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親戚

朱春鳳

走親戚是過年的重要內容，也是孩子們最樂意的事。

在我們小時候，串親戚講究不少。

首先是日子。一般是初二回娘家，初三初四走別的親戚。但新過門的媳婦第一年初二要陪婆婆去婆婆的娘家，俗稱走舅家，初三才能回自己娘家；第二年就可以初二回回娘家了。家里當年若有親人亡故的，三年內初五前不走親戚。

其次是禮物。老規矩是四色禮，分別是自家蒸的饅頭，炸的果子，買的點心或水果。若是回娘家走舅家，必定要有一塊禮肉，就是兩三斤走上的五花肉。最初的寓意是離娘肉，演變成了重要節禮。禮物的主要區別在點心和肉，其他只是各家主婦手藝的差別和比拼。裝禮的最初是大斗籃，一種上紅漆的竹籃子，現在幾乎淡出江湖了。籃子裝滿后要蓋一條簇新的國民枕巾。有禮物有日程了，出發。不過沒有四個轱轆的轎車，沒有兩個轱轆的自行車，只有自備的“11 號車”。不但步行，大人要提東西，大孩子自己走，小孩子大人背，但一個個依然興致勃勃。

一路上走親戚的人絡繹不絕，不時能碰上舅舅家姑媽家的鄰居，他們老遠就會招呼你，叫著你的小名打趣你，濃郁的鄉情隨處可見，不像如今城里對門的鄰居也認不全。

趕上雪天路滑，行路更是艱難，但記憶里留存的全都是美好，一路上，說笑著，打鬧著，幾里路不知不覺就到了。

到了親戚家，一般是吃兩頓飯，第一頓是餃子，第二頓是炒菜，若一天走幾家親戚，吃個三五頓不在話下。

而小孩子最關心的壓歲錢環節，往往在第一頓飯吃完、第二頓尚未開始的間隙進行。照例是大人拉拉家常，問問孩子的成績，然后給孩子壓歲錢，一元到五元之間。若家里孩子多的，則主要給小的，大的就只有眼饞的份兒了。孩子們也不推辭，更不謙讓，一邊瞟著錢，一邊認真鞠躬拜年，等錢一進兜里，便飛奔出門，在大門外將錢匯集在一起，數一數，點一點，然后心里期待著下一個目標，好早點湊成心中的整數。其實，湊得再整，也逃不過上繳的命運，只不過，在口袋揣著錢的感覺著實不錯！

飯吃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主人家也早把回禮備好了，一家人提著輕了不少的藍子，大的小的，拉著叫著返程了……

后來自行車、三輪車、拖拉機、汽車，依次穿梭在鄉間的小路上，大斗籃慢慢變成提籃，塑料袋，直到現在變成整盒的牛奶和水果，但我記憶最深處的依然是徒步串親戚。一路上我不停地問還有多遠，媽媽總會說快到了，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