡單地用善惡來判斷,如短篇《戰地》中的劉平向受傷的戰友姚中連開四槍,結束了他的生命,隨后劉平自己中彈受傷后,也開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舒群以極其冷峻的筆調將這一情況呈現在讀者面前,其中的意蘊全由讀者品評。《滿洲的雪》中“綁架”一事,于法理上是犯罪,于情理上既是給叛徒的一個教訓與警醒,也是為了緩解前線將士的困難,而對于被綁者朱琳來說,這是“無辜者的不幸”。舒群在這一復雜事件的處理上,放下了冷峻的書寫筆調,著力于雨文內心的愧疚與掙扎,并通過對朱琳的行為補償與思想啟迪將法理與情理的天平向情理一側傾斜。而支撐情理內核的恰恰是人物展現出的美好人性:雨文判斷朱琳善惡不以叛徒女兒身份為基準,對無辜者朱琳始終心存愧疚并祈求原諒,朱琳發覺綁架意圖后對自己的行為也感到歉疚,二者的互諒互解讓情理的內核更為質實。
舒群從《沒有祖國的孩子》開始,便以文藝的力量影響著社會,濟世的情懷始終貫穿著舒群的創作。他的文字暈散向生活各個角落,注重文學藝術性的同時,以其為聲,呼喚著沉睡的人民,以其為槳,激蕩著抗爭的熱血。《滿洲的雪》是其中之一,也是現代文學史料上新的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