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勝國

雖然是在冬季早已經過了制鹽的黃金時節,然而,那遼闊的5萬多畝鹽田,還是緊緊地吸住了我的眼球。
這里是鶯歌海鹽場的鹽田。
但是3至7月份的鹽田里鹽工制鹽場面,我還是能夠想象,所有的人都是頂著烈日到來。
鹽田永遠都是在烈日的浸淫之下,海水才能結晶出我們所需要的鹽。
因為曬制鹽的天氣條件十分難得,鹽工趕在潮汐的時間開閘,漲潮的海水被引入蓄水庫,流入分級的鹽田,在日照下蒸發,變成飽和的鹵水,被引入結晶池生鹽。接下來,鹽工們頂著烈日,揮汗如雨地在鹽池“翻水”,把結晶池從頭到尾“犁”一遍,這于鹽是一場聲勢浩大的驚擾——讓鹵水均勻達到濃度,保證氯化鈉的完整結晶。
制鹽的工藝流程大致如此。
站在鹽田,風過耳際,呼呼響,那是風吟。它屬于這片海的海風。
海風下的鹽田空曠而靜謐。它是在蓄足精力來年孕育生命中的鹽。
面對著冬季休閑下來的鹽田,我起了念頭,用手摳下鹽田里的一粒鹽,明知它是咸的,但我還是情不自禁地用舌尖舔了舔。因為我腳下踩著的是實實在在的一片鹽田呀。
生長在鹽田邊上的草本植物,遠離淡水,它們唯有汲取含鹽濃度高的水分。所有的葉子看上去都泛紅了,莖也如此。連野菜馬齒莧,也躲不過,出現了綠中泛紅。咬一口,汁液多,且咸。是咸鹽的味道。長在鹽田的馬齒莧是咸的,真的少見,確實長見識了。
誰在百味中當家?不用考,這是一個最古老的謎語。謎底,鹽!
鹽是不可替代的百味之源。簡單的鹽,看似簡單,卻是一日三餐的基本之源。
以前,父親是橡膠產業的后勤工人。管理著公家的一大攤子的菜園。每年父親為公家食堂做一缸缸的腌菜,用鹽反復揉搓,然后入缸,一層菜一層鹽地撒。感覺父親一點也不吝嗇,腌菜,大把大把地撒鹽下去。
我想告訴已經在天之靈的父親,你做的腌菜滋味和他人的有什么不同。在吃著母親腌制的咸菜中,我似乎回到了那個年月的日常生活。
鹽,使中國革命越過了寒冬,走向了春暖花開。回眸中國革命的歷史,鹽,使我想起在第一次國內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工農紅軍遭受國民黨重重圍剿,鹽成了最貴重的物品,老百姓舍生忘死為紅軍送鹽,窮盡了一切辦法:衣服浸入鹽水里晾干后穿在身上;在糞桶上設置夾層藏鹽;空心竹里塞鹽來混過敵人的重重封鎖線。有的人仍然躲不過敵人的嚴厲檢查而光榮獻身。紅軍時期,在藥品缺乏的情況下,殺菌消毒用鹽替代也成為問題。因為缺鹽,有多少的負傷的官兵,眼睜睜地看著感染而丟失生命。有的紅軍戰士在作戰中負重傷,犧牲前,還將一小撮鹽巴,當作了黨費,上交給黨。至今,這些激蕩人心的故事,依然光彩照人,激勵著后人前行。
說鹽話長,這就不能不說,鹽,不僅作為貨幣使用,促成了最早的貿易路線,還能撼動世界的歷史,引發革命和戰爭。
鹽,為人類歷史上許多最偉大的公共工程提供資金,譬如,伊利運河和中國長城……小小的鹽在人類的傳奇歷史上始終保持著閃閃發光。
遠眺冬日的鹽田,天色瓦藍。藍天下,一座巨型的人物群雕,引人注目。雕像是一伙人靠手拉石碾平整鹽田。他們凝視著前方,邁著嚓嚓響的腳步,向我走來。那是著戎裝剛剛從硝煙走出來,又投入鶯歌海早期鹽田的建設者們。仰視著他們,總給人一股無窮無盡的力量。軍人的錚錚鐵骨已融入這片土地上。

“鹽田萬頃鶯歌海,四季常春極樂園。驅遣陽光充炭火,燒干海水變銀山。”這是1962年2月郭沫若來到南方第一大鹽場給這塊熾熱土地上留下的詩詠。從他的詩中,我們洞見了那個年代鹽場的老軍工們,在困難中不是低頭嘆氣,而是奮發圖強,壯志凌云,氣吞山河,建設鹽田的生動剪影。
回觀走過64年的鶯歌海鹽場,它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滄桑和榮光。
與鹽一樣重要的海鹽文化館,為了力圖真實,館內陳列著的圖文、史料和實物,豐滿得幾乎彈窗而出。
鹽田,只看散落在鹽田各部位的鹽倉,包括鐵軌、火車的機車頭、發電機、水泵房……這些,給我們帶來對它的念想之外,還有更多的深情回望。
一代老軍工終成絕響,作為新中國的第一代鶯歌海鹽場老軍工,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我們是該回頭看看從歷史中走過來的鶯歌海鹽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