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浩,歐陽娟,唐開翼,甄 杰,葉江峰
(1. 同濟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上海 201804;2. 華東政法大學 商學院,上海 201620;3. 安徽大學 商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產業園區是世界各國促進產業集聚、推動資源整合、完成技術轉移以及實現持續創新的關鍵平臺,其基本功能是促進地區經濟增長與創新水平提升,愿景是實現可持續發展[1-3]。經過改革開放后40多年的發展,產業園區已成為我國集聚經濟與實現集群創新的重要空間發展形式,其主要載體包括以發展新型工業為目標的經濟技術開發區(以下簡稱“經開區”)和以高新技術產業化為目標的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以下簡稱“高新區”)[4,5]。2019年,387家國家級產業園區地區生產總值占全國生產總值的22.9%,稅收收入占稅收總收入的23.5%,其中,218家經開區的進出口總額占比達20.2%,169家高新區的發明專利授權量占比達37.5%[6,7]。然而,我國產業園區在持續發展過程中也面臨政策紅利減少、要素成本上升和園區競爭加劇等困境,并逐漸表現出投入規模不經濟、要素驅動乏力以及創新驅動不足等問題[3]。如何有效提升園區經濟績效與創新績效、推動產業園區持續發展,成為亟待解決的重要問題[5,8]。在此背景下,基于可持續發展觀構建影響產業園區績效的整合性框架,探討產業園區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具有重要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現有產業園區持續發展及其與經濟績效、創新績效關系的研究中,大多是單獨分析經開區或高新區[4]。關于產業園區持續發展的整體性分析,學者們或從產業共生、循環經濟、社會效益等維度探討產業園區如何實現持續發展[2],或從經濟水平、環境水平、社會水平等方面評價產業園區持續發展水平[9],或基于案例討論園區持續發展機制和規律[8]。這些研究為理解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內涵與作用機制提供了指導,但忽視了創新載體、產業合作、公共服務等要素的作用[4,9,10],以及要素間的互動共生關系[11,12]。此外,現有研究主要采用傳統回歸分析方法,探究單個要素對園區經濟績效或創新績效的凈效應影響[12]。例如,考察產業園區創新[13]、產業集聚[14]、地理區位[15]等要素與園區經濟績效的關系,或探討經濟基礎[16]、創新平臺[17]、產城融合[18]等要素影響園區創新績效的凈效應。這些研究為了解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與園區績效關系提供了參考,但關于多個要素協同影響園區經濟績效與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則不夠明晰,且忽視了產業園區績效提升是多個相互依賴要素共同作用的結果[11,12,14]。此外,少有研究同時關注產業園區經濟績效與創新績效的提升機制,對于兩種不同績效實現路徑、經開區與高新區兩類不同園區提升經濟績效和創新績效的發展路徑之間是否存在共性與差異也不得而知。基于組態視角的定性比較分析(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QCA)方法能有效探索多個要素之間的協同作用與互動關系,挖掘多個要素共同對結果的組態效應,從而揭示實現同等產出的不同路徑[19〗。
鑒于此,本文基于可持續發展觀,構建有助于整體分析影響產業園區經濟績效與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體系,通過引入基于組態視角的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uzzy 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fsQCA)方法,探討多個要素協同影響園區經濟績效、創新績效的復雜因果機制。具體地,本文致力于回答以下問題:哪些持續發展路徑可以產生高經濟績效?哪些持續發展路徑可以產生高創新績效?高經濟績效路徑與高創新績效路徑之間有何差異及聯系?經開區與高新區在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上分別表現出何種特征?
可持續發展觀將經濟、社會及環境等多方面因素納入同一分析框架,強調要素之間的協同與整合發展,為從整體視角探討產業園區經濟績效與創新績效提升機制提供了重要理論參考,是構建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的基礎[2,8-9]。
基于可持續發展觀,學者們嘗試從多個維度構建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分析框架,但尚未達成共識,且分別針對經開區或者高新區建立分析框架。路正南等[20]率先從經濟實力、科技能力、開放水平、集約程度、環境狀況、社會貢獻六方面構建經開區持續發展體系,但未考慮園區產業合作水平的影響[9];謝守紅等[21]從經濟實力、經營績效、科技創新能力、對外開放能力、生態效率五方面構建高新區持續發展體系,但忽略了園區公共服務水平在持續發展過程中的重要作用[10];王育寶等[8]從集聚經濟、創新驅動、政府扶持3個維度構建科技園區持續發展體系,但未考慮園區在環境與社會水平方面的表現[4];葉江峰等[10]則采用關鍵詞共現知識圖譜方法,對1984-2013年國家級產業園區的政策文本進行分析,發現我國有關產業園區持續發展的政策主題集中在經濟發展、創新發展、產業合作、公共服務、社會發展五方面,且呈現出從單一的經濟發展轉向多元化主題的演變趨勢。
根據現有研究成果[2,8,10,20-21],本文基于可持續發展觀,綜合考慮產業園區在經濟、創新、產業、公共服務以及社會環境等方面表現,從經濟基礎、創新載體、產業合作、公共服務、社會環境5個方面構建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分析框架,并對經開區、高新區進行合并與研究。具體地,經濟基礎主要是指產業園區在經濟規模、外資吸引、市場地位等方面表現出的經濟發展實力與增長潛力,其構成產業園區持續發展基礎[20];創新載體主要是指產業園區在創新主體引進與創新平臺建設方面的情況,涵蓋來自產業鏈、創新鏈各環節的高校、科研機構、企業及工程技術中心等,它們是推動產業園區持續發展的源動力[22];產業合作主要是指產業園區圍繞產業發展形成的產業集聚以及展開的對外合作,是促進產業園區持續發展的有效方式[10];公共服務主要是指產業園區在地理區位、管理制度以及配套服務機構等方面的建設情況,它們構成產業園區持續發展的支撐條件[15];社會環境主要是指產業園區在自然生態環境保護與產城融合發展方面的情況,是實現產業園區持續發展的外延擴張[9]。產業園區要素相互影響、共推共進,在不斷的組織或被組織過程中協同驅動產業園區經濟績效與創新績效提升[12]。
(1)經濟基礎。經濟基礎是產業園區提高生產力和科技發展水平的物質保障[20]。良好的經濟基礎不僅能為技術創新提供資金、設備支持,還能通過吸納人才、資本等豐富創新要素,從而提高區域創新能力[10]。實證研究表明,高新區經濟基礎對園區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16],同時,對外貿易有助于充分發揮技術溢出效應,從而顯著促進園區創新效率提升[23]。也有學者指出,開發區在工業總產值、地區生產總值、固定資產投資等方面展現出的經濟環境水平與創新績效的正相關關系并不顯著,兩者的關聯度較弱[24]。
(2)創新載體。創新載體有助于促進區內企業核心競爭力提升以及產業高端化,是園區實現轉型升級的重要保障[25]。研究表明,企業、高校、科研院所等創新載體有效推動了園區知識生產、轉移與整合,在促進園區創新績效提升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11,26]。高校是基礎研究的承擔者和原始創新的源頭,產業園區發展受到所在區域大學水平的影響[27]。創新平臺是企業、高校及機構合作聯盟互動的重要依托。史普潤等[17]論證了高新區創新平臺效應的存在以及創新平臺效應與高新區創新效率之間的顯著正相關關系,并指出高新區創新平臺效應尚未完全顯現,具有較大提升空間。此外,隨著園區創新載體發展水平的逐步提高,其對產業集聚的帶動能力將不斷增強[25]。
(3)產業合作。產業合作是園區實現產業集聚與打造產業生態的關鍵基礎,它通過知識溢出和技術外部性促進園區經濟發展與創新[4,28]。園區產業共生在推動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過程中起顯著促進作用[9],有助于促進園區內企業創新合作與創新產出[29]。徐維祥等[13]基于實證分析指出,雖然產業集聚對我國高新區經濟增長的直接促進作用尚不顯著,但其在園區創新與經濟增長的關系中起顯著正向調節作用,即提高產業集聚度有利于發揮創新對園區經濟增長的促進作用。值得注意的是,開發區產業集聚不僅具有促進企業生產率提高的正外部性,也可能產生阻礙園區經濟發展的擁塞效應[14]。此外,隨著區域創新能力提升,由產業集聚帶來的技術外部性減弱[28]。
(4)公共服務。公共服務與經濟活動、創新活動的生產成本和交易成本密切相關,并進一步影響園區發展績效[15]。研究表明,有利的地理區位條件有助于園區與市場保持緊密聯系,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對園區經濟績效起顯著促進作用[15]。同時,地理區位差異對園區創新國際化水平也存在顯著正向影響[16]。產業園區的制度規范對園區經濟績效、環境績效和社會績效均具有顯著正向影響[9]。葉江峰等[10]基于我國國家級產業園區30年政策主題演變的分析指出,管理政策一直保持較好的延續性,產業園區通過不斷完善管理制度、推進體制機制創新,實現持續性發展。
(5)社會環境。社會環境是園區企業實現持續發展的基礎保障,也是判斷園區能否有效推動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的標尺[20]。隨著產業園區發展進入轉型升級階段,綠色園區以及園區軟環境建設成為園區關注重點[10,30]。一方面,通過加大重視循環經濟發展以及生態環境保護,構建自然生態;另一方面,通過提供文化、教育、衛生等更多社會服務以及承擔商業、居住、休閑等更多社會功能,打造社會生態,最終實現產業園區自然生態與社會生態的協調發展[4,30]。實證研究表明,產業平衡與職住平衡對提升高新區創新績效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加大園區教育及醫療機構等基礎設施投入也將顯著提升園區創新績效水平,但其顯著程度隨著園區產業集聚度提高而逐漸降低[18]。
綜上所述,經濟基礎、創新載體、產業合作、公共服務及社會環境在驅動產業園區經濟績效、創新績效提升過程中均發揮重要作用,且要素間的相互影響與協同互動對產業園區經濟績效、創新績效提升存在非線性關系,但相關研究未能分析3個及以上持續發展要素協同影響園區績效的作用機制,因此限制了可持續發展觀對園區經濟發展與創新活動的解釋力。組態視角基于系統和整體分析思路,能有效分析多重并發因果關系、等效性以及非對稱性等問題,適用于解釋集群與績效之間的復雜因果關系[31],有助于剖析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協同驅動園區績效提升的復雜因果機制。鑒于此,本文引入基于組態視角的QCA方法,整合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的5個關鍵前因條件,探討多個要素影響園區經濟績效、創新績效的組態效應,揭示實現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并進一步分析高經濟績效路徑與高創新績效路徑的內在聯系,以及經開區與高新區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路徑的異同,研究框架如圖1所示。

圖1 研究框架Fig.1 Research framework
本文采用fsQCA方法探討產業園區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主要基于以下原因:①產業園區本身是一個復雜的集群整體,傳統的回歸分析難以考慮集群要素間高度復雜的協同互動關系,而基于組態視角的fsQCA方法能有效分析集群內外各要素間的組合效應,從而揭示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與經濟績效、創新績效間的復雜因果關系[31];②通過fsQCA分析能識別多個要素協同驅動園區經濟績效、創新績效提升的作用機制,即多個要素組合形成的不同持續發展路徑[32],從而進一步實現對高創新績效路徑與高經濟績效路徑的比較分析;③通過對fsQCA分析所得組態的比較,還能有效識別前因條件之間的互動關系,有助于探討產業園區持續發展要素之間存在的替代或互補關系[33];④fsQCA能精準定位每個充分性組態覆蓋的案例,從而對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的經開區與高新區展開比較分析,進一步揭示兩類園區經濟績效、創新績效提升的差異化路徑[33]。
本文以《2018中國產業園區持續發展藍皮書》中的百強產業園區為研究樣本。在上述100家國家級產業園區中,經開區49家、高新區51家,東、中、西部產業園區分別為64家、21家、15家,覆蓋我國內地27個省級行政區,各園區實現持續發展的要素投入與發展水平均具有較大異質性,滿足總體同質性與內部異質性的案例選擇要求[32]。
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火炬統計年鑒》、各園區統計年鑒、園區所在城市年鑒、園區統計公報與官網以及政府部門官網,前因條件數據由二級指標得分加權求和得到。考慮到園區實現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相較于形成持續發展路徑具有一定滯后性,本文將結果數據設定為相比前因條件滯后2年,即經濟績效、創新績效使用2019年數據,5個前因條件使用2017年數據。
2.3.1 結果
(1)經濟績效。工業總產值是衡量開發區經濟產出的重要指標[13,24],本文采用工業總產值測量園區經濟績效。
(2)創新績效。發明專利授權數能有效反映區域技術創新發展情況,是衡量創新產出的常用指標[32,34],因此本文采用發明專利授權數測量園區創新績效。
2.3.2 前因條件
針對5個前因條件,每個持續發展要素下均設二級指標。首先,根據二級指標體系進行原始數據收集;其次,對二級指標數據進行無量綱化,得到單項指標得分;最后,按單項指標權重進行加權求和,計算各一級指標得分。
(1)經濟基礎。經濟基礎包括經濟發展實力與經濟增長潛力兩方面[20]。經濟發展實力由園區出口總額、稅收收入、地區生產總值(經開區)或營業收入(高新區)等指標絕對值表征,經濟增長潛力由經濟發展實力指標的同比增長速度表征。
(2)創新載體。創新載體包括創新主體與創新平臺兩方面[22]。創新主體由園區大專以上院校數與科研機構數表征,創新平臺由園區內國家級工程技術中心數表征。
(3)產業合作。產業合作包括園區產業集聚與園區產業合作兩方面[9]。其中,園區產業集聚從園區上市公司數、世界500強企業數以及國家新型工業化產業示范基地建設三方面表征,園區產業合作由分園區建設情況表征。
(4)公共服務。公共服務涵蓋產業園區位優勢、組織結構、配套服務機構以及智慧化四方面[10]。其中,區位優勢采用園區地理位置、交通狀況及國際化情況進行測度,組織結構根據園區管理機構建設水平進行測度,配套服務機構由園區檢測和認證中心數測度,智慧化根據園區是否為智慧園區試點示范單位進行測度。
(5)社會環境。社會環境包括生態環境保護與產城融合發展兩方面[10]。其中,生態環境保護根據園區是否通過ISO14000認證以及園區是否為國家生態工業示范園區進行測度,產城融合發展根據園區周圍醫院數、學校數、商場數等公共基礎設施建設情況進行測量。
2.3.3 校準
本文采用直接校準法,將原始數據轉化為模糊集隸屬分數[19]。結合上述對產業園區持續發展要素以及產業園區經濟績效、創新績效的分析,由于目前仍缺乏明確的理論和外部標準作為校準依據,因此本文基于案例的描述性統計結果進行校準。參考既有研究[32,35],將5個條件與2個結果完全隸屬、交叉點和完全不隸屬的3個校準錨點分別設定為樣本描述性統計的上四分位數(75%)、中位數(50%)與下四分位數(25%)。此外,對于校準后出現模糊集隸屬分數為0.5的集合,按照小于1的隸屬分數增加0.001的方法進行調整[35]。非高經濟績效、非高創新績效的校準通過取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的非集實現。條件與結果的校準及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條件和結果校準與描述性統計Tab.1 Calibration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the conditions and outcomes
首先檢驗單個條件(包括其非集)是否構成產業園區高經濟績效或非高經濟績效,以及高創新績效或非高創新績效的必要條件。一致性是衡量必要條件的重要指標,當一致性水平大于0.9時,可認為該條件是結果的必要條件[36]。本文使用fsQCA3.0軟件進行必要條件分析,由表2可知,單個前因條件影響高經濟績效、非高經濟績效以及高創新績效、非高創新績效的一致性水平均低于0.9,即經濟基礎、創新載體、產業合作、公共服務、社會環境5個要素均不構成相應結果的必要條件。

表2 高經濟績效/非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非高創新績效的必要條件分析結果Tab.2 Analysis of necessary condition of high/non-high economic performance and high/non-high innovation performance
采用fsQCA3.0軟件分析園區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以及非高經濟績效、非高創新績效的組態,這些組態表示產生相應結果的不同持續發展路徑。
3.2.1 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組態分析
分別對高經濟績效和高創新績效進行組態分析。參考已有研究[35],將原始一致性閾值設定為0.8,案例閾值設定為1,PRI一致性閾值設置為0.7。由于缺乏支撐前因條件影響結果確切方向的證據和理論,在進行反事實分析時,本文假設單個條件出現與否均可貢獻高績效[36]。通過對比中間解與簡約解識別核心條件和邊緣條件,其中,同時出現在中間解和簡約解中的條件為核心條件,僅出現在中間解中的條件為邊緣條件,結果的呈現形式遵循Fiss[35]的研究。組態分析結果如表3所示,產生高經濟績效的組態有3個,產生高創新績效的組態有兩個,說明產業園區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均具有多重路徑。

表3 產業園區實現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的組態Tab.3 Configurations with high economic performance and high innovation performance in industrial parks
(1)高經濟績效組態分析。3個高經濟績效組態均包含經濟基礎這一核心存在條件,說明良好的經濟基礎在提升經濟績效方面發揮普適作用,其它條件均需要與經濟基礎協同聯動才能實現高經濟績效。
組態HEP1顯示,以經濟基礎、創新載體以及產業合作為核心存在條件的產業園區持續發展路徑有助于實現高經濟績效,本文將其命名為“以經濟基礎為支撐的創新載體與產業合作協同驅動型”。該路徑表明,對于經濟基礎良好的產業園區,還需要同時擁有豐富的創新載體與良好的產業合作,才能實現高經濟績效。此時,公共服務與社會環境對實現高經濟績效的作用并不必要。代表性案例有中關村科技園區、上海張江高新區、蘇州工業園區等17家產業園區,其中,經開區8家、高新區9家。
組態HEP2顯示,以經濟基礎、創新載體以及社會環境為核心存在條件的產業園區持續發展路徑有助于實現高經濟績效,本文將其命名為“以經濟基礎為支撐的創新載體與社會環境協同驅動型”。該路徑表明,對于經濟基礎良好的產業園區,還需要同時擁有豐富的創新載體與良好的社會環境,才能實現高經濟績效。此時,產業合作與公共服務對產生高經濟績效的作用并不必要。代表性案例有北京經開區、合肥高新區、南京經開區等16家產業園區,其中,經開區8家、高新區8家。
組態HEP3顯示,以經濟基礎、公共服務以及非創新載體為核心存在條件的持續發展路徑,也有助于實現高經濟績效,本文將其命名為“以經濟基礎為支撐的公共服務彌補型”。與組態HEP1、HEP2不同的是,組態HEP3存在一個核心缺失條件(創新載體),該路徑表明,對于經濟基礎良好的產業園區,如果缺乏創新載體,則需要疊加完善的公共服務,即只有當經濟基礎與公共服務兩者協同聯動時,才能共同彌補園區創新載體缺乏的不足,從而實現高經濟績效。此時,產業合作與社會環境對產生高經濟績效的作用并不必要。代表性案例有昆山經開區、寧波經開區、無錫高新區等12家產業園區,其中,經開區6家、高新區6家。
通過組態比較還發現,組態HEP1中的產業合作與組態HEP2中的社會環境存在替代關系。該替代關系表明,當園區經濟基礎雄厚、創新載體豐富時,產業合作與社會環境可以等效替代并實現高經濟績效。
(2)高創新績效組態分析。兩個高創新績效組態均包含經濟基礎與創新載體這兩個核心存在條件,說明良好的經濟基礎與豐富的創新載體在提升創新績效上發揮普適作用,經濟基礎與創新載體在產生高創新績效過程中存在互補關系。即只有當產業園區同時擁有良好的經濟基礎與豐富的創新載體時,才能通過進一步協同其它條件實現高創新績效。
組態HIP1顯示,以經濟基礎、創新載體以及產業合作為核心存在條件的產業園區持續發展路徑有助于實現高創新績效,本文將其命名為“以經濟基礎與創新載體為支撐的產業合作促進型”。該路徑表明,當產業園區擁有良好的經濟基礎與豐富的創新載體時,需要疊加良好的產業合作,才能促進園區創新績效提升。此時,公共服務與社會環境對實現高創新績效的作用并不必要。代表性案例有廣州經開區、武漢東湖新技術開發區、成都高新區等18家園區,其中,經開區、高新區各9家。
組態HIP2顯示,以經濟基礎、創新載體、社會環境以及非公共服務為核心存在條件的產業園區持續發展路徑也有助于實現高創新績效,本文將其命名為“以經濟基礎與創新載體為支撐的社會環境彌補型”。與組態HIP1不同的是,組態HIP2存在一個核心缺失條件(公共服務),該路徑表明,當產業園區已具備良好的經濟基礎、豐富的創新載體且公共服務不佳時,則需要疊加良好的社會環境,即只有當經濟基礎、創新載體、社會環境三者協同聯動時,才能共同彌補園區公共服務欠佳的不足,從而實現高創新績效。在這種情況下,產業合作對產生高創新績效的作用并不必要。代表性案例有杭州高新區、蘇州高新區、成都經開區等4家園區,其中,經開區1家、高新區3家。
通過比較兩個高創新績效組態發現,組態HIP1的原始覆蓋度和唯一覆蓋度均明顯高于組態HIP2,說明以經濟基礎與創新載體為支撐的產業合作促進型路徑是目前產業園區實現高創新績效的主要方式。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在擁有良好經濟基礎與豐富創新載體的情況下,大多數高創新績效園區主要通過聚焦產業合作促進創新活動,而社會環境優化則相對不足。
3.2.2 非高經濟績效與非高創新績效組態分析
本文也分別檢驗了導致園區非高經濟績效和非高創新績效的組態,其中,導致非高經濟績效的組態有4個,導致非高創新績效的組態有5個,如表4所示。

表4 產業園區非高經濟績效、非高創新績效組態Tab.4 Configurations with non-high economic performance and non-high innovation performance in industrial parks
4個非高經濟績效組態中,組態NHEP1表明,當園區經濟基礎脆弱,且產業合作與公共服務均不佳時,將產生非高經濟績效;組態NHEP2表明,當園區經濟基礎脆弱,且公共服務以及社會環境均不佳時,將產生非高經濟績效;組態NHEP3表明,當園區經濟基礎脆弱,且產業合作以及社會環境均不佳時,將產生非高經濟績效;組態NHEP4表明,當園區經濟基礎脆弱,且創新載體缺乏時,即使擁有良好的公共服務與社會環境,也將產生非高經濟績效。非高經濟基礎出現在所有非高經濟績效組態中,說明前期經濟基礎薄弱是制約園區經濟績效提升的普遍原因。
5個非高創新績效組態中,組態NHIP1表明,當園區經濟基礎、創新載體以及公共服務均不佳時,將產生非高創新績效;組態NHIP2表明,當園區經濟基礎、創新載體以及產業合作均不佳時,將產生非高創新績效;組態NHIP3表明,當園區經濟基礎與創新載體均不佳時,即使擁有良好的社會環境,也將產生非高創新績效;組態NHIP4表明,當園區創新載體、產業合作、公共服務以及社會環境均不佳時,將產生非高創新績效;組態NHIP5表明,當園區經濟基礎、產業合作、公共服務以及社會環境均不佳時,將產生非高創新績效。
整體比較高經濟績效與非高經濟績效的7個組態,以及高創新績效與非高創新績效的7個組態發現,產生產業園區高經濟績效與非高經濟績效的路徑之間以及產生產業園區高創新績效與非高創新績效的路徑之間均存在非對稱關系。
本文采用調整原始一致性水平的方法對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的前因組態進行穩健性檢驗[33]。對于高經濟績效組態,原始一致性水平從0.8提高到0.9,新模型組態仍為3個,是原模型組態的完美子集。對于高創新績效組態,原始一致性水平從0.8提高到0.85,新模型組態仍為2個,也是原模型組態的完美子集。同時,兩類績效新模型組態的一致性與覆蓋度相較原模型僅發生細微變化,符合QCA結果穩健性標準[36],表明上述研究結果穩健。
3.4.1 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持續發展路徑的比較分析
通過整合產業園區高經濟績效組態與高創新績效組態,得到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如圖2所示。首先,無論是提升經濟績效還是實現創新績效,均需要多個持續發展要素協同聯動才能實現,驗證了產業園區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是多個要素協同作用的結果[11,12]。高經濟基礎出現在所有高績效組態中,表明相較于其它4個持續發展要素,良好的經濟基礎在提升園區兩類績效上均發揮普適作用。值得注意的是,高創新績效路徑中一定包含創新載體,而高經濟績效路徑中不一定包含創新載體,表明豐富的創新載體是促進園區協同創新能力與創新績效水平提升的重要基礎[22,25]。

圖2 產業園區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Fig.2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pathways of high economic performance and high innovation performance in industrial parks
其次,實現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均有多條,且高經濟績效路徑數量多于高創新績效路徑。可能的原因是,我國產業園區經過40余年發展,在提升經濟績效與創新績效上探索出了多條既符合自身發展稟賦又具有差異化優勢的路徑,但相較于經濟績效提升,其創新績效提升的發展經驗不足,這與產業園區經歷的發展階段是匹配的。在產業園區40年發展政策主題的演進過程中,涉及經濟發展主題的政策數量最多,其次為創新發展政策[30]。由此可見,促進經濟增長貫穿產業園區持續發展全過程,實現創新驅動則是園區持續發展進入穩定提升階段后關注的重點。
再次,高創新績效路徑一定是高經濟績效路徑,但高經濟績效路徑不一定是高創新績效路徑。組態HIP1與組態HEP1完全一致,組態HIP2為組態HEP2的完美子集,說明高創新績效組態是高經濟績效組態的完美子集,所有高創新績效路徑均屬于高經濟績效路徑范疇。可能的原因是,部分高經濟績效產業園區在實現經濟增長的基礎上,進一步探索出實現高創新績效的發展路徑,逐漸從傳統的要素驅動、投資驅動轉向創新驅動,進一步促進園區經濟績效提升,形成了經濟增長與創新拓展相互促進的良性循環。該發現在一定程度上呼應并拓展了關于我國高新區已實現創新驅動經濟增長的實證研究結論[13],事實上,不僅是高新區,經開區也逐漸走上創新驅動的內涵式發展之路。
最后,以經濟基礎、創新載體以及產業合作為核心存在條件的持續發展路徑,既能產生高經濟績效也能產生高創新績效,且由于在兩類路徑中均具有較高覆蓋度,因此是促進經濟與創新雙重績效同時提升的關鍵路徑。研究表明,良好的經濟基礎、豐富的創新載體、良好的產業合作三者協同聯動,其所形成的集聚效應降低了行為主體獲得各項資源的難度與成本[28],不僅有助于強化規模經濟與外部經濟效果,也有利于推動創新升級與創新生態發展,從而形成促進產業園區持續發展的重要傳導機制[4-5]。
3.4.2 經開區與高新區持續發展比較分析
通過對高經濟績效組態與高創新績效組態覆蓋的解釋案例進行整理發現,經開區與高新區在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產業園區中的占比均衡,在提升經濟績效、創新績效的具體發展路徑上基本一致。
首先,分別比較高經濟績效組態與高創新績效組態覆蓋案例的分布情況。在高經濟績效組態覆蓋案例中,經開區案例22個,高新區案例23個,兩類園區案例數量在高經濟績效案例中的占比均衡。在高創新績效組態覆蓋的案例中,經開區案例10個,高新區案例12個,兩類園區案例數量在高創新績效案例中的占比也基本均衡。即無論是高經濟績效組態覆蓋的產業園區,還是高創新績效組態覆蓋的產業園區,經開區與高新區的占比都呈現出均衡性。其次,具體比較每個高績效組態覆蓋案例,無論是3個高經濟績效組態,還是2個高創新績效組態,在每個高績效組態覆蓋的產業園區中,經開區與高新區的占比都基本均衡。該發現表明,無論是促進經濟績效,還是提升創新績效,經開區與高新區的具體發展路徑都呈現出一致性。
從經開區與高新區在兩類高績效產業園區中的數量分布特征以及實現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特征可以看出,經開區與高新區的持續發展逐漸進入殊途同歸階段。雖然在產業園區發展初期,我國經開區與高新區的發展重點存在較大差異,如經開區強調發展外向型工業,推動經濟集約化發展,高新區則重點發展高新技術以提高科技持續創新能力[4,30]。但經過近40年的持續發展,無論是驅動經濟增長,還是促進創新能力提升,經開區與高新區均呈現出齊頭并進、協同發展特征。同時,在提升經濟水平與創新能力的具體發展路徑上,經開區與高新區也表現出實現方式趨同的特點。
本文基于可持續發展觀,以100家國家級產業園區為樣本,其中,經開區49家、高新區51家,采用基于組態視角的fsQCA方法,整合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中經濟基礎、創新載體、產業合作、公共服務、社會環境5個關鍵前因條件,探討產業園區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主要結論如下:
(1)單個持續發展要素不構成園區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的必要條件,但良好的經濟基礎在提升經濟績效上發揮普適作用,良好的經濟基礎與豐富的創新載體在提升創新績效上發揮普適作用。經濟基礎薄弱是制約園區經濟績效提升的普遍原因。
(2)產業園區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有多條,每條路徑均需要多個持續發展要素協同互動、共同作用。具體地,實現高經濟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有3條,分別為以經濟基礎為支撐的創新載體與產業合作協同驅動型、以經濟基礎為支撐的創新載體與社會環境協同驅動型以及以經濟基礎為支撐的公共服務彌補型;實現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有2條,包括以經濟基礎與創新載體為支撐的產業合作促進型、以經濟基礎與創新載體為支撐的社會環境彌補型。產生非高經濟績效的路徑有4條,產生非高創新績效的路徑有5條,分別與相應的高績效路徑存在非對稱關系。
(3)持續發展要素在協同驅動園區實現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過程中存在替代或互補關系。當園區擁有良好的經濟基礎與豐富的創新載體時,產業合作與社會環境在實現高經濟績效過程中存在替代關系;經濟基礎與創新載體在實現高創新績效過程中存在互補關系。
(4)高創新績效路徑一定是高經濟績效路徑,但高經濟績效路徑不一定是高創新績效路徑。以經濟基礎、創新載體以及產業合作為核心存在條件的持續發展路徑,既能產生高經濟績效也能產生高創新績效,是促進經濟與創新雙重績效同時提升的關鍵路徑。
(5)經開區與高新區在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產業園區中的占比均衡,在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上的具體發展路徑基本一致,經開區與高新區持續發展逐漸進入殊途同歸階段。
(1)基于可持續發展觀構建影響園區經濟績效、創新績效的前因條件體系,有助于系統梳理影響園區經濟與創新績效的關鍵要素,將可持續發展觀的理論視角拓展應用到多要素組合與園區經濟績效、創新績效之間復雜因果關系的研究中[2,8]。進一步地,借助組態視角,通過系統整合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的5個要素,實證探討多個持續發展要素協同影響園區經濟績效、創新績效的作用機制,并進一步識別要素之間存在的潛在替代、互補關系,有效彌補了現有研究對多個持續發展要素間協同作用與互動關系探討匱乏的不足[12]。
(2)通過對產生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進行比較分析,揭示了兩類高績效路徑之間的異同與內在聯系。一方面,無論是提升經濟績效還是提升創新績效,均需要多個持續發展要素協同聯動才能實現,且具有多種實現方式,呼應了產業園區績效提升是一個多要素協同作用的復雜動態過程的研究結論[11,12]。另一方面,高創新績效路徑是高經濟績效路徑的完美子集,高創新績效路徑一定是高經濟績效路徑,反之則不然,從一定程度上驗證了產業園區已逐漸走向以創新為驅動的內涵式經濟增長道路[13]。上述研究結論為進一步探討產業園區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路徑之間的關系提供了有益借鑒。
(3)將經開區與高新區合并納入研究范疇,基于對高經濟績效與高創新績效組態覆蓋案例的分析,實現了對兩類園區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持續發展路徑的比較。無論是促進經濟增長還是驅動創新能力提升,經開區與高新區呈現出發展目標相同、發展路徑相似的特征,兩類園區的持續發展進入殊途同歸階段,從發展路徑視角有效補充了兩類園區的比較研究[5,30]。該結論為進一步深入比較研究經開區與高新區的持續發展機制提供了重要參考。
(4)將fsQCA方法應用于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與園區績效關系的研究,既提高了可持續發展觀對園區經濟與創新活動的解釋力度,也拓展了組態視角與QCA方法的應用領域。一方面,不同于現有研究主要采用案例分析或傳統的凈效應分析方法,本文利用QCA方法在分析復雜因果關系上的顯著優勢,有效揭示了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多個要素共同影響績效的組態效應[12]。另一方面,本文將fsQCA方法應用到對產業園區復雜集群整體的研究,響應了學者關于使用組態視角和QCA方法的獨特優勢分析集群與績效間復雜因果關系的呼吁[31]。
(1)無論是經開區還是高新區,其實現高經濟績效、高創新績效的持續發展路徑均有多種,園區管理者應綜合考慮園區在經濟基礎、創新載體、產業合作、公共服務及社會環境等方面的異質性,合理有效配置各種資源、制定符合園區資源稟賦與發展階段的發展策略。
(2)以經濟基礎、創新載體以及產業合作為核心存在條件的持續發展路徑,是有效促進產業園區經濟績效與創新績效同時提升的關鍵。園區管理者應當高度重視良好的經濟基礎、豐富的創新載體以及良好的產業合作三者之間的協同聯動,當三者中有一方面欠缺時,需努力補足相應短板,推動產業園區真正形成集聚效應,強化集聚經濟效果、優化創新生態體系,從而持續推動園區經濟發展與創新活動。
(3)高創新績效路徑一定是高經濟績效路徑,但高經濟績效路徑不一定是高創新績效路徑,兩類高績效路徑之間的內在聯系為園區管理者妥善處理園區持續發展與經濟增長、創新能力提升關系提供了重要參考。尤其是經濟績效好但未實現高創新績效的園區,園區管理者應優先注重創新載體培育與引進,從傳統的要素驅動與投資驅動轉向創新驅動,通過提升園區創新水平提高園區經濟增長質量,為最終實現可持續發展奠定良好基礎。
本文也存在以下不足,值得未來進一步研究。①基于可持續發展觀構建前因條件體系,盡管已涵蓋并歸納了具有代表性的影響因素,但難免有不足之處,如該框架未包含政府支持方面的影響因素[8],此外,雖然公共服務已涉及對園區智慧化水平的考量,但考慮到數字技術在產業園區持續發展中日趨重要,未來可將數字化單獨作為一個前因條件納入分析框架;②僅探討了產業園區持續發展體系與園區績效的靜態關系,未來可考慮收集園區不同發展階段數據,引入多時段多線性增長QCA方法[31],分析產業園區在不同階段的發展路徑,并分析路徑演化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