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瑩琳,唐 恒,程 龍,蘇文成
(1.江蘇大學 管理學院;2.江蘇大學 知識產權學院; 3.江蘇大學 科技信息研究所,江蘇 鎮江 212013)
2020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企業家座談會上強調,企業家創新活動是推動企業創新發展的關鍵。在科技成果轉化與技術創業背景下,兼顧“技術人”與“企業家”雙重身份的“發明人型企業家”日益成為主流[1-3]。截至2020年,中國專利申請量已連續10年蟬聯全球第一,專利作為技術創新的產物之一,是衡量技術創新活動的重要指標[4],也是企業家參與技術創新最普遍的方式之一,企業家參與研發的發明專利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績效(沙亦鵬等,2019)。
研發合作是彌補單主體研發能力短板、提升科技成果轉化效率的重要途徑[5]。在專利研發合作網絡中,發明人扮演著重要角色[6],其所形成的非正式創新合作網絡有助于促進不同創新主體知識融合[7]。已有研究基于社會資本理論和社會網絡理論,從發明人共現網絡、知識網絡等視角出發,重點探討明星發明人或關鍵發明人[6,8]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鮮有研究考察創新主體耦合效應。本文針對發明人型企業家“技術人”與“企業家”角色的雙重特殊性,剖析其在專利研發合作網絡中的結構特征以及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對于優化企業家研發合作網絡進而提升企業創新能力具有重要意義。
發明人型企業家最早源自企業家類型和企業類型論,在企業家基本類型的基礎上,發明人型企業家介于工匠型與機會型之間[9]。他們致力于發展一個組織,并將發明創造生成各種產品。相關學者通過對技術創業、技術型董事、發明家高管進行研究發現[10-13],發明人型企業家具備管理技能與技術研發技能協同能力[14],但也存在角色認同[10-11]、過度自信[12]等創新困境,具備工匠與機會屬性的復合性。Miner等[15]建議從新產品開發策略和專利入手,建立一套標準來定義發明人型企業家。
相較于純粹的發明人,發明人型企業家的管理者角色使其在與市場相關的知識利用、創造和商業化應用等方面更具優勢[16]。企業家作為企業內部與外部交互的核心媒介,具有至關重要的鏈接、傳遞功能,更擅長整合和配置各種資源[12]。在創新網絡中,創新績效高度依賴參與者之間的復雜交互結構[17]。創新優勢不僅取決于企業內部資源,更取決于對外部知識的識別和整合能力[18]。綜上所述,已有研究較少圍繞發明人型企業家群體展開研究,缺乏深度結合技術人與管理者復合屬性的合作網絡范式研究。
社會網絡相關研究為考察企業內外部關系結構特征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提供了理論基礎。網絡特征測度涉及個體結構指標和整體結構指標,使用較為廣泛的指標有網絡密度[17,19]、程度中心性、中介中心性、結構洞等[20-21]。關于企業創新網絡,已有研究從組織內合作網絡[22]、組織間合作網絡[23]以及多層次網絡[24]視角探討創新網絡結構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其中,發明人合作網絡是企業創新研究中較為重要的一種網絡類型。Carnabuci & Operti[19]考察企業內部發明人合作網絡最大子網絡規模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Funk考察組織內部發明人合作網絡聚合度和無效性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25]。關于網絡發明人個體,相關研究主要探討合作網絡發明人結構角色、關系角色及中間人角色[6]。比如,基于網絡結構特征對發明人進行識別[26],或是探究合作網絡特定結構位置的發明人與創新績效的關系[6],但針對企業內發明人合作網絡結構特征對企業創新績效影響的研究較少[24]。
綜上所述,已有發明人網絡較少關注發明人型企業家群體在發明人合作網絡中的結構位置及影響效應。傳統發明人合作網絡中發明人角色的單一性使其獲取流動性知識資源存在較大同質性,本文重點考察網絡節點耦合效應所帶來的知識資源異質性。首先,本文扎根于中國情境,基于技術人與管理者的復合屬性,梳理中國發明人型企業家類型特征;其次,結合社會網絡分析法,圍繞發明人型企業家研發合作網絡特征展開多維度、動態性演化分析,剖析不同專利研發合作網絡特征下發明人型企業家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本文致力于解決如下問題:在中國高質量發展轉型階段,發明人型企業家在研發合作網絡中具備哪些結構特征并發揮何種效用,以期為優化企業家研發合作網絡進而提升企業創新能力提供參考。
本文通過面對面訪談獲取一手資料,并對部分受訪對象所在企業進行考察。依據 Strauss 為代表的程序化扎根理論執行開放編碼—主軸編碼—選擇編碼,并對編碼結果進行理論飽和度檢驗,以保證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準確性、嚴謹性和可驗證性。此外,還采用檔案文件補充訪談數據和觀察數據,形成交叉驗證。
綜合近5年中國GDP、專利申請與授權數據、《全國各省市專利文獻引證統計分析報告》等知識產權報告發現,北京、江蘇、上海、浙江、廣東屬于中國經濟轉型與創新升級的主要地區,企業專利創造與運用較為活躍。因此,本文以長三角、珠三角、京津冀地區為主,其它地區為輔;以中小企業為主,其它規模企業為輔。共選取50名企業家樣本(編號:E1-E50)作為研究對象,其中45名作為建模樣本,5名作為檢驗樣本。根據實際可行性,最終選取40名訪談對象(編號:A1-A40),包括28名發明人型企業家本人,12名與之相熟悉的知識產權總監、秘書、技術總監、專利代理人、律師等工作人員。
2.2.1 開放式編碼
在開放編碼過程中,采用雙盲編碼法,由兩位受過正式培訓的編碼人員對原始資料進行獨立編碼,利用Cohen′s Kappa值進行信度檢驗,得到信度系數為0.81。經過開放編碼,最終析出489個參考點、10個次級范疇及其下屬的24個概念,每個概念只選擇一個具有代表性的原始語句(見表1)。
2.2.2 主軸編碼
通過辨析范疇之間的內在邏輯關系,對開放編碼中被分割的資料重新進行整合,提取發明人型企業家內涵、專利研發合作網絡特征2個主范疇,進一步分析主范疇與次級范疇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①顯性發明人型企業家更注重自身發明人身份對個人與組織形象的提升,努力將個人打造成企業活名片,借助專利質量信號獲得消費者、投資者、監管者、合作者等主體的青睞。他們不僅廣泛參與專利研發,而且還會強化自身在專利合作網絡中的核心地位,掌控關鍵資源,其所參與的專利研發合作網絡呈現高中心化和高中介性特征,但網絡密度多樣化;②隱性發明人型企業家回歸至對專利技術競爭與保護職能的運用,更多抱以提攜、鼓勵后輩的姿態給予年輕人機會和榮譽,采取方向主導與節點把控的參與方式。相較于顯性群體,隱性發明人型企業家所參與的專利研發合作網絡呈現低中心化和高中介性特征,但網絡密度多樣化;③狹義發明人型企業家擁有較為扎實的專業知識,更傾向于親力親為,深度參與專利研發全過程,其所參與的專利研發合作網絡呈現高中心化和高中介性特征,但網絡密度多樣化;④廣義群體泛指以任何形式擁有發明人身份或發揮發明人作用的企業家,或出于戰略考慮,或出于個人虛榮心等,以獲取利潤為導向,大多具備市場、銷售、管理類工作背景。該群體更擅長整合多種資源,注重訴求提出與產品驗收,多以財務激勵提高研發人員積極性。相較于狹義群體,廣義發明人型企業家所參與的專利研發合作網絡呈現低中心化和低中介性特征,但網絡密度多樣化(見表2)。
2.2.3 選擇性編碼
選擇性編碼是在主軸性編碼的基礎上選擇核心范疇,以故事線的形式將核心范疇與其它范疇關聯起來,并逐步完善各核心范疇之間的關系。本文根據扎根理論分析結果,整理發明人型企業家專利研發合作網絡特征概念模型(見圖1)。

表1 開放式編碼形成范疇Tab.1 Categories formed by open coding

表2 主軸編碼形成的主范疇Tab.2 Main categories formed by spindle coding

圖1 概念模型Fig.1 Conceptual model
2.2.4 理論飽和度檢驗
對其余 5 個樣本按照三級編碼方式進行分析,發現發明人型企業家專利研發合作網絡特征主線沒有析出新范疇和關系。因此,可認為該模型的核心范疇已達到理論飽和。
首先,本文參考唐恒等[27]、李欣等[28]的研究,以企業專利信息和企業相關經營信息為數據源,提取發明人數據和企業法人數據,完成專利發明人與企業法人關系匹配;其次,利用網絡分析工具生成合作網絡圖譜;再次,結合社會網絡分析指標,基于發明人合作網絡,從時間、空間、產業3個維度揭示研發合作網絡特征及演化態勢。
(1)數據獲取與預處理。以企業為專利權人,在INCOPAT專利數據庫中進行檢索和下載。根據企業名稱,在WIND數據庫中提取企業組織架構、財務績效等經營信息,對下載的專利數據和企業數據進行清洗。
(2)數據提取。提取每條專利發明人數據以及每個企業法人數據,結合網絡信息輔助(官網、微博、公眾號等),完成專利發明人與企業法人匹配,甄別企業家與發明人是否存在共現。
(3)生成共現矩陣。根據申請年限劃分企業當年申請專利,明晰企業歷年發明人合作網絡邊界,利用Python編程提取歷年發明人數據,生成歷年發明人共現矩陣。
(4)發明人研發合作網絡指標測度。社會網絡分析法既可以分析節點行為之間的關系,也可以分析整體網絡結構特性[27]。本文利用UCINET軟件生成合作網絡圖,進而構建發明人合作網絡。
(5)發明研發合作網絡特征分析。基于企業家參與的研發合作網絡,從時間、空間、產業維度對比分析企業家節點特征屬性?;谄髽I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和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從時間、空間、產業維度對比分析整體網絡特征屬性。
(6)相關性分析。檢驗專利研發合作網絡中企業家個體結構特征、網絡整體結構特征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
3.1.1 個體結構指標
(1)企業家程度中心性:用于衡量企業家在組織團體中的地位。在組織行為學領域,擁有高程度中心性的人最有權力享有主要地位。Xij為0或1,代表發明人j是否與發明人i發生關系,g為該網絡中發明人個數(下同)。為對不同網絡進行比較,本文對數值進行標準化處理(下同)。

(1)

(2)
(2)企業家中介中心性:gjk為發明人j連接發明人k的捷徑數,gjk(ni)為發明人j連接發明人k的快捷方式上有發明人i的快捷方式數。企業家中介中心性表征企業家作為中介發明人的能力,其占據的位置越多,說明發明人越需要通過其進行技術溝通。分離的大團體之間若要彼此進行信息交流、意見溝通,中介發明人非常重要。

(3)

(4)
3.1.2 整體結構指標
(1)網絡密度:L用以表征網絡關系數量。隨著網絡密度提升,網絡內主體間的知識共享與合作程度也相應提升[28],主要分為緊密或疏離狀態。

(5)
(2)群體程度中心性:CD(n*)是CD(ni)中最大的程度中心性,即與其它CD(ni)相減所得差額的總和。該值越高,說明發明人團體的權力、知識越集中,群體程度中心性最高的圖形為星狀圖形。

(6)

(7)
(3)群體中介中心性:中介性最高的發明人與其他發明人中介性的差距。該值越高,說明發明人合作網絡越依賴中介發明人,組織信息、知識越會被少數主體所壟斷。

(8)
綜上所述,本文構建發明人型企業家研發合作網絡特征與演化態勢分析框架(見圖2)。
本研究選取研發活動較為密集的制造業企業為研究對象,以中國科創板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進行實證分析。2020-2021年,由于新冠肺炎疫情這一重大突發公共事件,企業各維度數據存在異常。因此,對應年限數據未納入研究范疇,主要由2014-2019年企業家數據、企業專利數據構成。另外,剔除部分相關數據缺失的企業樣本。經過篩選,最終獲取42 809項專利,每項專利包含多個信息維度,涉及專利申請年份、專利名稱、申請號、申請人、發明人、專利權人、被引頻次、IPC分類號、權利要求數等條目;共計2 148條企業家數據,涉及358家科創板上市企業(數據獲取時間截至2021年1月)。以上數據主要來源于WIND數據庫和INCOPAT數據庫,部分缺失數據根據公司年報及企業網站披露信息補齊。
3.3.1 時間分布態勢
2014-2019年,企業家程度中心性均值呈逐年下降趨勢,企業家中介中心性均值呈上升趨勢。前者數值高于后者,但隨著時間發展,兩者趨于一致。這說明,發明人型企業家逐步減少對專利研發的全方位參與,卻加強合作關系中關鍵信息樞紐位置。其中,企業家程度中心性均值于2014年達到最大值38.69,之后遞減至2019年的最小值27.04,2014-2015年降幅最大。與此同時,企業家中介中心性均值演化趨勢出現一定波動。2014-2015年、2017-2019年分別處于上升期,2015年以后出現一定幅度下降并于2016年降至最小值17.21。2017年以后快速上升,2018年以后上升趨勢逐漸放緩(見圖3)。
3.3.2 空間分布態勢
對比不同地區發現(見圖4),企業家程度中心性均值較高的前10個省份分別為湖南、四川、山西、天津、陜西、江蘇、北京、福建、山東、廣東。這表明,上述省份發明人型企業家更注重對專利研發的全面、深度參與,是合作團體中的核心人物。企業家中介中心性均值較高的前10個省份分別為湖南、福建、浙江、四川、江蘇、湖北、北京市、廣東、陜西、山東。這說明,上述省份發明人型企業家在合作網絡中占據中介位置,在信息交流、意見溝通、資源整合方面發揮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同一地區,企業家程度中心性均值大多高于企業家中介中心性均值,落差較大的前5個省份分別為山西(31.75)、天津(27.09)、江西(23.20)、安徽(17.08)、陜西(16.49),數值相近的省份有遼寧(1.83)、福建(1.63)、廣西(1.27),前者低于后者的省份主要有浙江(-0.29)和河南(-0.83)。

圖2 發明人型企業家研發合作網絡特征與演化態勢分析框架Fig.2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structure and evolution characteristics of inventor-entrepreneurs cooperation network

圖3 2014-2019年企業家程度中心性與企業家中介中心性時間演化趨勢Fig.3 Evolution trend of entrepreneur degree centrality and entrepreneur betweenness centrality from 2014 to 2019

圖4 2014-2019年企業家程度中心性與企業家中介中心性空間分布態勢Fig.4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entrepreneur degree centrality and entrepreneur betweenness centrality from 2014 to 2019
3.3.3 產業分布態勢
企業家參與專利研發的企業主要分布在生物、節能環保、新材料、高端裝備制造、新一代信息技術、數字創意、新能源、新能源汽車產業(見圖5)。對比不同產業發現,企業家程度中心性均值較高的前5個產業分別為生物、節能環保、新材料、高端裝備制造、新一代信息技術,企業家中介中心性均值較高的前5個產業分別為新能源、高端裝備制造、生物、新材料、新一代信息技術。在同一產業內,企業家程度中心性均值大多高于企業家中介中心性均值。落差較大的前5個產業分別為節能環保(21.48)、生物(17.13)、新材料(15.09)、數字創意(7.16)、新能源汽車(6.46),僅在新能源產業內,前者低于后者。
3.4.1 時間分布態勢
由圖6可知,2014-2016年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與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密度均呈上升趨勢,并于2016年達到最大值(Y密度=1.39;N密度=0.71)。之后,二者網絡密度整體呈下降趨勢。其中,前者網絡密度出現一定起伏,2016-2017年、2018-2019年分別為下降階段,2017-2018年出現小幅上升,后者網絡密度一直處于逐年遞減狀態。在相同年限內,前者網絡密度數值始終高于后者,且差值較大。

圖5 2014-2019年企業家程度中心性與企業家中介中心性產業分布態勢Fig.5 Industrial distribution of entrepreneur degree centrality and entrepreneur betweenness centrality from 2014 to 2019
對比兩者群體程度中心性指標發現,2014-2019年兩者數值均呈先上升后下降趨勢,分別于2015年(Y群體程度中心性= 0.37)、2016年(N群體程度中心性=0.21)達到最大值。在相同年限內,前者數值始終高于后者,但差值較小。近年來,兩種網絡群體程度中心性數值逐漸趨于一致。
對比兩者群體中介中心性指標發現,2014-2019年前者數值先下降、后上升,并于2016年達到最小值(Y群體中介中心性= 0.24),整體呈上升趨勢。后者數值則呈現先上升后下降趨勢,并于2016年達到最大值(N群體中介中心性=0.21)。在相同年限內,前者數值始終高于后者。2015-2016年,差值逐漸縮??;但之后,二者差值又重新擴大。
3.4.2 空間分布態勢
對比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與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密度指標發現,前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省份分別為四川、廣東、江西、北京、江蘇,后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省份分別為湖北、山東、天津、北京、浙江。在大部分地區,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密度高于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密度。僅在黑龍江、山西、天津3個地區,前者數值低于后者,且差值較小。

圖6 2014-2019年網絡密度、群體程度中心性、群體中介中心性時間演化趨勢Fig.6 Evolution trend of density, group degree centrality, group betweenness centrality from 2014 to 2019
對比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與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的群體程度中心性指標發現,前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省份分別為江蘇、天津、福建、四川、湖北,后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省份分別為黑龍江、河南、浙江、上海、北京、吉林。在大部分地區,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群體程度中心性高于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群體程度中心性。僅在安徽、河南、黑龍江、山西、上海5個地區,前者數值低于后者。
對比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與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群體中介中心性指標發現,前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省份分別為湖南、湖北、福建、浙江、天津,后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省份分別為貴州、陜西、吉林、安徽、湖北。在大部分地區,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群體中介中心性高于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群體中介中心性。僅在安徽、貴州、江西、陜西4個地區,前者數值低于后者(見表3)。

表3 2014-2019年網絡密度、群體程度中心性、群體中介中心性空間分布態勢Tab.3 Spatial distribution trend of density, group degree centrality and group betweenness centrality from 2014 to 2019
3.4.3 產業分布態勢
對比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與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密度指標發現,前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產業分別為高端裝備制造、節能環保、生物、新材料、新能源,后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產業分別為生物、節能環保、新能源汽車、新材料、新一代信息技術。在大部分產業,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密度高于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密度。僅在新能源汽車產業,前者數值低于后者。
對比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與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群體程度中心性指標發現,前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產業分別為新能源、生物、新能源汽車、節能環保、新材料,后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產業分別為新材料、新能源汽車、節能環保、生物、高端裝備制造產業。在大部分產業,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群體程度中心性高于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群體程度中心性,且差值較小。但在新能源汽車產業,前者數值遠高于后者,差異明顯。此外,僅在新材料產業,前者數值低于后者。
對比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與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群體中介中心性指標發現,前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產業分別為新能源、高端裝備制造、生物產業、新一代信息技術、新能源汽車,后者數值較高的前5個產業分別為新能源汽車、新材料、高端裝備制造、生物、節能環保。在大部分產業,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Y)群體中介中心性高于企業家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N)群體中介中心性。但在新材料、新能源汽車產業,前者數值低于后者(見圖7)。

圖7 2014-2019年網絡密度、群體程度中心性、群體中介中心性產業分布態勢Fig.7 Industrial distribution of density, group degree centrality, group betweenness centrality from 2014 to 2019
本文借助統計軟件Stata檢驗專利研發合作網絡中企業家個體結構特征、網絡整體結構特征與企業創新績效的關系。參考李憶[29]、Choudhury[30]、宋艷等(2021)的研究,采用專利數量指標(專利總數)、專利速度指標(發明專利申請-公開時長、實用新型專利申請-公開時長)、專利質量指標(發明數量、IPC類別數、總被引頻次、權利要求總數)衡量創新績效,變量描述性統計及相關性分析結果見表4。在個體結構特征方面,企業家程度中心性與創新績效(專利數量、專利速度、專利質量)顯著負相關,企業家中介中心性與創新績效(專利數量、專利質量)顯著正相關。在整體結構特征方面,網絡密度與創新績效(專利質量)顯著負相關,群體程度中心性與創新績效(專利數量、專利質量)顯著負相關,群體中介中心性與創新績效(專利數量、專利速度、專利質量)顯著正相關。
結合已有研究,程度中心性高的主體可以占據大量資源并獲得更多信息[24],但信息冗余與節點負擔容易導致網絡結構知識固化,繼而產生鎖定效應[35],群體程度中心性高的網絡亦是如此。以狹義發明人型企業家為例,該群體擁有較為扎實的專業知識,會深度參與企業技術研發全過程,在企業創新過程中一直處于技術主導地位。企業家對于技術理解的透徹度、技術布局的前瞻性、技術研發的高質量、技術監管的高要求使其具備較強技術競爭力,但過度的技術自信使其無暇或不愿考慮除技術以外的因素,導致技術優勢突出的同時面臨創業退出問題。因此,從技術到產品的跨越,需要企業家跳出自我固有意識格局,整合更多非技術資源。
處于“中介橋梁”的主體可以獲取更豐富的多樣化知識,擁有更多控制信息流動的自治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陷入鎖定效應,群體中介中心性高的網絡亦是如此。以隱性發明人型企業家為例,由于人的精力有限,企業家會逐漸從一線技術研發抽離,更多作方向性引導并重視關鍵節點把控,不僅有助于提升企業內部合作關系質量,還能夠激發員工創新積極性和自主性。
網絡密度大意味著成員互動頻繁,所交換的知識和信息也就更多[24]。但高密度網絡發明人容易對企業已有知識產生強烈認同感,受限于嚴格的規范和程序,組織成員也可能產生排外性。根據扎根訪談,以狹義發明人型企業家為首的群體更追求外界對自我技術的認可,并堅信自我技術價值,在創業后期具備較強的排外性。

表4 描述性統計及相關性分析結果Tab.4 Descriptive statistics and correlation analysis
本文基于扎根理論和訪談數據界定我國發明人型企業家內涵,構建發明人型企業家專利研發合作網絡模型?;谖覈苿摪?014-2019年企業專利合作數據和企業家數據,構建我國發明人型企業家研發合作網絡。運用社會網絡分析法考察企業家程度中心性、企業家中介中心性、網絡密度、群體程度中心性、群體中介中心性等指標特征,并對發明人型企業家研發合作網絡演化情況進行分析,得出如下結論:
(1)我國發明人型企業家可分為顯性(高中心化、高中介性、網絡密度多樣化)與隱性(低中心化、高中介性、網絡密度多樣化)或者狹義(高中心化、高中介性、網絡密度多樣化)與廣義(低中心化、低中介性、網絡密度多樣化)群體。
(2)我國發明人型企業家正在逐步減少對專利研發的全方位參與,同時提升其在合作關系中的關鍵信息樞紐位置。企業家參與專利研發的企業主要分布在生物、節能環保、新材料、高端裝備制造、新一代信息技術、數字創意、新能源、新能源汽車產業。對比企業家參與研發合作網絡與未參與研發合作網絡發現,在相同年限、相同區域、相同產業內,前者網絡密度、群體程度中心性、群體程度中介性大部分高于后者。這表明,企業家參與專利研發合作可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企業內部合作網絡緊密度,提升組織團體凝聚力。
(3)發明人型企業家程度中心性、網絡密度、群體程度中心性與創新績效顯著負相關,發明人型企業家中介中心性、群體中介中心性與創新績效顯著正相關。
(1)基于情境特性,對中國發明人型企業家類型進行細化。已有企業家類型和企業類型研究大多基于西方情境,理論模型的預測性和規范性不完全適用于中國發明人型企業家。本文結合中國情境,從專利行為視角對發明人型企業家類型進行細化,并將其置于合作網絡研究范式中,豐富了企業家類型特征研究。
(2)結合發明人型企業家角色耦合效應,探討其網絡結構特征和演化趨勢?,F有研究大多基于社會資本理論和社會網絡理論,從單一層面探討發明人及其相關特征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本文針對發明人型企業家“技術人”與“企業家”角色的雙重屬性,圍繞其在專利研發合作網絡中的結構特征,展開多維度、動態性演化分析。
(3)探討發明人型企業家網絡特征與企業績效的關系。已有研究從組織內、組織間、多層次網絡視角分析創新網絡結構與企業創新績效間的關系,但對企業內部發明人合作網絡結構特征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探討較少。本文綜合考慮組織內與組織間網絡,運用個體結構指標和整體結構指標,探討發明人型企業家專利研發合作網絡特征與企業績效的關系,進一步豐富了相關研究。
(1)企業家參與專利研發合作可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企業內部合作網絡緊密度,提升組織團體凝聚力,但需要控制在適度范圍內。企業家應避免對技術研發的全面、深度參與;同時,努力跳出自我意識格局,整合更多非技術資源。此外,也需要控制整體合作網絡密度,警惕過于緊密的合作網絡所形成的技術排外性,尤其是本文中所定義的狹義發明人型企業家群體。
(2)企業家需要加強自身在研發合作網絡中的“中介橋梁”屬性。以本文所定義的隱性發明人型企業家為例,該群體定位于方向性引導與關鍵節點把控,不僅有助于促進創新績效提升,也可在一定程度上激發員工創新積極性和自主性。
本研究主要存在以下不足:第一,通過相關性分析,初步檢驗各企業家參與研發網絡特征與創新績效的關系,未來需要進一步驗證。第二,僅選取網絡密度、程度中心性(個體、群體)、中介中心性(個體、群體)作為表征組織內部合作網絡結構特征的變量,未來應進一步考察其它結構特征對企業創新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