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服飾：想說愛你不容易

袁帥

據中國紡織工業聯合會測算，我國的廢舊紡織品如果能得到充分的回收利用，每年生產出的化學纖維和天然纖維，相當于節約了2400萬噸原油，這等于我國每年進口石油總量的5％。

在過去的20年里，技術的發達、成本價格的下跌使人們能購買到越來越多不同樣式的時裝。現如今，我們所買的衣物往往比父輩要多出5至6倍，甚至更多。然而，這背后隱藏著一個巨大的弊端，中國循環經濟協會數據顯示，我國每年產生超過5000萬噸衣服，年淘汰量達2600萬噸。在每年大量淘汰的舊衣服中，只有不到15%的衣服會被回收或捐贈，近九成的舊衣服都會被當成垃圾進行填埋焚燒。如今，大部分服飾由聚酯纖維制成，材料中含有的塑料很難生物降解，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土壤污染。

二手服飾回收平臺現狀調查

雖然無論是大眾還是業內都普遍看好二手服飾回收業務，但事實證明，看花容易繡花難，這一點從二手服飾回收平臺的生存狀況便可洞察。基于移動互聯技術的再生資源回收商再生活（北京）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峰值注冊用戶有25萬，App單日活躍用戶為2萬，在北京覆蓋近千個小區，社區滲透率達到30%，日均單量達到8000單。

好景不長，曾經在天使輪拿到三四個投資意向書，并順利拿到3000萬元Pre-A輪機構投資的“再生活”最后倒在了變現的道路上。“再生活”是“自建回收人員體系+上門服務”模式，上門服務一次成本最低為6到7元，收廢品的客單盈利平均也就是這個水平，考慮到干線物流、倉儲等成本，客單盈利壓力較大。于是“再生活”團隊便開始嘗試兩種流量變現路徑，一是生活日用品電商，但面臨著客單價的天花板；另一個是本地生活服務，客單價雖然在170塊錢左右，服務滿意度也很高，但依然存在很大的問題，一是居民在生活服務上的消費觀念還沒有真正建立起來，二是所有的服務，比如家庭保潔、家電清洗等，又屬于頻次非常低的需求。雖然“再生活”有一定的技術手段來提升前臺的服務效率，以較低的成本拿到社區流量，但流量變現路徑始終有一個天花板，始終沒有得到特別好的解決。運營3年后，“再生活”難逃關門結業的結局。

失敗后，“再生活”聯合創始人夏凡仍然不斷思考，“目前從商業模式的角度來講，社區O2O這個業務的確需要很長的時間去完成用戶行為習慣的培養，需要大量的資本來推動，是并不在風口上的草根創業者很難玩得轉的。另一方面，再生資源回收這個行業本身就有一定的公共服務屬性，所以理論上來講，有一個公共服務資源與之相匹配，比我們單純用企業自身市場化的手段效果會好很多。”

能夠持續運營5年以上的二手服飾回收平臺不多，具有知名度的更寥寥無幾，在隨機調查的80人樣本中，能被消費者說出名字的二手服飾回收平臺竟然只有阿里巴巴旗下的閑魚一家。而閑魚不僅滿足夏凡所說的資本較為豐厚的條件，它還是一個綜合性的回收、置換平臺，并不只專注于二手服飾回收。

盡管有阿里巴巴集團在背后做支撐，但閑魚還是動作不斷，以活躍二手服飾回收業務，可見二手服飾回收并非看起來那樣容易。為了吸引更多用戶使用，閑魚的舊衣回收業務從線上走到了線下。2019年，閑魚聯合菜鳥驛站曾在深圳百余社區展開舊衣回收服務，社區居民只要將舊衣服送到附近有閑魚舊衣回收服務的菜鳥驛站，就能領取最高500元的天貓超市優惠券，回收的舊衣會被統一打包發往分揀倉庫進行環保處理。為了鼓勵更多用戶加入綠色行動，用戶在閑魚平臺參與舊衣回收的同時，將會獲得相應的螞蟻森林綠色能量。

當時負責閑魚舊衣回收業務的胡曉波表示，“閑魚的舊衣回收業務已經拓展到深圳、武漢兩地，計劃陸續覆蓋全國大中城市，更大程度地推動社區資源循環利用。同時我們的多元推廣還在繼續，和茵曼等服裝品牌進行線下線上聯動的舊衣回收服務，未來我們希望尋找更多合作伙伴一同推進資源循環利用。”據悉，武漢在啟動菜鳥驛站舊衣回收服務后，200多家菜鳥驛站加入閑魚舊衣回收行列，已經環保處理10噸舊衣服。

據介紹，經過閑魚回收之后的舊衣服，絕大多數會用于環保再生，其中可用于再生的舊衣物會交給再生工廠進行再生產，加工成農業保溫材料、建筑和工業隔音材料、填充材料、無紡布等可再生纖維，重新用于紡織品生產。一小部分經過分揀、清洗和消毒，出口非洲舊衣市場進行可持續流轉，用于補貼倉儲和物流運輸等費用。

古著店：二手服飾的福還是禍？

健康的商業生態促使不斷爆發的新興消費需求形成了正向循環。數據顯示，2020年4月到2021年3月期間，淘寶新增活躍商家數創下了2017年以來5個財年的最高值。而二手服飾、中古市場的興起令年輕創業者們在電商平臺上抓住了一個個新機會，獲得快速成長。另一方面，直播的發展和流行也讓喜歡二手古著服飾的消費者可以更放心地下單。二手古著服飾大多為孤品，直播可以立體、即時地展示款式、使用痕跡等所有細節，主播更是可以在第一時間解答粉絲的疑問。

然而，市場監管機制不健全成為導致諸多消費者面對二手衣望而卻步的主要原因。除工廠老貨庫存、瑕疵品、殘次品之外，電商平臺的古著店商品便以二手服飾為主，貨源大致分為三種。一是閑魚等舊物回收平臺。二是線下的廢品回收站，其中包括部分社區放置的舊衣回收桶，也包括一些愛好廢品回收的老人家從垃圾堆里撿來的舊衣服。對于后者，衛生就成了大問題。此前，“再生活”聯合創始人夏凡就表示，二手服飾等可回收資源被廚余垃圾等污染，直接加大了回收再利用的價格成本和消毒的時間成本。三是目前古著店最主要的貨源，即以來自日韓為主的二手衣物。

在剛剛落下帷幕的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生態環境部黨組成員、副部長翟青表示，我國已實現全面禁止洋垃圾進口，實現固體廢物零進口目標。自2017年《禁止洋垃圾入境推進固體廢物進口管理制度改革實施方案》出臺后，我國逐步有序減少固體廢物進口種類和數量，并于2018年初，停止進口包括廢紡織原料在內的24種“洋垃圾”，于2021年起全面禁止以任何方式進口固體廢棄物，同時，海關部門也在持續嚴厲打擊“洋垃圾”走私。禁止“洋垃圾”有利于維護我國的生態安全，促進我國再生利用行業的優化升級，也為二手服飾的循環鏈增加了一重保障。目前電商平臺上的海外二手衣物以消化此前庫存及店家“人肉”從海外運購為主。

舊衣換新顏

廢舊紡織品循環利用對節約資源、減污降碳具有重要意義，是有效補充我國紡織工業原材料供應、緩解資源環境約束的重要措施，是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的重要內容。國際回收再生組織（BIR）的研究結論表明，每使用1公斤廢舊衣物，就可以降低3.6公斤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和節約6000升的水資源。據中國紡織工業聯合會測算，我國的廢舊紡織品如果能得到充分的回收利用，每年生產出的化學纖維和天然纖維，相當于節約了2400萬噸原油，這等于我國每年進口石油總量的5％。

除了衛生隱患外，二手衣服“不受待見”的另一大原因是款式老舊。當下，諸多品牌和獨立設計師正在致力于解決這一問題。全球知名品牌隊伍當中，Nike、Adidas等品牌已經開始用回收材料制造運動鞋，優衣庫、Zara等快時尚品牌先后在全球推行舊衣回收計劃，意大利時尚品牌Prada也在最近加入垃圾回收改造的隊伍，推出全新的再生尼龍系列手袋。發跡于泰國曼谷最知名的跳蚤市場的Dry?Clean?Only品牌便擅長通過布料拼接、珠片鑲嵌、立體刺繡等手工藝進行再造，讓舊衣換新顏。

“再造衣銀行”的創始人張娜一直在尋求更好的再造衣循環模式，“舊衣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鏈接。當這位主人的舊衣經過拆分、改造成各種不同的再造衣，又能和購買者產生一種鏈接，這是我心中再造衣最美好的特質。”

他山之石：回收二手服飾???國際上這樣做

英國是舊衣回收做得較好的國家之一。英國具有慈善商店、衣物回收銀行、社區衣物回收箱、上門回收、再利用中心等多條廢舊衣物回收渠道。在英國，每個大中型城市至少有一家慈善舊衣店，免費回收舊衣，再以2～8英鎊/件價格出售。同時，英國政府倡導民眾將垃圾看作可利用的資源，英國城市街邊垃圾桶除“可回收”“不可回收”還有一個“紡織物回收”。此外，英國在2005年生效的《廢棄物分類條例》中，對廢舊衣物中的子類別進行了明確的界定和細分。

法國通過法律規定衣服生產者責任。2007年，法國生態和可持續發展部制定《關于新紡織服裝產品、鞋及家用亞麻布產生的廢物再循環與處理法令草案》，規定衣服生產者對廢舊衣物有回收和減輕污染的義務和責任，要求相關企業及部門做好回收再利用工作。2008年歐盟將廢舊紡織品及服裝納入可循環利用材料，也極大地推動了法國紡織品及服裝的回收利用工作。

此外，法國建立了有針對性的二手服飾商業模式。首先，法國針對服裝生產企業每件衣服收取幾歐分押金，補貼給回收分揀企業。其次，法國集市擁有部落式連片的古著店，這些店主抓住消費者的購物心理，二手服飾被按斤售賣，價格在8歐元/斤左右，消費者大呼過癮，連非法國的消費者都會躍躍欲試。

鄰國日本為了推動建立多種回收渠道，在2000年頒布了《循環型社會形成推進基本法》，并制定了一系列配套法律法規，建立了包括傳統廢舊物品回收者回收、行政回收、團體回收、企業回收在內的多種渠道。此外，日本廢舊纖維屑出口工會和全國廢品工會聯合會向公眾大力宣傳廢舊紡織品回收。經過多年宣傳，普通消費者對廢舊紡織品回收利用非常熟悉，并不排斥購買或接受舊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