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穎
走過回響著歷史聲音的巍巍賀蘭山,渡過孕育中華文明的滾滾黃河,穿過漫漫黃沙的騰格里沙漠,我走進了阿拉善左旗,在馬術和馬戰表演中,感受蒙古族游牧人民的豪情。
隨著沙塵揚起,一匹匹駿馬連成線般奔馳而來。和著響亮的馬蹄聲,健壯的人在馬背上變換身姿。當先一人,雙腿立在馬背上,雙手像翅膀一樣伸展開,宛如一只燕子輕巧地落在馬上。緊隨其后,一人頭頂著馬鞍筆直地倒立著,好像一棵挺拔的樹從馬身上長出來。接著,一匹黑馬踏著陽光而來,馬背上空空如也,近了才看見一人雙手抓著韁繩,身體橫臥在馬身一側,像一個包袱很自然地掛在那里。又一匹馬奔來,只見騎在馬背上的人騰空躍起,身體橫落在馬的左側,接著又騰起躍過馬背橫落在馬的右側,恰似一件衣服隨風左右飛動。
完成表演的人回身穩坐在馬背上,唱著草原的牧歌漸漸走遠。我心里一遍又一遍想著剛才的表演,意猶未盡。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號角聲由遠及近,兩隊騎兵飛奔入場。馬戰開始了。
馬戰再現了古代戰場上騎兵對陣的場景。在短暫地叫陣之后,兩個馬隊中各有一騎手執兵器駕馬而出,迎著對手奔去,火紅的斗篷高高飄揚,帶起的風向四周撲去,卷起一陣灰土,撩起觀眾的幾縷頭發。砰的一聲脆響,二人的兵刃碰撞一下便擦肩而過。又有兩騎沖出,帶著盔甲反射的光輝沖向對方。先前那一對騎手很快催促著馬兒轉身,揮刀再戰。快速奔跑的馬兒絲毫不影響激戰的人們,刀槍劍戟依舊舞得虎虎生風。在交戰最為激烈的時候,地上騰起的灰土讓視線變得有些模糊,兵器碰撞的聲音不絕于耳,馬兒嘶鳴著摔倒。一時間,我的心里很緊張,擔心那馬上的人摔下來。但沒想到的是,那人并未跌下馬,依舊穩穩坐在馬上,并且快速地使馬重新站立起來,繼續應戰。雖然是表演,但還是讓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游牧民族的彪悍,男人善于騎射,能克敵千里;女人同樣能騎馬沖鋒,揮槍御敵。
行走在通湖草原,眼見幾只水鳥揚聲鳴叫,盤旋在粼粼的河流上,藍天白云下一個個白色鑲花的蒙古包散落在綠意蓬勃的廣闊草原上。一時間,我思緒涌動,想起了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這位蒙古族人民心目中至高無上的英雄,先后建立了橫跨亞歐的欽察、察合臺、窩闊臺、伊利四大汗國,打通了亞洲的陸路交通線,而我國四大發明中的指南針、火藥、活字印刷術也隨著軍隊行進傳播了出去。
我忽然理解了一件事,只有在這群人中,成吉思汗才能建立一支所向披靡的鐵騎。作為馬背上長大的人,他們馭馬的雄姿不僅展現了游牧民族特有的勇猛悍然,更表現出他們與馬的親密關系,他們對馬很是熟悉,更是彼此默契。建立這樣的默契,他們必得終日與馬為伴,生活出行、娛樂游戲、勞動戰爭都與馬為伍。這種默契,只把馬當成交通工具的人無法獲得,僅靠軍事訓練的中原士兵也難以達到。周濤在他的作品《游牧長城(行走文從)》里感嘆:“兩種人,農耕人和游牧人,在他們處于幼年時期的時候,就像兩個孩子,他們順手抓住了一件大自然送給自己的禮物……一個孩子抓住了牛,另一個拽住了馬……長城外邊的那個孩子抓住了馬,他駕馭了馬的時候也難免不受馬的駕馭。他迅疾,靈敏度高,無牽無掛,喜歡合群;孤獨的時候,他是多情的,美麗憂傷,但是一旦成群結隊,他的多情就變成了激情,亢奮、猛烈、急躁,一種渴望奔跑的欲望被群體的力量所鼓動、裹挾之后,便產生橫掃一切的兇猛攻擊精神……”
冷兵器時代,騎兵與步兵相比擁有絕對優勢,但騎兵未必都是鐵騎。沙漠與草原交織的蒼茫環境塑造了游牧民族,而游牧民族的生產生活方式成就了成吉思汗,讓他擁有了強悍的性格和力量,更為他準備了天然的戰將,只有在這樣的人群中,他才能建立起傲視群雄的蒙古鐵騎,于是他和他的子孫帶著這支鐵騎,連滅遼、花剌子模、西夏、金、宋等周邊勢力,踏破一路煙塵,旌旗直指中亞,甚至遠抵黑海海濱。數百年之后,異邦仍然流傳著他和他的鐵騎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