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許道連
皖南是一個令人神往和迷戀的地方,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的古村落,總是那么地誘人。即便是小眾的景點,只要你走進它,也會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去細細地觀賞,細細地品讀。我和妻子小住黃山北門互助公社,退休后久居在那的同學和妻子帶我們去了耿城溝村,遠遠地望見村口高聳著寫有“百歲村”的石牌坊,走進去,那里的古道、古橋、古樹,高墻窄巷,小瓦老房,過著慢生活的村民,無不使人感受著世外桃源般恬靜雅致的味道。還有先前所去的石門峽,群峰環抱的峽谷,怪石羅列,樹木繁蔭,野芳吐秀,潭池密布,潺潺有聲,怡人的景色更是令人陶醉。
早飯過后,我們告別了同學夫婦,便驅車前往被聯合國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的宏村。車行途中天空開始下起了小雨,此時感覺這雨下得倒是恰到好處,它給宏村增添了“一襲煙雨罩江南”的詩意。
在微風細雨中走進宏村,如同走進古舊的水墨畫。天上的濃云,遠處的青山,灰瓦白墻的建筑,南湖水岸的參天古樹,極有層次感地被眼前水鏡般的湖所收納,視野中愣是多出了一個對稱搖蕩的夢里水鄉,這一切是那樣的朦朧而又清晰。
放眼遠眺,就會發現這個叫南湖的水塘猶如一把巨大的弓箭,很多游人經過南湖中間的甬路,跨過拱起的畫橋進入宏村迷宮一樣的小巷。古人也就有了“楊柳含顰桃帶笑,一邊吟過畫橋西”的寫意詩句。而今的女士,無論來自何方,在這個雨天,撐上一把花傘,或走在荷花滿塘的塘埂,或立于拱起的畫橋上,也都成了江南的麗人,顯得是那般的入景似畫,煞是好看。
宏村,依山抱水,村落的布局,景觀和氣質都與水密切相關,是山川河流的靈氣成就了“畫境宏村”。聽村里人說,宏村的輪廓如同一頭牛,南湖形若牛肚子,水從北面的高處引入村中,那些或明或暗的水渠就如同牛腸,村中半圓形的月沼就是牛的胃了。不禁感嘆古人對村內外水系的布局和設計,是多么的巧妙精致。難怪清代詩人胡成凌有詩云:“浣汲未妨溪路邊,家家門前有清泉。”據說,南湖是宏村人在萬歷年間將村南百畝良田,鑿深數丈,固圍四旁砌石立岸,仿西湖平湖秋月式樣而建。游人們站于湖岸,望著倒映在水面的青瓦白墻的老宅舊屋,和湖中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荷,頓覺心境澄凈而安寧了起來。
宏村的青石板路面比較窄,這使得窄巷兩旁的建筑物就更顯巍峨高大。在街巷中按照古村明渠逆流而行,不多時就到了宏村中精華所在的月沼。相對于蜿蜒曲折狹長的街巷,月沼顯然是視野開闊的地方。月沼是利用一個天然泉眼挖鑿而成的半月形的水塘,之所以沒有把水塘做成圓形,是因為當地人相信,花一旦全開就要凋謝,月一旦全圓就要缺損,這一點和曾國藩的求缺齋具有同樣的智慧。此時,天空仍飄著細細的雨絲,塘邊也就少了村婦浣紗、洗衣、淘米、洗菜的村趣景象。但對游人來說,這雨卻更能體現江南的韻味,何況在暮春時節,雨也顯得溫潤了許多。我呆望著月沼,清風舒緩,止水寧靜。岸上古屋寂寂,紅燈嫣嫣,那份雅致的美令人心醉。
沿月沼塘畔青石板路面行走,一座頗具規模的祠堂映入眼簾,整個建筑平面呈“凸”字形,這便是汪氏宗祠,也稱樂敘堂。它建于15世紀初期,宗祠的門樓及月梁、叉手、雀替等建筑構件雕刻精美,又頗有幾分莊嚴、肅穆之感。在一些古籍書中都能發現古人對祠堂的重視,這也應該算得上中國文化的組成部分了。
行走于宏村的古巷間,摸摸斑駁的墻壁,望望高高的馬頭墻。在清末大鹽商汪定貴的舊宅處,從外院八字形大門而入,院中明朗開闊,前廳正中牌匾“承志堂”,有慎終追遠與弘揚祖德之意。橫梁上雕有“唐肅宗宴官”的圖案,此幅木雕是在一整塊的橫梁上雕刻而成。中門上方,面臨廳堂的正中處雕有“百子鬧元宵”圖案,下方高懸一個“福”字。游人們無不贊嘆承志堂的建筑藝術,尤其是其中的木雕,層次繁復,人物眾多,并且木雕面均涂有金粉,看上去更顯富麗堂皇。在被稱為“高堂”的后廳,作為主人侍奉父母長輩的地方,高大橫梁上的木雕,則采用了“郭子儀上壽”及“九世同堂”圖案。運用鏤空雕、深淺浮雕、透雕相結合的手法,描繪了郭子儀60歲大壽的場面。承志堂的木雕工藝精湛,氣韻生動,被譽為“民間故宮”。

宏村的民宅也很是考究,大都是石柱門框,磚雕門額,灰磚小瓦,前房后院。跨過門檻便是廳堂,隨處可見兩層的木樓和帶有天井的院落,也有不少人家的院中,建有亭臺水榭,回廊、廂房,錯落有致,處處顯露出古韻及渾然天成的鐘靈之氣。
在古巷中,很多村民在門前支個臺面擺放著一些特產,這不僅是一種展示,也是徽商的傳承。在宏村,你可以隨意選購文房四寶,徽派國畫、版畫,以及木雕、竹雕工藝品;也可購買筍衣、竹筍、山核桃、靈芝、茶葉、菊花、香菇等;更能品嘗到御膳餅、桂花糕、龍須糖、毛豆腐等一眾美食。在一戶人家門前看到加工制作毛豆腐,很是好奇,主人把很是規矩的豆腐切成小方塊,放在竹籃中,經過三五天,豆腐上面便長出濃密的寸許長的茸毛,經過烹制,抹點佐料便香味誘人。這可能是徽文化在飲食方面的一個縮影,卻體現出宏村人的聰明智慧。
在村子的西頭有兩棵古樹,村里人說這就是牛的兩只角。一棵是紅楊樹,一棵是白果樹。兩棵樹,一紅一白,村里有了紅白喜事,人們就在對應的樹下轉上一轉。仰望古樹,枝繁葉茂,滿眼綠色,如同古老的村落一樣生機勃勃。
我行走于街巷間,如同在翻閱宏村的歷史,透過宏村去品讀徽商的興盛與發展、徽派建筑的恢宏與精美、徽文化的悠久與厚重。
走出村口回望宏村,它是一幅畫,一筆一墨,有著繪不盡的光影;它是一本書,一磚一瓦,有著敘不完的故事。此時,我想起湯顯祖的“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的詩句,宏村將這句詩完美地做了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