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多彩

趙仿華

北平的十月天，晚風(fēng)略顯寒意，和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并沒兩樣。秋天的太陽把泥土?xí)癯筛苫疑，F(xiàn)在是黃昏時分，石青色的墻壁與屋上的瓦片在微柔的光線下，和光禿的地面融為一體，迅速籠罩的夜色將遠方的天際線吞蝕得更模糊。四周一片死寂，幾盞街燈尚未啟亮，幾只烏鴉在附近樹枝上呱呱叫著打破沉靜，如果仔細(xì)傾聽，可以聽到一座將入夢的城市發(fā)出微弱、幽遠且和諧的聲音。

——林語堂《風(fēng)聲鶴唳》

賞析：黑夜，融化了一切，吞蝕了一切，連聲音也是那么微弱、幽遠。

我獨自在橫跨過田地的路上走著，夕陽像一個守財奴似的，正藏起它最后的金子。白晝更加深沉地沒入黑暗之中，那已經(jīng)收割了孤寂的田地，默默地躺在那里。天空里突然升起了一個男孩子尖銳的歌聲，穿過看不見的黑暗，留下歌聲的轍痕跨過黃昏的靜謐。我看見黑沉沉的大地展開在我的面前，用她的手臂擁抱著無數(shù)的家庭。

——[印度]泰戈爾《家庭》

賞析：黑夜，并非都是默默的。聽，那歌聲不受管束地穿過黑暗，跨過黃昏的靜謐。

終于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湖、山、樹影，全都融化在冥冥暮色里。風(fēng)不知從什么地方溜出來，緩緩地在暗中踱著步，它的腳步化作了輕微的濤聲和窸窸窣窣的樹葉聲……星星悄悄地蹦了出來，一顆、兩顆、三顆……像一些好奇的眼睛，俯視著被夜幕籠罩的茫茫太湖。有兩顆星星落在了湖里，并且飄然浮移著，恍若夢游的螢火——那是舟子上的風(fēng)燈。

——趙麗宏《太湖夕照》

賞析：偷偷溜出來的風(fēng)，悄悄蹦出來的星星，會夢游的螢火，神秘的黑夜，好玩起來了。

在這陽光藏匿的寧靜時刻，大地的各種香氣都擴散開來。一株爬到一樓窗口的茉莉花不斷吐出馥郁的芳香，同嫩葉的清香混在一起。傍晚醒來的各種動物，都在昏暗中悄悄地忙碌起來。大鳥無聲無息地掠過天空，猶如消逝的黑點、出沒的影子。看不見的昆蟲的嗡鳴傳至耳畔。有什么東西悄然奔跑，穿過掛滿露珠的草地或者闃無一人的沙徑。幾只憂傷的蟾蜍沖著月亮，發(fā)出短促而單調(diào)的哀吟。

——[法]莫泊桑《一生》

賞析：有聲有色，有馥郁的芳香；有動有靜，有憂傷的詩歌。夜，多么美好！

為了不放過金鈴子稀貴的叫聲，晚上睡覺時，我特意把它放在枕邊。我熄了燈，閉上眼睛靜候著它的叫聲。不久，果然就叫起來了。在它“鈴……鈴……鈴……鈴……”的叫聲里，我似夢似真，仿佛置身于夏季的山野之中，微風(fēng)徐徐，幽聲細(xì)細(xì)，但我忘記了那是一種聲音，或者說，那是一種有聲音的寂靜，讓我更多地感受到，那鳴叫聲和我，和周圍的一切，早已融為一體。

——金波《金鈴子》

賞析：暗夜，聽金鈴子鳴叫，感受人、聲音和周圍的寂靜融為一體的奇妙。

夜幕拉下來了，螢火便在草間點燃一片迷離。這小小的螢火蟲，不知是害怕夜的無邊，還是厭倦夜風(fēng)的游戲，從草葉之間飛進我的窗口，映入我未眠的眼眸。

盡管晶亮的螢火，不能驅(qū)趕漆黑的夜色，盡管飛流的螢火，不能帶走一絲的寂寞，但這丁點的光芒，卻是這小蟲用全部的熱情點燃。在剎那間，幾乎顫抖著把我的生命鍍亮。

——李振《生命的螢火》

賞析：飛入窗口的螢火，成了能鍍亮生命的天使。夜是浪漫的，更是充滿力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