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秋天（組詩）

張建春

空曠

大雨過后，涼下來的空曠真好

走過來的符號

鳥作漂亮的注解

蟬鳴低于塵埃

腐朽的馬鬃，套不住

知了落下的飛翔

在一枚蘋果邊休息

讀小說和詩歌

散文放在一邊，眼前的秋天

是篇超短的散文，可好

紅高粱

暮晚，住進高粱地

月亮香了

漫過河流，遙遠的奔走

一種運行狀態

老農告訴我，秋熟的紅高粱

將搬進城里的酒廠

他吸著鼻子，說

沒有酒味，只聞到

炊煙的道理

灌溉高粱的間隙

秋風

我識秋風，如識你的眼睛

眼底起風波，一匹匹

荷的葉子扯破，裙裾的料子

是張一捅就破的彩紙

在你的眼底行走

我采野果，那份屬于真實的酸甜

我用它釀酒，用它談了一次遲來的戀愛

在蓮蓬的子房舉辦婚禮

每個房間，坐滿喝酒人

臉色酡紅，野地的稻子在秋風中一浪浪黃

一條魚

一條魚，和搖曳的草握手

和點水的蜻蜓告別

在恰好的時間

與行走的人談戀愛

果落下，砸中一朵風

朦朧的情緒，剎那間

化為感動的波浪

魚再次還原朗朗的月盈

淺釣

去和魚打個招呼，告訴它們

秋天來了，大捧的收獲

結在躍出水面的枝頭

一條線路，一粒心跳

直達水深處

餌是秋天的味道

稻子、花生、大豆

年年滋味不同

浮子搖晃，這不堅定的上鉤

也沒人想把它們釣上來

閱讀

書停泊的空間狹小

字和字間，留下一棵草的距離

草有陰涼

閱讀者拽著陰涼的風聲

將秋千打起

把此岸的花插上彼岸的花瓶

書又翻開一頁

秋天竟留下太陽

如臥下一粒種子，等待

有雨的日子萌發綠芽

消息

來得遲的消息仍是消息

時間不知磨損，走了就不回來

對準一塊玻璃

捧一把光明澆上去

看到的淋漓，讓玻璃更加透明

消息在玻璃上行走

真相卻在另一邊雕刻

裝裱一定是靜悄悄的張狂

消息死去

卻又用另一種形式活著

問候一聲，秋來了

我和樹的葉子打招呼

葉的反面回應

秋天來了。葉的正面

一枚太陽跳了跳

三級跳般的跨越，不久

就要藏進河流，河流中的魚

會含住它去往深處

照亮水里黑暗的一幕

那是蘋果被青蟲咬了口

秋天里結下的疤痕

秋天的葉子不再透明

疤痕也和葉子一樣喜歡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