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稻花香故土

董麗青

迎著清晨的陽光，踩著草地上的雨露，走在小時候上學的路上。那時候我們要跨過一座小山，兩個池塘，三片雞屎果樹林，以及數不清的菜地和田埂。這一小時的路程，是我們最歡樂的時光。

在雨紛紛的春天，我們會踢著草葉上的水滴打水仗，看誰的水花飛得最高、最遠。出乎意料的是，往往鞋子飛得最高的人才能贏。不過最經典的是結束后往往連鞋子也找不到了，光著腳去學校，成了大家眼里最豪邁的孩子。

在熱騰騰的夏天，我們會穿著褲頭蹚進灌水渠，抓無名的七彩小魚。這種小魚生命力頑強，哪怕沒水，只要和點兒泥就可以養很久。常在水渠走，哪有不濕鞋？渾身濕透的，儼然成了這條渠最酷的孩子。

在黃燦燦的秋天，我們會扔下書包，拿起鐮刀，和大人們一起割禾、打谷、曬谷、立禾苗、扛禾苗、燒禾稈……割到手是常事，只要不嚴重，一般隨便包扎一下，又下地干活兒，至今我們的手上還留有那時受傷的疤痕。那時連割到手，也成了一種炫耀的方式，仿佛沒傷著手反倒不光榮。說真的，只有割到手才知道那是多么痛的領悟。

在冷颼颼的冬天，我們會穿著厚厚的棉衣，在開裂的田地里奔跑，玩兒老鷹抓小雞，玩兒木頭人，玩兒石頭剪刀布……一不小心就掉進田縫里。偶爾還跑出來大老鼠，甚至還有蛇。記得有幾個膽大的孩子，還抓起蛇鼠的尾巴到處甩，那時的他們，在我眼中就像電視里看到的超人一樣，高大威猛。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泥濘的小路變成了水泥路，寬度只容得下一輛車通過。慢慢地，往來的車輛變多后，兩邊的雜草硬生生被壓成了兩車道；兒時學游泳的兩個池塘，被填平種起了水稻。

過冬時節，意外收到媽媽特意帶來的大米。我喜出望外又十分心疼，對媽媽說：“不是該兒女孝敬父母嗎？哪能一直讓父母操心呢？種水稻怪辛苦的，您歲數大了，把田地交給別人種吧。”媽媽卻說：“還想著耕田呢？‘過了這個村兒，沒這個店兒了，現在連我們村都沒有田可以耕了。”我更好奇了：“那這些大米怎么來的？”“這些大米是村集體將農田對外招標，被一家農業科技公司中標，利用無人機技術：播種、施肥、養護而收獲的高科技大米，村委會讓大家伙兒嘗嘗鮮！”

媽媽臉上洋溢著自豪感，心花怒放地介紹這高科技農產品，那份激情好像向我們宣告，她也有份參與這至高無上的科技創新成果。我也被她感染，莫名地感到高興，還有一絲期待。

風吹麥浪，稻谷飄香。12月中旬，我們收到村委會通知要舉辦“豐收節”主題活動，讓新生代村民體驗農耕的樂趣，感恩幸福的生活，體驗農耕文化，共享豐收喜悅。“左手握水稻，右手拿鐮刀，小心不要傷到手！”“叉開腿，彎下腰，眼睛望禾苗”“下鐮要準，收鐮要快……”滿目金黃的稻田里，小朋友們變身“小農夫”跟著大人一起體驗割禾、打谷的過程。家長在一旁指導，并參與打禾、堆放、打谷等農耕活動。

“‘獅嶺振興感黨恩，古村稻香慶豐收，這次活動不但營造了厲行節約、反對浪費的良好氛圍，還提高了人們愛惜糧食、節約糧食的意識和社會責任感；為推動獅山城鄉高質量融合工作、村民增收探索新路子，也為未來打造特色旅游產業做了鋪墊……”村領導在發言，我聽那聲音耳熟，抬頭一看，分明就是兒時一起玩兒的同學—老章。我不禁感嘆：歲月老了，以前聽故事的人，成了講故事的人。

“以前耕田沒人去，現在耕田爭著來。作為農民，我們不但驕傲，還很自豪。我們村耕地較多，擁有豐富的土地資源和歷史文化資源，通過今年的探索，明年還會擴大面積，統租七百多畝農田，除了種植優質水稻之外，還種植油菜花等觀賞花卉，借助黎邊古村這個活化石，打造超千畝的現代化農業基地，并引入文旅集團，打造特色旅游產業……”老章的話不斷在耳邊回響，走在鄉間的路上，望著遠處蔚藍的天空，那片涌動的金色稻浪，微風帶著收獲的味道吹向我的臉龐，我情不自禁折了根稻穗，含在嘴里，被禾苗上的露珠打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