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我

虞詩彤

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天地造化萬物，其中一種叫“人”。人們傳唱“夫天者，人之始也”，虔誠之余卻忘了：天也，萬物之始。大如鯤鵬，小如蝶蟻，天地何曾獨屬于“人”？

孔子坐在杏壇上，說的是“人天合一”，莊子臥在泥潭中，歌的是“天人合一”。

看似都是“人”與“天”的結合，為何一個杏壇，一個泥潭？仲尼強調“人”，強調人是危險的，“人”一旦大于天，也就大于了世間萬物。過分強調“人”的典型之最，莫過于哈姆雷特，他悲哀的不僅僅是找不到復仇的辦法，還有私欲膨脹導致的倫理喪失和社會秩序混亂。

莊周預見了這些，于是他強調“天”，他說天人合一最好的境界是“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人與物，物與我，都是“道”的化身，莊周與蝶并無不同，萬物與我為一。沒有我，萬物無所體現，沒有萬物，我無所生存，是謂“齊物”。

其實，“齊物”亦是在“齊我”，一個“齊”是“看齊”，另一個“齊”是“補齊”。

魏晉名士，瀟灑乎？風流乎？陽明先生，偉正乎？卓異乎？前者秉持“齊物”之心，在天地自然中肆意酣暢，找到灑脫自由的“我”；后者龍場悟道，曾僅在心外的那棵竹終于“格”到了他心里，尋到心中光明的道，從此便知那花并不在他心外。

假若人之心本只有一片湖泊，只棲著些魚蝦，那么“齊物”的過程，就是在以心納萬物。納百川，則積水成淵，蛟龍生焉，沿江入海，化而為龍；納微塵，則積土成山，風雨興焉，溪云初起，席卷天地；納眾生，則積善成德，神明自得，此心光明，圣心備焉。此時回首，人心便早不僅是一片湖泊了，而是一片海，是一片天地，一片宇宙，是“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是“齊我”。在我身上，你可以看見萬物，在萬物之中，你可以看見我，這就回到了最開始的話題：一夢驚醒，我不在乎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就算這一覺夢醒我是莊周，又怎知下一覺夢醒，我又不會是蝴蝶了呢？

周與蝴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指導教師：李仁甫/編輯：王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