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黑水間的浪漫詠嘆
——歌曲《我為祖國獻石油》背后的故事

■ 老 軒

一

在祖國的東北，大興安嶺、小興安嶺、張廣才嶺三嶺攜手，擁抱出來一個神奇的大平原。由于松花江、嫩江兩江環(huán)繞，被稱為松嫩平原。1959年6月26日，在松嫩平原北部的原肇州縣大同鎮(zhèn)附近，石油三號探井即“松基三井”噴出了工業(yè)石油，我國一個最大的油田終于被發(fā)現。由于正值新中國成立十周年前夕，所以經時任中共黑龍江省委第一書記歐陽欽提議，將油田命名為“大慶油田”。之后，原地名薩爾圖被改名為大慶。

新中國成立初期，中國的石油工業(yè)十分落后，石油市場為外國公司壟斷。從1959 年打出第一口噴油井開始，大慶油田只用了一年零三個月就探明了油田面積，只用了三年就形成了年產600 萬噸的生產能力。1960 年到1963年累計生產原油1000 多萬噸，石油產品達數百種，過去依賴進口的一些高級石油產品也已試制成功并正式生產，從而一舉甩掉了我國貧油落后的帽子。1963年底，周恩來總理莊嚴宣告：“我國經濟建設、國防建設和人民生活所需要的石油，無論在數量或品種方面，基本上都可以自給了！中國人民使用‘洋油’的時代，即將一去不復返了！”

1964年2月9日，毛澤東在接見外賓時，向他們披露了大慶石油會戰(zhàn)的情況，自豪感溢于言表：“他們用比較少的投資、比較短的時間，全部自己制造的設備，在三年中找到了一個大油田，建成了年產600 萬噸的油田和建設了一個大的煉油廠，而且比蘇聯(lián)先進?！? 月13 日，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的春節(jié)座談會上，毛澤東號召：“要學習解放軍、學習石油部大慶油田的經驗，學習城市、鄉(xiāng)村、工廠、學校、機關的好典型?！贝撕?，全國工業(yè)戰(zhàn)線掀起了學習大慶經驗的活動。

“工業(yè)學大慶”口號在全國傳播開來后，急需一批反映油田會戰(zhàn)的文藝作品。1964 年以及以后的幾年時間里，全國一大批著名作家、藝術家紛紛到大慶油田慰問或體驗生活，進行采訪創(chuàng)作，來訪人數多達2000 余人。呂驥、王莘、劫夫等眾多作曲家也來到了大慶油田，《我為祖國獻石油》的曲作者秦詠誠便是其中一員。

二

1964年春節(jié)后，時任沈陽音樂學院院長的李劫夫接到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的通知，請他3 月20 日到黑龍江省薩爾圖報到。李劫夫是國內著名作曲家，他創(chuàng)作的《歌唱二小放牛郎》《革命人永遠是年輕》和《我們走在大路上》等歌曲在全國都很有影響。由于長期艱苦條件和過度勞累，他患上了心臟病、高血壓等多種疾病。為了照顧他，院黨委決定讓青年教師秦詠誠同去。

秦詠誠，1933 年出生于遼寧省大連市，1952 年進入東北魯迅文藝學院音樂部，師從李劫夫學習作曲，畢業(yè)后留校任教。1964 年接到出差任務時，他對薩爾圖一無所知。

到了大慶，油田為音樂家們安排了介紹石油方面知識的課程，從勘探、鉆井到采油、煉油。十天后，油田又安排他們下基層體驗生活。秦詠誠與李劫夫被安排在“鐵人”王進喜擔任隊長的1205 鉆井隊，和工人們一起去井場、一起吃飯、一起開會。“鐵人”王進喜和他們講：“1959 年我到北京開人代會，在北京到處可以看到公交車上有個煤氣包，就是汽車燒煤氣作燃料，我看到這種情景心里非常難過。中國人必須自力更生、奮發(fā)圖強，甩掉石油落后的帽子。我就不信，哪有我們中國人干不了的事兒!”

簡陋的設備、惡劣的氣候條件、艱苦的勞動，高昂的情緒、沖天的干勁兒，一切的不可能在這里成為可能，石油工人背井離鄉(xiāng)就是為了給新中國創(chuàng)造一個奇跡，創(chuàng)造一個屬于自己的石油王國。當時工地上的口號是：“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上!”“寧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

一天，大慶黨委宣傳部拿來一些歌詞，希望作曲家為石油工人譜曲。作曲家王莘譜曲了《薩爾圖的風》，時任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主席的呂驥譜曲了《石油工人戰(zhàn)歌》，劫夫則譜曲了《采油姑娘采油忙》。老作曲家們選完歌詞后，秦詠誠也去翻了翻，其中一首歌詞一下就吸引住了他，這就是薛柱國寫的《我為祖國獻石油》。

三

秦詠誠和石油工人們

薛柱國，1936 年出生，1951 年15 歲時參軍，1956 年20 歲時轉業(yè)到玉門油田，1961 年轉戰(zhàn)大慶，一直從事文藝工作。多年的石油生活和長期的藝術積累，使他有一種強烈的愿望，就是要寫出石油工人自己認可和喜歡的歌曲。

薛柱國的同事回憶他們當年在大慶共同搞創(chuàng)作的情景：“那陣子，睜開眼，大伙就在一起討論，每天都是在半夜12點鐘吃夜班飯，之后睡一小會兒，起來接著搞創(chuàng)作”“那時候，每次大會戰(zhàn)打響之前，都有工人自告奮勇地沖到前面，豪情萬丈地吼唱起來!”這些石油工人在茫茫荒原上吼唱的“最原始”的聲音，時時激發(fā)著薛柱國的創(chuàng)作激情和靈感，他要把石油工人勞動的艱辛和廣闊的胸懷一字一句地寫在歌詞里。

1964 年3 月，中國作家慰問團來大慶，工人和藝術家們同臺演出，演唱了薛柱國創(chuàng)作的歌曲，受到時任石油工業(yè)部副部長康世恩的高度評價。演出結束后，當時著名的詞作家、《社會主義好》《工人階級硬骨頭》等歌曲的作者希揚緊緊握住薛柱國的手，向他要歌詞“學習學習”。薛柱國非常敬佩希揚，為了得到他的指點，當天夜里連寫了三首，其中就有《我為祖國獻石油》：

錦繡河山美如畫

祖國建設跨駿馬

我當個石油工人多榮耀

頭戴鋁盔走天涯

頭頂天山鵝毛雪

面對戈壁大風沙

嘉陵江邊迎朝陽

昆侖山下送晚霞

天不怕地不怕

風雪雷電任隨它

我為祖國獻石油

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我的家

紅旗飄飄映彩霞

英雄揚鞭催戰(zhàn)馬

我當個石油工人多榮耀

頭戴鋁盔走天涯

茫茫草原立井架

云霧深處把井打

地下原油見青天

祖國盛開石油花

天不怕地不怕

放眼世界雄心大

我為祖國獻石油

石油滾滾流我的心里樂開了花

這首歌詞采用第一人稱，真切抒發(fā)了石油工人的光榮感自豪感，形象地描繪了開發(fā)克拉瑪依、四川、玉門、大慶油田的風雨征程，激情謳歌了石油工人“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無畏精神和改造世界的英雄壯舉，更以生動、凝練的語言道出了石油工人的家國情懷：“我為祖國獻石油，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我的家?！?/p>

四

秦詠誠看到這首歌詞，腦海里出現“鐵人”王進喜鉆井隊從玉門油田北上的情景，他們離妻別子，轉戰(zhàn)南北，不就是要為祖國獻石油嗎？他越想越激動，若干個音符已經在腦海里跳動，有一種呼之欲出的感覺。當天下午，他在招待所里僅用20 分鐘就把這首歌的曲譜成了。

歌曲以列車勇往直前式的快速節(jié)奏開始，引出“我當個石油工人多榮耀”的豪邁旋律，仿佛意氣風發(fā)的石油工人正坐在疾馳的列車上，行走在美麗如畫的錦繡河山之間；接著，“頭頂天山鵝毛雪，面對戈壁大風沙，嘉陵江畔迎朝陽，昆侖山下送晚霞”四句的旋律相對舒緩，以展示開發(fā)油田艱苦征程中的一種樂觀精神；繼而，音樂又轉為鏗鏘，以表現石油工人“天不怕，地不怕”“放眼世界雄心大”的英雄氣概；最后，“哪里有石油，哪里就是我的家”一句，借鑒了中國戲曲音樂的拖腔，既舒展灑脫，又大氣昂揚，把石油工人的家國情懷表達得淋漓盡致，可謂神來之筆。

《我為祖國獻石油》在長影樂團首次公開演唱，演唱者為演唱過《懷念戰(zhàn)友》等電影插曲的著名男高音歌唱家李世榮，演唱在大慶受到了熱烈歡迎。1965 年元旦，《我為祖國獻石油》作為獻給石油工人的新年禮物，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新聞節(jié)目播出，深受全國人民的喜愛，很快傳唱開來。以后的幾十年里，百萬石油工人唱著這首歌，勘探和開發(fā)了新疆、大慶、大港、遼河、勝利、長慶、塔里木等油田，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輝煌。

歌唱家劉秉義為石油工人演唱《我為祖國獻石油》

世代弘揚大慶精神（鐵人精神）

《我為祖國獻石油》這首歌曲所釋放出的那種堅定豪邁和為石油獻身的崇高精神，已被一代又一代石油工人所汲取，成為他們生命的主旋律。從某種意義上講，這首歌是一所大學校，是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還是天南海北石油工人相互確認的最簡潔、最美麗的語言。這首歌不僅唱出了石油工人的家國情懷，而且也映照了整個中華民族的精神風貌。

五

1989年，全國開展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40 周年“喚起我美好回憶的那些歌”評選活動。在北京中南海懷仁堂舉行的頒獎晚會上，當國家領導人把大紅獲獎證書頒發(fā)給薛柱國時，大廳里一片掌聲，坐在他身旁的著名詞作家閻肅同他握手，熱烈祝賀。薛柱國一生創(chuàng)作了幾百首歌詞，他在鐵人王進喜去世第二年創(chuàng)作的《踏著鐵人腳步走》，2010 年成為大慶市歌。他創(chuàng)作的《大慶油田是我家》，至今仍是大慶油田兒童歌曲中久唱不衰的曲目。

秦詠誠創(chuàng)作了這首歌曲后，便一發(fā)而不可收。1973年，長春電影制片廠決定拍攝以大慶油田開發(fā)為背景，以“王鐵人”為主要人物原型的電影《創(chuàng)業(yè)》，導演于彥夫認為秦詠誠寫過《我為祖國獻石油》，熟悉油田生活，決定讓他為電影作曲。秦詠誠再度來到大慶油田，之后還到了我國石油工業(yè)的搖籃——玉門油田進一步體驗生活，了解我國石油工業(yè)的發(fā)展歷史?！秳?chuàng)業(yè)》得到了毛澤東的肯定，電影插曲《滿懷深情望北京》也深為人們所喜愛。1994年，石油工業(yè)部授予秦詠誠“石油工人作曲家”榮譽稱號。2009年，在大慶“鐵人”紀念館王進喜雕像前，秦詠誠寫下了“《我為祖國獻石油》是鐵人給我的創(chuàng)作激情。”他曾說：“《我為祖國獻石油》已經唱了46 年了，應該說這首歌是我與石油工人共同創(chuàng)作的。沒有在大慶的日日夜夜，沒有被‘鐵人’鉆井隊所感染，就沒有這首歌”“我和《我為祖國獻石油》這首歌有生命之約，和油田有一生之緣。”

《我為祖國獻石油》是石油工人的生動寫照，更是大慶人的生動寫照?！按髴c精神”和“鐵人精神”，即為國爭光、為民族爭氣的愛國精神，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講求科學、“三老四嚴”的求實精神，胸懷全局、為國分憂的奉獻精神，已經成為中華民族偉大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激勵一代又一代中華民族優(yōu)秀兒女，不畏艱難，勇往直前。

時光不老，精神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