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屬攝影師

文/朱迪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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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匆匆又夏天。往年，梁夢秋都是站在畢業典禮舞臺上為師兄師姐們表演節目。今年輪到自己畢業，坐在臺下聽校長的發言，心情復雜。她沒有繼續讀研的準備，自己這輩子最快樂的學生時代徹底結束了。沒有拿到好的成績不再是生活中唯一的煩惱，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和朋友們在深夜的街邊放聲大笑。

這個雙魚座又開始多愁善感了。她想著，怎么也要給自己還算精彩的大學生活畫個完滿的句號吧，至少留點痕跡？于是，她掏出手機發朋友圈：“有什么靠譜的畢業約拍介紹一下嗎？”過了兩分鐘，梁夢秋再打開朋友圈，評論已經很多了，但基本都是好友的調笑。一條有用的都沒有，梁夢秋覺得好笑又無奈。剛準備退出微信，又刷到了一條新的回復：“學姐是要拍畢業照嗎？我室友可以拍，學姐要了解一下嗎？”備注是范彬。

梁夢秋對這個名字完全沒有印象，想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撿到過這個學弟的學生證。迅速給他回復了一句：“好呀！”

幾乎是同時，梁夢秋收到了范彬給他推來的微信名片。梁夢秋馬上加了好友。室友林娜娜在耳邊抱怨：“校長的發言可真長啊，我的奶茶都喝完了他居然還沒說完。”梁夢秋其實也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畢業生代表發言。在她昏昏欲睡的時候，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微信加好友通過的消息，并發來名字——沈有熠。梁夢秋火速打字：“學弟，你好！我是舞蹈系大四的梁夢秋！我想拍一組畢業照留念，就這幾天，行嗎？”

對方一直沒回，梁夢秋就戳進他的朋友圈頁面看他以前發的動態。發得不多，基本都是出去玩時拍的照片往下劃了好幾頁，才看到一張清冷帥氣的自拍。回到聊天頁面的時候，沈有熠已經把價格和有空的時間發給梁夢秋了。梁夢秋一看，便和他約好了隔天下午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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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夢秋沒想到沈有熠，真人比照片還好看，而且竟然拿著鮮花來看她的丟帽儀式。她接過花時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啊，明明是我麻煩你，你還給我帶花。”

“沒關系的，畢業儀式是很重要的一次活動，希望學姐能留下最好的回憶。”梁夢秋感覺胸口有頭長頸鹿正在迷路，趕緊和他討論待會兒要怎么拍。

“學姐除了丟帽子還有什么想拍的嗎？”看梁夢秋摸著脖子想了半天也沒吱聲，沈有熠繼續說，“那我給你提供點思路吧，或許可以拍一些很紀實的場景。比如，你平時的學習、生活日常。反正你不用管我，我就跟著你捕捉一些細節的畫面就好了。”

夏天一靠近，白日就變得很長，夜晚的燈火和涼風都珍貴了起來。時間像是嶄新的，這四年也是一眨眼就過了，仿佛什么都沒經歷過一樣。

聽了沈有熠建議的梁夢秋選擇了舞蹈學院大樓的天臺。兩人一人捧著一杯熱咖啡，坐在天臺的長椅上。

沈有熠不是舞蹈學院的，從沒來過這個地方。但不得不承認這真的是一個度過黃昏的好地方。日落與黑夜的交界時，斜坡逆風走下涌進暮色的這座學校。所有的回憶，好的不好的，都涌現在梁夢秋腦海里。

在這種明暗交接的時刻，很適合敞開心扉。“從小父母對我的要求特別嚴格，永遠是被要求無條件拿第一，有時我做得再好，也得不到一句夸獎。所以，我從小就養成了自己和自己說話的習慣，小時候是在家里老城區的一條巷子盡頭，有一片好看的空地。讀大學之后就是這兒了，感覺這塊地方的每一寸空氣都和我很熟悉了。”

“大家都說我在跳舞方面很有天賦，可我卻覺得，很多時候我都太笨拙了，沒有掌握到生活的訣竅，破綻百出。”這4年的風和雨，光榮和失敗，都在這里了。包括這4年間，零星出現的光和被愛意眷顧的自己。

沈有熠看向她的眼睛。他不會安慰人，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至少，你知道這個城市最適合看日落的地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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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但每天都在微信上聊天。拍好之后的第6天，沈有熠把處理好的照片用郵件傳給了梁夢秋。

梁夢秋在人群中心拋學士帽拍得特別好看，利用光影交錯拍出來的效果很有創意。她滿意地下滑，都是一些抓拍，照片中的自己時而撐著下巴、垂著眼眸，時而低頭不語、喝咖啡時不經意的嘟嘴。沈有熠近乎完美地捕捉了每一個她的小動作。但是，梁夢秋看完這些照片之后的想法是，要是能和他留張合照就好了。

梁夢秋要給沈有熠轉賬，但他推辭沒有收，于是梁夢秋便說請他吃飯，以此作為答謝，沈有熠同意了。梁夢秋在宿舍走廊開心地轉了個圈圈，她覺得自己很機智，這樣又多制造了一次見面的機會。

吃飯的地方是沈有熠選的。他是本地人，比較熟悉，帶著梁夢秋，穿過大街小巷，最后在一個小學旁邊止步——陳記酸菜魚。店的招牌破破爛爛的，里面光線也不太亮堂。

“確定要在這兒吃？”梁夢秋一邊腹誹，一邊跟在沈有熠身后乖乖入座。吃到第一口酸菜魚的時候，梁夢秋就被這味道給折服了。“太好吃了！你怎么找到這么好吃的地方的？”沈有熠似是漫不經心地回答，“你喜歡的話，以后經常帶你來啊。”梁夢秋點頭如搗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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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后，兩人在旁邊小學的操場上散步。沈有熠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張照片，說道：“給你的。”是一張膠卷照片。是梁夢秋在天臺時的照片，她的發絲被風吹起，眼睛微微閉上，嘴角卻是上揚著的。膠卷機自帶的濾鏡把她的臉部線條柔和得十分動人。

“畢業快樂，梁夢秋，你以后的生活一定會順順利利的。”

梁夢秋抬頭看他，他繼續說：“讓我繼續給你拍照吧，就給你一個人拍。我想記錄下你生活中的所有樣子，你趴在桌子上蹙眉寫字的樣子、坐在舞蹈室角落大口喝水的樣子、和好朋友說話無意識小動作的樣子、含住夏天第一口雪糕的樣子、從圖書館出來被冬天的初雪凍紅了臉的樣子。這才是我最想按下快門的時刻。”

兩人四目相對，含情脈脈。那一刻，梁夢秋有種一想到未來能親眼見到這些畫面的發生，便覺得人生甚是有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