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沖擊2020年美國大選

張昭曦　董春嶺

2020年3月30日，美軍醫療船“安慰”號抵達紐約，支持當地抗擊新冠疫情。

4月1日，美國新冠肺炎確診人數突破20萬。3月31日，特朗普在白宮疫情發布會上預告美國民眾，未來兩周將會“非常非常痛苦”。在疫情影響下，美國受傷嚴重，紐約等大城市被病毒“攻陷”;特朗普自封“戰時總統”，正式啟動《國防生產法》增產抗疫物資。當罕見疫情暴發遇上大選年，一向“穩定有序”的美國總統大選，也不得不做出大規模延遲初選、取消競選集會等非常調整，這在美國大選史上可謂“百年難遇”，兩黨的競選策略與政治心態也隨之發生顯著變化，令大選結果充滿不確定性。

疫情改觀大選面貌

新冠疫情是今年飛出的最大“黑天鵝”事件，世界大事紛紛因之停擺，美國政治生活中的最重要事件、四年一度總統大選也出現前所未有的變化。

疫情直接改變大選某些流程與形式，間接影響選情。從形式表現上看，美國總統大選一向是典型的“高社交度”事件，無論是上街拜票、集會演說、兩黨全國代表大會還是公開電視辯論，大規模的人群互動幾乎是每名競選人正式參選后的“必經課”。然而，疫情肆虐下，上述常規動作都暫時讓位于“社交疏離”的基本防疫原則。3月13日，路易斯安那州首先宣布延期初選，以“為選民與選務官員的健康與安全提供最佳保護”。隨后，紐約州等疫情較突出地區也相繼宣布推遲初選。時下，已有十余州將初選推延至6月舉行。與此同時，競選造勢活動更多轉為線上進行。民主黨這邊，往日精于雄辯的老牌政客在耄耋之年也走上“網紅路線”：拜登在自家搭起了演播室，向選民發表講話;桑德斯在線上的競選集會不僅有發表演說的一切，還請來嘉賓助唱。

進而，主要投票方式可能發生變化。皮尤中心民調顯示，三分之二的美國民眾對疫情期間到投票站現場投票“感到不適”。為減少人員聚集，郵寄選票、網絡投票都在考慮和設計中，不少州已將郵寄選票定為初選主要投票方式，阿拉斯加、懷俄明等州更是確定初選全部改為郵寄選票進行。而對于網上投票，不少專家認為易受網絡安全威脅，可能弊大于利。

上述形式與流程變化可能對選舉態勢產生潛在影響：面對拉長的初選進程，拜登一鼓作氣拿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提名的勢頭有所放緩，選情相對處于下風的桑德斯則借勢加強對自己“全民醫?！敝鲝埖男麄鳎D扭轉乾坤。對于“網上拉票”模式，擁有大量推特粉絲的特朗普可能更具優勢。郵寄選票得到許多民主黨人的支持，卻被共和黨方面質疑可能導致“選舉舞弊”。有分析認為，郵寄選票可以讓少數族裔、殘障人士和老年人等“弱勢群體”更多參與投票，客觀上對民主黨有利。

兩黨暫時放下干戈

以往，美國大選辯論的基本框架與議題比較固定，一般涉及征稅、社會福利、經濟、外交政策，等等。但在當前，應對疫情及其負面影響成為美國上下所有人壓倒一切的首要關切，也就成為兩黨圍繞大選都必須面對的首要政治考驗。

一方面，疫情的不斷蔓延嚴重沖擊經濟社會基本面，兩黨抗疫共識有所強化。第三產業是美國經濟的核心支柱，疫情令美國消費服務行業正?；顒哟蠓s;金融市場也受疫情恐慌裹挾，屢創熔斷紀錄，一度跌入技術性熊市，社會正常秩序亦備受影響。面對上述困局，兩黨同時承壓，以往激烈的政治對立有所軟化。3月17日，一向強硬的特朗普公開承認其在應對疫情的過程中未能處理好與新聞界的關系，稱為此感到“自責”。面對經濟下滑，兩黨在國會參眾兩院最終相互妥協，通過總額兩萬億美元的刺激計劃，其中包含向大部分美國成年公民提供每月1200美元的資助。已退選的民主黨總統競選人楊安澤恐怕沒想到，自己曾經的當選許諾——當選后給每名18～64歲的美國人每月發放1000美元——會如此意外地超額兌現。

另一方面，固有的黨爭齟齬仍阻礙著雙方的抗疫合作走向深化。疫情再嚴峻，也沒能令兩黨徹底不計前嫌，真心攜手抗疫。一方面，特朗普與多位民主黨籍州長幾乎每天都在上演“隔空互懟”，紐約州州長科莫更是把痛斥總統當成了展示自己領導全州抗疫熱血和能力的支點，密歇根州州長惠特默也不甘其后。特朗普并不接受“抗疫不力”的指責，反稱惠特默等應“感激”聯邦政府。另一方面，盡管2萬億美元救濟計劃在參議院通過，但過程異常艱辛。對于共和黨將資金用于救助周轉困難的大企業的要求，民主黨激烈反對，主張優先救濟工人群體。疫情重創美國經濟，對特朗普一向引以為傲的經濟政策成果威脅巨大，如果無法盡早化解風險實現反彈，其連任之路勢必更為坎坷。

兩黨競選策略均需大調整

民主黨黨內初選“超級星期二”過后，拜登初選選情逆勢上揚，一舉超過此前比較強勢的桑德斯，大有贏下初選迎戰特朗普之勢。而無論民主黨最后推舉何人，其與特朗普都將共同面臨如何回應疫情的關鍵問題，策略考量更為復雜。

特朗普自我加持的“戰時總統”身份目前來看為其競選添分不少。歷史表明，危機時刻更易在美國凝聚人心，形成“聚旗效應”，尤能放大領導人的個人魅力，而危難時刻領導美國的總統往往能夠贏得連任，比如二戰時期的富蘭克林·羅斯福、9.11事件中的小布什。最新蓋洛普民調顯示，特朗普的執政支持率已攀升至49%，60%的民眾贊同其應對疫情的方式。

但疫情也令特朗普的競選活動受限。最直觀的是，艱巨的抗疫任務讓特朗普更難抽身參與競選活動，可能壓縮特朗普最為重視的與選民直接互動的效果。此外，“戰時總統”標簽放大的不僅是正面表現，還有責任與壓力。眼下，特朗普的一舉一動都被政治對手緊緊盯住，稍有不慎就會引發質疑詰難。

對民主黨而言，猛烈攻擊臺上的特朗普是其凸顯自身立場的基本路數之一，然而大疫當前，對“戰時總統”的非難恐將給選民留下不顧大局、破壞團結的惡劣印象，從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2月底，民主黨人眾議長佩洛西、參院少數黨領袖舒默等指責特朗普抗疫不力，特朗普毫不示弱，反擊對方制造恐慌、玩弄政治。由此看，如何利用疫情“精準打擊”特朗普而不被反噬，將成為民主黨人競選部署的核心考量。

目前來看，“不尊重科學和專業”是民主黨方面藉以批評特朗普抗疫不力的“精準打擊點”之一。近期，針對特朗普希望在復活節前解除管控的想法，佩洛西表示總統應“尊重科學、講究證據”。拜登推出的抗疫計劃中，也明確提出公共衛生決策“須由專業人士而非政客決定”，似也在側面敲打特朗普。

未來，特朗普政府能否在今夏之前挽回因疫情受損的經濟社會基本盤，將是決定大選走勢的關鍵因素，而關鍵中的關鍵則是抗擊疫情的最終效果。特朗普需要在“彰顯功績”與“擺脫責任”之間找平衡，民主黨也要在“識大體”與“反特朗普”之間找平衡。疫情疊加選情，兩黨爭奪將會更為激烈，鹿死誰手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