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且方長

葉繁花

對的事情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對的人應該站在彼此的前途里。

1

星期一的早晨，我背著沉甸甸的書包剛踏進教室，同學的目光便齊刷刷地向我投來，他們一臉壞笑地望著我。我一臉疑惑地走進去，便看見張嘉木拎著一大袋子零食站在我的座位旁邊。

周遭有同學在小聲起哄：“林冉，張嘉木對你可真好啊！”我的臉頓時就發燙了起來。

事情的起因是在這學期剛開始的時候，那時我經常因為數學成績不及格被老師點名，張嘉木就會在下課時正大光明地來我座位前問我有沒有什么數學題不會做。我頭腦木訥，當時只認為是作為班長的他主動關注偏科生的學習狀況，便用手指隨便點了幾道題。他倒是十分耐心地給我講解，從解題思路到計算過程，無一疏漏地講給我聽，每講完一個步驟，還十分溫柔地停下筆探著頭問我“這里能聽明白嗎”。我便僵硬地點點頭，目光不敢直視他。

這本該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可那天下課張嘉木又來我的座位前給我講解新一次月考試卷的錯題，同桌對最后一道大題百思不得其解，便把試卷遞過來插了一句嘴：“班長大人，這道題怎么做啊？”結果張嘉木的目光像是粘在了我的試卷上一樣，動都沒動一下就說：“題不會做你去找數學課代表，我只給林冉講。”這一句話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在班級里炸開，引起不小的轟動。

接下來的時間里，同桌瞪大了雙眼，早已顧不上去解最后一道數學大題。他從座位上像是一個彈簧一樣彈起來，隨后陰陽怪氣地在班級里夸張地重復著一句話：“快來快來，班長說他只給林冉一個人講題。”

聽到這里，我整個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般，又熱又慌亂。而坐在一邊的張嘉木看著我試卷上的錯題，眉頭緊皺，看起來對這些話絲毫不顧忌。

2

我本該對同學們的流言作否定回答的，可偏偏張嘉木對此每次都燦然一笑，惹得同學們的驚呼聲和起哄聲猶如漲潮的海水般一波接著一波，一浪翻過一浪，任憑我一個人像是一葉孤舟般無助。

上星期，我因為低血糖在擦黑板時暈倒在了講臺上。這周一一早，張嘉木便帶了一大兜子零食給我，說讓我補充營養，周邊同學們的聲音已經震耳欲聾。

“我就說張嘉木喜歡林冉。”

“班長，可以啊，這么光明正大。”

“沒想到班長不僅學習好，追起女生來也這么用心啊！”

……

我坐在座位上，手足無措，臉燙得仿佛剛出鍋的紅薯，心跳聲如雷貫耳。

同學們的哄笑聲停止在高跟鞋與講臺猛烈碰撞的那一刻——同學們八卦得如此專注，都沒有注意到老班是何時走進了教室。

教室里瞬間安靜得像是空無一人。老班眉頭緊皺，分明已經聽見了剛才同學們的玩笑。

“林冉，來我辦公室一趟。”

3

“林冉，現在已經是高三了，早戀的危害你應該是知道的。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爭分奪秒地好好學習。”老班陰沉著臉，眉頭緊鎖。

“你們現在有些小心思那是正常的，但是你們應該分清楚什么時間做什么事，你們得為自己的生活和未來負責啊！”

“張嘉木是咱們班級的領頭羊，你知道的，他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把他叫過來說這件事，他肯定不會聽老師的話，這樣反倒會耽誤了你們兩個人。”

見我始終低著頭，老班沉沉地嘆了口氣。

“林冉，老師希望你和張嘉木都能考上一所好大學，不要因為一時的心思就白白地辜負了自己十幾年的努力。你要知道，對的事情經得住時間的考驗，對的人也應該站在彼此的前途里。”老班聲音嘶啞，急切的目光像是一道火焰般把我灼燙。

我想，老班說的對，在正確的時間里做正確的事才能對得起自己一路走來的努力，有些事情不急于一時，比如，和張嘉木之間懵懂而青澀的情感；而有些事情急不可待，比如不久之后即將到來的高考。

4

那天回到教室后，我把桌子上的零食歸還給了張嘉木。在同學們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我低著頭小聲說：“張嘉木，我們都不要互相打擾了，一起好好學習吧。”說完，不等一臉錯愕的張嘉木回答，我便回到了座位上。

那天之后，張嘉木來我座位前找我說過很多次話，大多數時候，我都是頭也不抬地簡短回復，甚至有的時候直接拿起杯子假裝出去接水。慢慢地，張嘉木不再來我座位前找我說話，班級同學們的風言風語也如雨后薄霧般散去了。

新一次的月考成績下發時，我收到了張嘉木的信，上面沒有任何多余的話，只是把試卷上每一道題的解題方法都一筆一劃地寫了下來，有的地方甚至用紅筆進行了標注。信的末尾，張嘉木寫了兩個字：加油。

那天我盯著那些解題思路久久不能回神，窗外輕柔的風一陣又一陣地吹過來，老班的話回蕩在耳邊：對的事情經得住時間的考驗，對的人應該站在彼此的前途里。

自那之后，我開始克服畏難情緒，向著數學難題的深淵不斷進發，張嘉木的信和鼓勵就是我最好的盔甲。我想我應該像張嘉木一樣在青春的暴風雨里不停奔跑，而不是畏懼于此，停滯不前。

5

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擬考，張嘉木的成績排在了全年級第五名，突然就想起上次他在給我的信中寫道：幫你寫下這些解題思路，也讓我的數學成績層層提高啊。我眼眶一紅，心里溫熱。

高考的那天早晨，我去考場前等他，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心里的緊張感退卻不少。

“考試加油。”我說。

張嘉木點了點頭，隨后開心地笑了。

高考結束后，我和張嘉木心有靈犀地都沒再去討論高考。有的時候我們去公園散步，有時我們去找同學們一起小聚、聊天。時光難得的愜意、輕松、溫柔。

高考報志愿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在附近公園的長椅上久坐，感慨時間過得好快，轉眼12年的學習時光就這樣交了答卷，明天就要各自選擇自己將要奔赴的未來了。

張嘉木想去南方的一所知名院校學計算機，研究那些我看不懂的代碼；而我想要留在北方的一所院校學英語，永久地告別數學那些彎彎繞繞的思路。那天分開前，我和張嘉木約好誰也不要為誰放棄自己的熱愛和未來，就勇敢地如心中所想那般奔赴而去。青春最好的結局不一定是同處一地，并肩同行，也或許是天南海北各一處，心中夢想和熱愛皆變成現實。如此一來，所有的光陰都可謂是不負過往，來日方長。

對的事情經得住時間的考驗，對的人應該站在彼此的前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