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邑公園小亭記

張傳杰

棠邑公園東邊靠近小湖的地方有一個小亭。小亭的樣式看上去和其他亭子也差不多：柱子是紅色的，頂也是紅色的。六根柱子組成六條邊，上面支撐著像大傘一樣的亭蓋，下面嵌入石鼓之中。底座也是六邊形，上面鋪著光滑的石板，中心有一個小六邊形的圖案，用鵝卵石鑲嵌，增添了美感。每兩個圓柱之間有紅色的木制長椅相連，六條邊也就有六個長椅。如果是晚上，長椅上就會坐滿歇息的人。有幾次我從這兒過，想坐一會兒都沒有地方。但白天人就很少了。

這是一個多云的天氣，太陽一會兒明，一會兒暗。明時陽光燦爛，照得人睜不開眼。亭子里面大都灑滿了陽光，只有頂部遮住一點兒太陽，在亭子西邊的邊緣處留下一片蔭涼。

我就在蔭涼處的長椅上坐下，原本想歇一下就走的，覺得這亭子也沒有什么特別。然而，剛坐下一會兒，就感覺涼風不斷從東邊吹來。這風像是來自天邊的白云，因為我看見天空有大片大片的白云在悠閑地飄游著；這風又像是來自亭邊的柳樹，因為我看見又細又長的柳枝在輕輕地擺動著。

風一股又一股，從我身上不停地掠過，炎熱和汗水被它一點一點地帶走了，一陣一陣的清爽卻在周身蕩漾。

我閉上眼，感受著風的纏綿，卻不知鳥兒什么時候飛來了。它們彈著琴，唱著歌，像飛入了我的夢境。睜開眼，果然有幾只叫不上名的大鳥在亭上飛旋。有的兩兩成對，相互追逐；有的映著陽光，獨自飛行；有的飛進柳叢，探頭張望……還有幾只小麻雀嘰嘰喳喳地藏在綠葉間，張著小嘴唱著只有自己才能聽懂的歌。

靜享片刻，伴著小鳥的歌聲，我的目光在花草樹木間尋覓更誘人的芬芳。

樹木從高到低，錯落有致；地上野草叢生，不留空隙。有一株紫色的小花撲入眼簾，它把綠草拋在身后，獨自暄妍成花的模樣。那花香在草葉間彌漫，雖淡雅，卻別有一番韻味。有一些低矮的樹亂枝縱橫，和草葉糾纏在一起，仿佛為爭奪生存空間在撕打。其實，這兒的陽光和雨露已足夠它們生長了。它們想怎么長就怎么長，想長多高就長多高，隨心所欲，任意發揮，把最美的生命展現在最燦爛的陽光里。

在眾多的樹木之中，有一株桃樹特別耀眼。它面臨湖水，背靠小亭，既得水又得光，所以枝葉異常茂密。

陽光從枝葉間傾瀉下來，像流動的音樂，輕撫著將要成熟的果實。這些果實，有的毫無避擋地沐浴著陽光，盡情展示嬌艷的臉龐；有的藏在綠葉間，像害羞的女孩兒在媽媽身邊撒著嬌；有的懸在枝下，又被葉子的影子擋住一部分，“猶抱琵琶半遮面”。那圓圓的桃子青里透紅，光艷奪目，散發著迷人的魅力。

我與桃樹近在咫尺，隔欄相望，似乎瞬間已心有靈犀。這桃樹和所有的樹木一樣，并不屬于我，也不屬于任何人；但它又好像屬于我，也屬于所有人。

在樹木的枝葉間，閃動著湖水的微波。它們像戰士一樣排著整齊的隊伍向西岸緩緩而去。岸邊的樹木、水邊的蘆葦和不知名的雜草倒映水中，隨風搖曳，隨波蕩漾。藍天、白云和飛鳥也在水底沉淀，在陽光的照射下，點點如夢似幻。

此時，四面無人，一切都是那么安靜，側耳傾聽，只有鳥時不時地鳴叫幾聲。

我忽然想起兩句古詩：“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而此情此景，似乎與古相通。只是，美景常有而詩人不再。不僅沒有詩人，游人也很少。中午能到此游玩，既要清閑，又須耐得住酷熱。

然雖有幸至此，如匆匆一瞥，轉身離去，美景又難以入心入眼。唯有駐足細賞，與草木對話，才能感悟自然的靈性。

只是，一時的停留、偶然的感發又能讓我領會多少呢？而小亭周圍的一草一木，在我離去后依然還會安靜地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