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爭
我曾在無數個偷偷流淚的夜晚,問著自己,“我會懷念這段日子嗎?”
怎么會呢?我恨這段日子,恨這段被荊棘扎得鮮血淋漓的日子。
每天在母親的尖叫聲與鬧鐘的吵鬧聲中掙扎著起來穿衣,可當睡意壓倒一切時,我又繼續摔在床上,享受片刻的安逸,然后在母親更大的尖叫聲中驚醒,完成洗漱,在睡眼蒙眬中被送去學校。
那時的街道,早已失去鮮花與綠枝的襯托,只剩下枯枝。
天還微微亮,卻早已布滿了穿著校服的學生。
我看著學校門口的倒計時,仿佛時間只有在那個數字改變的時候,才是流動的。
進入教室,每個人桌子上疊著厚厚的書。
坐到位子上,忽然一片茫然,我的青春好像只能埋在書海里了。
可茫然了一下,又瞬間被突然響起的讀書聲敲醒。
我的青春一片烏黑,當許多人在下課后選擇沐浴在陽光底下,我卻固執地呆在教室,強迫自己拿起筆。明明向往陽光,卻又害怕,我只敢緊緊地握住筆,不敢邁出那一步。陽光的明媚,誰不曾向往?誰又愿意窩在那個被書占滿的籠子里,除了書,只有使人透不過來氣的高考,一片黑暗。
當所有人迅速奔出校門,我尾隨在隊伍的末端,看著自己的影子在燈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感慨:“真如我的未來呀!”走到門口,聽見母親在叫我的名字,我依然慢吞吞走到她的面前。一路上,她總是試圖找些話題,我也只會“嗯”的一聲附和。
母親知道我的心里并不好受,接二連三的模考成績一直在跌,有次已經跌到線外,明明她是最盼望我考上的,可她也沒有抱怨什么,只是不停地安慰著我,買來我最愛的零食。高三折磨著我,也折磨著她。我讓她晚上陪我到凌晨,而她早上還要早起幫我做早餐——過度的疲勞已讓她瘦了些許,弟弟也早已被她忽視。
遠處的樹開始冒起了新芽,天氣也開始回暖。我的成績已經掉無可掉,我的狀態差到極點。母親的尖聲已經開始叫不動我了,我開始害怕學校,害怕早已沒有任何長進的成績。
我開始頻繁請假,可之后卻又是眼睛紅腫地被推進學校——因為母親會把我從床上拽下,拖著我的頭發,似乎想喚醒我的靈魂。可我只是坐在地上,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惡狠狠地對她說:“我不讀了,反正也考不上!”她看著我,之后無奈地對我說:“你起碼讀下去,還有最后幾十天,實在不行,讀完就去打工。”我與她對峙著,直到被生拉硬拽地推去學校。
那段時間,我的靈魂似乎留在了那里,我如行尸走肉般地活著,沒有靈魂般地拼了命地努力,但結果甚微,淚已流干。
高考如一列火車不停地行進,而我只是中途下車后便再未有機會上車的旅客。
最后,我考出了一個正常又不正常的成績——我逃出了那年所有的痛苦,以最狼狽的姿勢到了站。
后來,那些隱隱作痛的傷口成為了青春,我笑著撫摸傷口,回憶起那段狼狽的時光,讓思維像鐵軌般延伸到青春的最深處。
年少的磨難,或多或少,在你到站時便已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