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加緊推進“向東看”政策

李勇慧

2022年11月8日，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與印度外長蘇杰生在莫斯科舉行會談。

2022年烏克蘭危機爆發后，為應對美西方嚴厲的經濟制裁，擺脫孤立困境，俄羅斯放棄與美西方緩和關系的努力，調整外交政策，重心加緊向東方傾斜。新的“向東看”政策輻射的區域不僅包括亞太地區，還涵蓋拉美、非洲、中東地區的一些非西方國家。新的“向東看”政策是俄在對外戰略上做出的突圍，將對沖其與美西方長期地緣政治對抗的風險。俄意圖通過團結非西方國家打破孤立和遏制，重構世界秩序，維護全球大國地位。

俄羅斯從來不缺乏“向東看”政策。1986年，時任蘇共中央總書記戈爾巴喬夫在俄遠東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發表講話，全面闡述蘇聯對亞太地區的政策，提出“建立亞洲安全體系”的主張。獨立后，俄借助申辦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議的時機，于2007年開始制定一系列遠東地區開發規劃綱要，以期搭上亞洲經濟發展的快車，融入亞太地區經濟一體化進程。2014年3月克里米亞危機爆發后，以美國和歐盟為代表的西方陣營對俄發起多輪制裁。在此背景下，俄加快“向東看”步伐。

2022年2月俄對烏克蘭發起“特別軍事行動”后，遭到美西方全方位嚴厲制裁。西方國家禁止俄使用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會（SWIFT）國際結算系統。俄能源產業遭到禁運、限價等制裁。俄亦在國際上受到空前孤立?；谶@些新現實，俄外交不得不加緊“向東看”。在俄看來，地跨歐亞大陸的地理優勢和東部豐富的資源再次為其打破制裁和孤立提供了條件和基礎，新的“向東看”政策是“必需項”而非“可選項”。俄戰略目標是團結非西方國家，強化彼此共同利益，確立合作方向和擴大合作領域，在這個過程中利用其資源和地緣經濟優勢來謀求地緣政治影響力，以重塑歐亞政治經濟秩序，用新的“向東看”政策支撐起其大國地位和影響力。

與此同時，俄能源出口加速“向東轉”，意圖重塑能源供應格局。蘇聯解體后，俄著重發展與歐洲的能源關系。烏克蘭危機爆發前，俄是歐洲主要的天然氣供應國，其天然氣占據歐盟天然氣進口總量的比重始終在40%上下。另外，歐洲也一直高度依賴俄原油出口。2022年2月以來，歐洲對俄能源實施多輪制裁，逐漸迫俄減少或停止對歐洲市場的能源供應。2023年2月13日，俄副總理諾瓦克表示，2022年俄天然氣出口量為1844億立方米，同比下降約25%。據他介紹，天然氣出口量暴跌的主要原因為歐洲國家停止購買俄天然氣。本應在2022年通氣的“北溪-2”天然氣管線也遭到損壞，俄歐天然氣合作關系幾近停滯。

獨立后的30年間，俄在亞太地區布局能源供應網絡，但因對歐洲能源供應已形成慣性，以及歐洲長期是俄外交的優先方向，俄對亞太地區天然氣供應一直動力不足。烏克蘭危機爆發后，俄在亞太地區加速能源供應布局，其中包括將能源加速出口到中國和印度等國，同土耳其敲定建設天然氣樞紐計劃，也未中斷與“不友好國家”日本的天然氣合作。

新的“向東看”政策意味著，俄將在東方構建其地緣政治和經濟影響力，重塑地區經濟一體化空間。這里的“東方”是個廣義的概念，更準確地說是俄對外交往與合作重心轉向非西方國家。在加強和鞏固與亞太國家關系、對大歐亞伙伴經濟關系進行謀篇布局的同時，相關地緣政治風險是俄無法回避的問題。考慮到當前的國際和地區形勢，以及俄內部發展狀況，新的“向東看”政策面臨多重挑戰。

首先，美國“印太戰略”對俄謀求重構歐亞地區秩序構成挑戰。當前局勢下，俄版歐亞地區安全秩序中的關鍵國家是中國和印度。在俄看來，安全方面，中俄印將支撐起地區架構的基礎；經濟方面，以中國經濟作為地區發展的龍頭，帶動歐亞經濟聯盟和東盟的經濟一體化建設。而美國正在亞太地區推動的“印太戰略”構建了以其盟友為核心的新的多邊機制，在安全方面組建了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機制（QUAD）以及美英澳三邊安全伙伴關系（AUKUS），在經濟方面拋出“印太經濟框架”。其中，美國利用QUAD要拉住印度等亞太國家，以削弱俄對印度的影響，并將印度變為中國的主要對手，對中俄實施“雙遏制”戰略。

其次，東北亞熱點問題或將讓俄卷入地區地緣政治對抗中。烏克蘭危機爆發以來，俄動用核威懾起到抑制美國和北約直接“下場”的作用，這讓一些國家產生更加強烈的擁核自保意識。日本提出與美國實施“核共享”。據不完全統計，2022年全年朝鮮發射了近70枚導彈。韓國尹錫悅政府面對朝鮮的行為表現出絕不示弱的姿態。而中美俄韓之間就半島核問題的合作因烏克蘭危機的爆發而中斷。2022年，日本和韓國首次以觀察員身份出席北約峰會，這顯示出，美國亞太同盟體系正與北約對接，“北約化”趨勢愈加明顯。

再就是來自俄羅斯自身的挑戰。面對西方國家的制裁，俄采取了反制措施，短期內取得成效。但西方對俄施加的制裁是史無前例的，對俄經濟發展的影響是深遠的，從長期看將會遲滯俄現代化發展進程。特別是美歐對俄能源、物流、供應鏈和銀行支付系統等領域實施的制裁，西方國家對俄投資的萎縮，將使俄被隔絕在世界貿易體系之外。在經濟長期面臨危機的背景下，俄實現其外交戰略調整將會經歷更漫長的時間。

烏克蘭危機的爆發反映了國際權力結構變化的進程，加速了國際安全秩序演化。當前，世界局勢不確定風險增加，世界經濟發展和全球化受阻，國際經濟秩序有被動搖的風險。烏克蘭危機不僅令世界更加動蕩，還使中國面臨的外部環境更趨復雜。在烏克蘭危機中，中國頂住美西方的壓力，采取中立和平衡立場，這是以國家實力變化、國家利益、國際秩序觀念為主要出發點。在俄采取新的“向東看”政策以及重構歐亞秩序進程中，中國是俄政策調整的關鍵。

2022年中俄關系平穩發展，相互信任進一步增強，經貿合作穩步推進。據中國海關統計，2022年1～11月，中俄貿易額為1724.06億美元，同比增長32.0%。其中，中國對俄出口673.34億美元，增長13.4%；中國自俄進口1050.72億美元，增長47.5%。中俄兩國間產業合作快速提升，本幣結算快捷通道建設正在加快推進。中俄在區域和全球層面的戰略協作正不斷強化，將加快推動世界多極化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