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近現代歐美藝術陶瓷創新發展

孟慶娟，王靜

（山東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 淄博255049)

1 前言

藝術和陶瓷融合的藝術陶瓷是我們了解人類美學變遷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近現代歐美藝術陶瓷由簡單樸素到精致多元，觀察其突破性的材質創新，器型創新及色彩創新點，可以使我們理解歐美藝術陶瓷的生活屬性，美學屬性及自然屬性。了解觀察這些創新點，還可以開闊我們的想象力，增加思想的厚度，使我們對自己傳統的藝術陶瓷更有自信。歐美藝術陶瓷源于早期的陶瓷簡單裝飾，發展到近現代，其創新點體現出更多的異想之趣，代表著比實用層面更高的審美韻致。由于物質條件的限制，早期的陶器裝飾，無論色彩、器型還是圖畫都較為單一和樸素，留給后人可考察到的創新點較少。隨著陶瓷技術的發展，藝術陶瓷的色彩、造型、配飾和質感都展現出更生動的藝術活力，出現了更具特色的創作創新。

2 對早期歐美藝術陶瓷的突破性成果觀察

歐美文化中，藝術陶瓷指的是在傳統陶瓷基礎上有獨特設計的陶瓷作品。例如，我們經常看到的花瓶、碗碟之類的陶瓷藝術品，在設計和裝飾上超出了傳統陶瓷的簡單使用價值，我們把它們稱為藝術陶瓷。歐洲大陸的藝術陶瓷是在陶器裝飾的基礎上發展而來的，英語“ceramic（陶瓷）”一詞就來自希臘語“ceramos”，意思是粘土。最初的藝術陶瓷就是先將礦物粘土混合物加工成坯體，然后用刀具在已干的坯體上刻畫出花紋后燒制而成[1]。早期的藝術陶瓷雖然已有圖案，體現出人們在生活領域開始追求藝術之美，但其器型局限于碗、碟、罐等傾向于滿足生活需求的器皿。同時期的藝術陶瓷還有源自意大利赤陶土（Terracotta）的陶瓷制品。赤陶土，意大利語“terra cotta”，意思是燒成的土。工匠用各種深淺不一的紅色赤陶土制成坯體進行燒制，制作出帶有多孔結構但并未上釉的陶瓷制品[2]。由于燒成后的陶瓷制品呈現出從暗赭石色到紅色不等的顏色，也就成為最初的有不同色彩的藝術陶瓷制品，這算是在藝術陶瓷色彩上的突破創新。

藝術陶瓷在新石器時代首次傳入愛琴海。受制于當時通訊的阻斷，該區域的各種陶瓷制品幾乎沒有共同點。當時陶瓷生產的中心主要在塞薩利（Thessaly）和克里特島(Crete)。塞薩利陶工喜歡紅色的單色陶瓷，但偶爾也會嘗試簡單的繪畫裝飾，繪畫圖案一般由直線圖案組成，以垂直或對角線為重點。克里特島新石器時代的陶瓷以其精細拋光的表面而聞名，裝飾圖案通常有創意且抽象[3]。

早期的藝術陶瓷雖然其器型局限于碗、碟、罐等傾向于滿足生活需求的器皿，幾乎沒有使用拋光技術，但開始使用圖案，色彩進行裝飾，這應被視為藝術陶瓷有了初步創新發展。但在此后的幾千年中創新發展的證據較少，直到近現代，藝術陶瓷的創新發展有了欣欣向榮的景象。

3 近代歐美藝術陶瓷重要創新觀察

3.1 歐洲大陸近代藝術陶瓷創新點觀察

藝術陶瓷在中國和日本批量生產已有超過千年的歷史，但是在歐洲僅可追溯到16 世紀。當時一個名叫伯納德.帕里西（Bernard Palissy）的法國人生產了色彩鮮艷的高浮雕釉陶瓷，這種風格被稱為馬約里卡（Majolica）陶瓷[4]。馬約里卡陶瓷的重要創新點在于有浮雕，而且釉面色彩明亮，紋飾繁復，但其創新的繪制和裝飾不需要太復雜的技術，浮雕通常描繪動物和植物。例如，一些陶藝工把水壺制作成了花椰菜的形狀，雖造型出色，但技術并不難掌握。馬約里卡陶瓷的釉色品質、器型的變化以及風格的豐富度都隨著制釉水平的提升而不斷進步發展，越是復雜的圖案越受歡迎，這種創新使馬約里卡陶瓷在歐洲大陸幾個世紀以來成為主要藝術陶瓷品。

3.2 馬約里卡在美國的創新發展

自18 世紀以來，人們對于馬約里卡陶瓷的迷戀不斷增強，并且把馬約里卡陶瓷帶到了美國。美國賓夕法尼亞州（Pennsylvania）一著名的制造商格里芬·史密斯·希爾（Griffen,Smith&Hill）公司于1870 年開始在美國生產馬約里卡陶瓷，有時會在他們的產品上打上“GSH”的符號，稱其制作的馬約里卡陶瓷為“伊特魯里亞（Etruscan）”陶瓷。他們把盛冰激凌的碗碟做成用絲帶裝飾的草帽的樣式，把放甜點的淺盤做成上面有烤肉串的卷心菜式樣，還創新了馬約里卡陶瓷水罐器型。水罐模仿野生竹莖，水罐的把手模仿竹子的細枝。還有的罐子被一束束麥穗圍在中間，有的裝飾著巨大的向日葵或者一捆捆的花葉。在美國，帶有樹葉形象的藝術陶瓷制品非常多見，尤其是秋海棠的葉子在陶瓷裝飾上更為常見[5]。馬約里卡陶瓷在美國蓬勃發展，無論在色彩、器型，還是在裝飾上都創造了比歐洲大陸馬約里卡陶瓷更上一層的視覺體驗，成為歐美藝術陶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4 現代主義時期下藝術陶瓷的新藝術風格創新觀察

4.1 歐洲新藝術風格匯入帶來的創新亮點

在歐洲歷史上,19 世紀末20 世紀初, 面對舊世紀的結束、新世紀的到來,藝術家們打破了舊傳統的束縛,創造出了時代需要的新形式。這種新形式被稱之為新藝術風格，這一時期被稱為現代主義時期。新藝術風格形式上帶有歐洲中世紀藝術造型痕跡和手工藝文化的裝飾特色, 但兼備了對新型設計材料的運用和東方藝術的審美特點。新藝術風格本質上是一場裝飾運動,其裝飾風格以崇尚自然為主,常運用靈活的曲線和非對稱的線條,并加以大膽的想象而創作。新藝術風格強調人類的一切生活環境都應該被精心創造設計, 主張設計應與周圍環境相結合,達到和諧與統一[6]。

在造型及釉面裝飾方面，陶藝家們受日本陶瓷啟發，制作出非常輕盈的花瓶。造型風格從自然中汲取元素,有的形狀像鳥或花蕾，陶藝家們再根據自己的審美加以改造,釋放出清新、自由、灑脫的寓意內涵，流露出自己的感受與情懷。在釉面裝飾上，由大型工廠生產的新藝術風格的陶瓷中，以試驗釉料為主進行表面裝飾。這些產品的裝飾圖案靈感來自于維也納分離主義風格及中國藝術風格，其圖案包括開花植物、孔雀等鳥類，還有當時非常受歡迎的賣花女[6]。

在新藝術風格的影響下，歐洲藝術陶瓷有了長足的發展。但由于歐洲各個國家地域和文化的差異，各個國家在此基礎上又發展了自己獨具特色的新藝術風格，涌現出諸多著名藝術陶瓷工廠和藝術陶瓷大師，歐洲藝術陶瓷領域呈現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繁榮景象。例如，設計師西奧多·科倫布蘭德（Theodore Korenbrand）是當時有名的建筑師、陶藝師和紡織品設計師。他在藝術陶瓷領域創作的靈感來自爪哇蠟染產品。他喜歡大膽的顏色和形狀，發現新藝術風格特別適合他的審美，后來成立了自己的豪達（Gouda）陶瓷廠來實踐自己的藝術陶瓷風格[7]。

英國陶藝家威廉·摩爾克羅夫特(William Moorcroft)在其深受歡迎的新藝術風格陶瓷中廣泛使用了等高線繪畫技術，他的陶瓷制品被稱之為弗洛里安（Florian）陶瓷，其圖像靈感來自伊特魯里亞（Etruria）、古典羅馬和亞洲東部地區帶有細線的彩色圖案的陶瓷。捷克斯洛伐克的里斯納（Reissner）、施特爾馬赫（Stellmacher）和科舍爾（Kessel）成立了雙耳座（Amphor）工作室。他們制作的異形陶瓷風格造型奇特。例如，他們把杯子手柄做成奇形怪狀的樹枝的樣子，在花瓶的浮雕裝飾上涂上明亮的琺瑯。其彩繪裝飾代表圖案是一個女子夢幻蒼白的臉，臉周圍環繞著長長的卷發和金色的光環[7]。

這個時期藝術陶瓷在歐洲大陸隨著新藝術風格的匯入，無論在技術、色彩還是造型上都有著蓬勃的發展。大量涌現出的藝術陶瓷工廠和陶藝大師表現出人們對藝術陶瓷的渴望和追求，為藝術陶瓷的進一步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4.2 美國藝術陶瓷的風格創新觀察

現代主義時期下，浪漫風情在美國藝術陶瓷領域流行開來。例如，美國最大的陶瓷生產商之一，盧克伍德（Rookwood）公司的藝術陶瓷創作理念是：通過獨一無二、永恒的藝術陶瓷設計，以最美麗、最藝術的方式來紀念所愛的人。

美國裝飾藝術家和設計師路易·蒂凡尼（Louis Tiffany），是與新藝術風格和美學運動聯系最緊密的美國藝術家。蒂凡尼在藝術陶瓷領域設計制作了花瓶、盒子和碗。他從不在他的陶瓷上裝飾美麗的圖案，他希望作品的造型和釉色能代表自己，并且在他后期的作品中出現浮雕形象，比如香蒲、花座或小溪中漂浮的魚，來表達浪漫主義中自我、個性、愛、美、自然[8]。

這種源自自然，仿佛具有生命形式和生命力的藝術陶瓷情態，被稱為藝術陶瓷的有機形態[9]。陶瓷藝術大師喬治·奧爾（George Ohr）更是創作了令人驚嘆的有機形態的藝術陶瓷。他自己提取粘土，制作釉料，甚至建造了自己的陶瓷爐。他創作出的藝術陶瓷色彩鮮艷，陶壁像紙一樣薄，因此其陶瓷藝術品的造型可以是扭曲、褶皺和折疊的，并同時表達出象形與模擬、提煉與抽象、綜合與再造等陶瓷藝術中常用的有機形態。

歐美現代主義時期的新風格藝術陶瓷在形態表達與空間處理上擁有了更加寬廣的表達方式。陶藝家對有機形態的象形與模擬、提取、抽象乃至再造，既有個人情感的真誠融入，更離不開對形態生命意蘊的真切體悟，這才使得藝術陶瓷有生生不息的藝術生命力和感染力。

5 后現代主義時期下藝術陶瓷創新觀察

從20 世紀中期開始，在歐洲和美國，在后現代主義的影響下，藝術陶瓷的發展幾乎處于瘋狂的邊緣。這個時期由于通訊交通已經很發達，雖然歐洲和美國在地理位置上各屬一方，但在藝術陶瓷領域交流密切，有一體化的表現，都是處于極具后現代主義風格化的時期階段，因此不再分開闡述說明。后現代主義源自現代主義但又反叛現代主義，是對現代化過程中出現的主體性和感覺豐富性、整體性、中心性、同一性等思維方式的批判與解構。在此影響下，藝術陶瓷創作主題和創作形式都有顛覆性的新思維。這一時期的藝術陶瓷風格多變，很難給出統一的概括，但基本上都要表述一種不再從完美的形式獲得安慰的形式，在尋找全新的表現方式的同時不再以相同的品位來集體分享藝術作品。后現代主義想傳達一種“不可言說的認識”[10]。例如，瑞典設計師約瑟夫·埃克伯格（Josef Ekberg）的早期作品中的花瓶以手繪花卉圖案而聞名。在最后上釉之前，將花瓶放入腐蝕性的酸中，這使花卉圖案顏色看起來暗淡，產生的效果貼切的表達了“不可言說的認識”。另一藝術領袖是威廉·凱奇(Wilhelm Kage)，他是將藝術陶瓷同功能性陶瓷制品結合的創始人。他的典型代表作是“莉莉布拉”(Liljebla)系列作品，是陶瓷藝術家第一次把工業中的功能元素糅合在藝術作品中而創造出的美麗而實用的藝術陶瓷。

丹麥藝術陶瓷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前已具備了現代主義美學特點，丹麥的藝術陶瓷傳統十分深厚。在后現代主義的影響下，皇家哥本哈根（Royal Copenhagen）工廠聘用了阿克塞爾·薩爾托(Axel Salto)當設計師。他是“萌芽（Budding forms）”形式的藝術陶瓷創始人。萌芽形式是指在未燒制的陶體上雕刻線條圖案，形成浮雕圖案的骨架，在浮雕骨架上不斷上釉，直到陶瓷體更具有雕塑感時才進行下一步操作的形式[11]。他最著名的作品是折疊的花瓶。

戰后的德國在20 世紀60 年代和70 年代出現了一種被稱為“脂肪熔巖（Fat lava）”風格的藝術陶瓷。這種風格得名于這種陶瓷的典型厚彩釉，產品的表面看起來像是由冰凍的熔巖流組成，顏色從火紅色到鈷藍色。雖然這些釉被稱為釉面釉，但它讓人感覺“肥厚”——釉面特別厚而有質感。在這種技術下，大型地板花瓶、單面壺(一些有環柄) 和結合了紋理表面的藝術陶瓷雕塑作品被制作出來。一些“脂肪熔巖”風格的陶瓷作品似乎與20 世紀60 年代的流蘇美學和嬉皮文化相呼應，而另一些藝術作品的創作則像跟隨一條后現代的、流行文化的軌跡。

向往自由的后現代主義融入到藝術陶瓷時，藝術陶瓷的內涵被重新解構并呈現在觀眾眼前。這一時期，藝術陶瓷對于人們而言不僅是對美的感受，而是一種深刻的思想風暴，讓觀者在藝術中追求其本身的意義，讓人們對審美產生新的思考。

6 結語

歐美藝術陶瓷發展至今，陶藝家們從大自然中汲取各種元素，結合自己的藝術經驗通過各種手法對藝術陶瓷的發展做出卓越貢獻。歐美陶藝家在藝術陶瓷的表達上，從最初于對具體形象的模擬到現代的抽象表現，從追求形式或結構上與有機體的近似性或同構性，到形態呈現出雜糅混合的特點，在美學特征上逐漸兼具了生物的形態之姿與作者的異想之趣。藝術陶瓷作品的色彩，造型和質感同陶藝家個人經驗、潛意識、想象和直覺達到了某種契合，藝術家按照一定的意圖對各種元素進行再創作，使藝術陶瓷升華為具有審美價值的藝術意象，把零散的審美感受凝聚為體現情感趣味的審美理想，創造了藝術陶瓷的多元化和開放的品格，為每一位愛生活的人士提供了一個施展才能、展示個性和情感的平臺。歐美藝術陶瓷通過這種發揮與融合，在具象形態中又有種依稀可辨的抽象韻致，異想天開卻又洋溢勃勃生機，紛繁復雜卻又有秩序之美，婉轉的曲面結構呈現詩意的繁衍與生長，詩性隱喻，卻也極富陽剛之氣，生機勃勃又極富擴張之感，象征自然的富饒與溫暖，彰顯形與色的純粹之美。因此，歐美藝術陶瓷在后工業社會中人與自然對立的整體語境下更具非凡意義，值得我們好好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