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棲明星

涼雨

北京時間7月5日，老牌的波士頓體育記者尚格尼斯在推特上發表了一則讓老球迷感傷的訊息：曾經在凱爾特人效力的替補內線杰納·康利去世了，享年86歲。這個和籃球名人堂無緣，在數據上也不起眼的球員，卻被認為是職業運動史上的里程碑人物。因為康利不僅橫跨棒球與籃球兩界，更是史上惟一位同時拿過NBA與MLB（職棒聯盟）冠軍的球員。即使擴大到北美四大體育聯盟，康利也是僅有能夠同時在其中兩個聯盟登頂的傳奇人物。

NO.1

1930年，康利在俄克拉荷馬州出生，他從小就涉獵各項運動，堪稱是個天才。在康利11歲的時候，因為經濟的緣故，他的父親帶著全家遷往華盛頓州的里奇蘭德市。

“那時正值世界大戰期間，我父親北遷到漢福德（華盛頓州南部原子能研究重要中心）參與原子彈設計的環節中。”康利說，“當時許多人從各地而來參與制造計劃，我父親聽到了消息后，我們就決定搭上火車舉家搬遷到里奇蘭德市。”

進入里奇蘭德中學就讀的康利繼續參與各項運動中，除了主項棒球，他也打籃球，同時是田徑選手。在高四那年，康利在棒球場以先發出戰的十場比賽中只輸了一場；他在籃球場上也能場均得到15分，帶領校隊進入校史上的第一次州季后賽；而在田徑場上，康利則以跳過1.91米名列跳高第二。

高中畢業后，因為哥哥就讀華盛頓州大，康利也順勢加入，教練杰克·弗瑞爾不僅提供獎學金，也幫他找到一份汽車銷售的工作。進入大學后，康利繼續在棒球與籃球雙棲發展。

康利在大二的時候就已經吸引了許多職棒大聯盟球探的注意，在此同時，NBA球隊明尼阿波利斯湖人與三城黑鷹（亞特蘭大老鷹前身）甚至提供了合同，但被他拒絕。

“那些合約真是有意思。”康利說，“當他們愿意給你2500美元的簽約金和3500美元年薪，外加一輛轎車，你怎么能拒絕呢？”

不過，康利最終還是在1950年8月與當時尚在波士頓的職棒大聯盟球隊勇士簽約。

在1951年的小聯盟（相當于大聯盟的發展聯盟）最佳球員后，康利在1952年得到晉升大聯盟的機會，但表現一般。

這年他在大聯盟與發展聯盟徘徊，卻因此與在布魯克林道奇發展聯盟球隊效力的外野手比爾·沙曼相識，后者為他搭建起進入NBA聯盟的橋梁。

“當我在托萊多隊（勇士發展聯盟球隊）時，我們常在球場上碰面。”康利回憶道，“他被我三振出局，但不久之后，沙曼將我介紹給‘紅衣主教奧爾巴赫。我從來沒聽說過凱爾特人，但我看到埃德·麥考利、鮑勃·庫西和沙曼這些球員后，他們的球技真是讓我難以置信。”

奧爾巴赫決定簽下只在大學里打過一年籃球的康利，雙方簽訂一紙4500美元的合約。在1952-53賽季，康利以替補內線身份出場39次，場均上場11.8分鐘，得到2.3分和4.4個籃板的數據。

因為當時康利與奧爾巴赫都住在波士頓后灣區的Lexon酒店的不同樓層，因此他成了以開車瘋狂聞名的“紅衣主教”的固定車友，也因此他們相互熟識。當時NBA聯盟剛創建不久，為了推銷比賽，每支球隊都會在各地的小球館安排一些熱身賽，球員為了節省開銷一起開車前往周遭城市成了常態。

“我們在康橋基地訓練，‘紅衣主教會順道載我一程。”康利說，“他會說：‘我們大廳見。他會走出電梯瞄上一眼，如果你沒有出現，他立馬就走人。所以你一定得準時出現，否則你就只能搭計程車了。”

相比于在籃球上只是一個隊內邊緣人，康利在棒球場上的表現更瀟灑自如。他不僅再次贏得年度小聯盟最佳球員獎，還在大聯盟站穩腳跟。當勇士隊在1953年從波士頓搬遷到密爾沃基后，往返兩個聯盟對于康利來說不那么容易了。勇士決定額外付給他5000美元，讓康利遠離籃球，專注于棒球比賽。

1954年，康利入選大聯盟全明星賽，這是他連續三年入選的開端。他棒球生涯最大的榮譽發生在1957年，康利和與漢克·阿倫（棒球史上最杰出的球員之一）聯手在1957年幫助勇士擊敗紐約洋基，得到了當年世界大賽的冠軍。

NO.2

在連續缺席了五個賽季的NBA比賽后，康利在1958年夏天找到了老朋友奧爾巴赫，討論他重返籃球場的事宜。當時康利和勇士管理層的關系并不和睦，在1958年的出賽場次大幅減少。

康利自費到凱爾特人接受測試，然后奧爾巴赫決定是否給他機會。但在“紅衣主教”還沒決定的時候，凱爾特人的老板沃爾特·布朗已經和康利談妥了薪水。

“我直接跟老板布朗談薪水，當時我已經打了好幾年大聯盟并且是全明星球員。”康利說。“我說：‘好吧，布朗先生，那么2000美元如何？他只說沒問題，就結束了合約談判。”

但當康利已經打了幾場比賽后，奧爾巴赫知道康利背著自己和老板談判后氣急敗壞：“康利，看看你和布朗先生之間發生了什么？我們沒辦法負擔你的薪水。本·斯瓦因跟K.C.瓊斯打得不錯，我只能請你卷鋪蓋走人了。”

就這樣，康利失去了這次難得的機會。當時NBA的營運并不穩定，即使是聯盟中的明星球員，也未必能拿到2000美元的年薪。但幾天之后，奧爾巴赫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這位精明的猶太裔教練聲稱已經替康利找到了資金來源，但薪水必須減半才行。

當時已經有三個小女兒的康利正急需用錢，且無論NBA或是MLB，球員在賽季結束后都需要再打工賺錢貼補家用。就這樣，康利再次開啟了兩棲生涯——夏天打棒球，冬天打籃球。即便如此，兩個聯盟在春天也有沖突的部分，這對康利而言是個難題。

“春天時我會在客場之旅時帶著自己的棒球手套，但得要小心別讓奧爾巴赫看到。”康利說。“我會找弗蘭克·拉姆塞一起練球，有一次我們在練習前幾個小時提前到球館練習投球（棒球），但奧爾巴赫也提早來到球場，他氣得對著我們大吼大叫。兼顧打籃球的確影響了我的棒球生涯，沒有完整的春訓，我只能在身體還沒準備好之前就上場投球，我的手臂因此受傷過。”endprint

在1958-59賽季的凱爾特人，康利不需要得分，也不需要搶籃板，他只要在上場的十幾分鐘時間里，讓綠衫軍主力中鋒比爾·拉塞爾有機會下場喘口氣就行，這讓康利留給人們“拉塞爾御用替補”的印象。

“沒有人是給固定給比爾·拉塞爾打替補的。”康利大聲喊冤，“我總是和拉塞爾一起打球，他似乎從來不需要下場休息，我則是要求‘紅衣主教多給我幾分鐘上場時間。我身上有奧爾巴赫喜歡的東西，比如非常積極的卡位，像個瘋子那樣拼命。”

康利所說沒錯，通常情況下拉塞爾每場比賽就休息三到五分鐘，而他能打15分鐘左右，所以他們一起在場上的時間有十分鐘左右。

1958-59賽季，凱爾特人開啟八連冠之路，康利在重返NBA的第一年就拿到了總冠軍。而當NBA季后賽開打時，大聯盟的春訓也已經展開，康利決定繼續留在波士頓比賽，讓他與勇士的關系進一步惡化，最終勇士把康利交易到費城費城人隊。

費城人隊在1960年提出加薪，讓康利放棄籃球的條件。不過，康利仍然身披凱爾特人球衣比賽，費城人隊最終在1960年底將他交易到波士頓紅襪，讓康利成為史上惟一一個前后效力過波士頓勇士與紅襪，又在凱爾特人打球的傳奇人物。有意思的是，當時費城人是用2.03米康利交易到2.01米的弗蘭克·蘇利，這被稱為棒球史上最“高”的交易。

NO.3

NBA成立早期，聯盟中的球隊數目不多，因此相互間的對戰次數很多。例如在1959-60賽季，凱爾特人和費城勇士之間的對決就有13場，如何對付張伯倫就成了奧爾巴赫的最大難題。

在1959年11月下旬一場面對尼克斯的比賽中，康利的許多親戚不遠千里的跑到紐約看球，雖然凱爾特人很快就建立起大比分領先優勢，但奧爾巴赫就是不肯讓康利出戰。隨著時間流逝，康利從原本的期待轉為失望，當最后兩分鐘奧爾巴赫終于要他上場時更轉為憤怒。賽后不僅隨意離開更衣室，更一口回絕奧爾巴赫找他一起到中餐館用餐的邀約。

四天后，當張伯倫帶領勇士來到波士頓比賽時，康利的怒氣還沒有消。結果這場比賽奧爾巴赫早早就讓他上場，后者把一腔怒火反而發泄在張伯倫和勇士身上，他拿下全隊次高的17分，并抓下21個籃板。

盡管康利打出籃球職業生涯代表作，但無所不能的張伯倫在比賽中得到了45分和35個籃板（當時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的表現），率勇士以123比113擊敗凱爾特人。無論如何，奧爾巴赫的激將法還是管用了。

在1960-61賽季，康利跟隨凱爾特人贏得職業生涯第三座NBA總冠軍獎杯。在奪冠的那個晚上，康利根本沒有時間慶祝勝利，錯過整個大聯盟春訓的他簡單打點行李，就飛往佛羅里達向紅襪報到。經過短暫的延長春訓后，就投入棒球比賽。

“當我聽到一些球員說我要訓練三到四個月才能讓手臂進入狀況時，我總是笑而不語。我在練習了九天之后，就通知紅襪我已經準備好了。”康利說，“我在紅襪主場對華盛頓參議員隊比賽里（4月25日）擔任先發投手，還在比賽中打出一支二壘安打。那天真是太冷了，我看向芬威球場（紅襪主場）觀眾席，你知道誰在那里嗎？K.C.瓊斯與比爾·拉塞爾，他們坐在那里幾乎快要凍僵。”

在七月底一場同洋基的比賽中，康利擔任首發投手，結果僅打到第二局尚未結束就狂失了8分，創下他棒球生涯最恥辱的比賽。

已經是31歲，感覺自己生涯前景黯淡的康利賽后喝了幾罐啤酒，當球隊巴士在喬治華盛頓大橋動彈不得時，康利拉著隊友帕姆普西·格林（紅襪隊史的第一位黑人球員），一起詢問主教練麥克·希金斯是否能下車方便一下。

“我們下車到一旁的酒吧，但當我們走出酒吧時。”康利回憶著，“格林說：‘看吧！巴士已經走了！，我告訴他：‘我們也是。”

就這樣，康利帶著格林回到酒吧里繼續飲酒。第二天，當格林趕著要回到波士頓與隊友會合時，康利選擇入住紐約的華爾道夫酒店，電視播放著紅襪正在找尋自己的新聞，但康利卻沒有歸隊的念頭。

被酒精包圍的康利選擇繼續躲在飯店里，最后，當他回到波士頓后，紅襪老板湯姆·約基最后以罰款1500美元結束了這場鬧劇。

與此同時，康利的凱爾特人生涯結束了——在1961年夏天進行的擴張選秀中，聯盟新軍芝加哥包裝工隊（奇才隊前身）挑走了沒有進入保護名單的他。在前后為凱爾特人效力的四個賽季，康利在235場比賽里場均得到5.3分和6.8個籃板。

康利沒有為聯盟新軍效力的計劃，所以在一年之后，芝加哥西風（包裝工改成這個隊名）把他交易到尼克斯，康利這才重返NBA。在紐約打了兩個賽季后，康利就和NBA說再見了。與此同時，他的大聯盟生涯也在1963年9月21日這天畫上句號。

無論是籃球史還是棒球史，康利都是一個很容易就被遺忘的球員，但他是美國運動史上惟一一個在四大體育聯盟中的兩個拿到冠軍的球員。在競技和專業化高度發達的今天，康利創下了一項前無古人、也是后無來者的紀錄。僅此一點，他就能夠青史留名。

他的好友，凱爾特人名宿海因索恩這樣評價康利：“他是個非常有天賦的運動員，要知道，能同時參與兩項職業運動，除了體能外，在精神上更是一種折磨。如果他專注在籃球上，他一定能成為一名偉大的球員。即便如此，他也是我們隊里非常重要的替補球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