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與實

鐘惠

一葉落，知秋來。寒風起，知冬到。

11月的時候我終于回到了四季如春的小島，飛機降落前我還穿著毛衣、羊絨外套，落地后直接將大衣脫下，變成了只穿單衣和長裙。

隨著氣候的變化，我的心態也隨之發生變化。想起在杭州凜冽的寒風中，我常穿梭于辦公樓間，步履匆匆間，常忙著趕赴山與海。而在這里，或許因為氣候宜人的緣故，好像生活的節奏也慢了下來。于是在回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有種恍惚的感覺，虛與實交錯的鏡面感。

鏡子的一面是忙碌的工作事宜，另一面是春暖花開的生活。于是在家調休的歲月變成了實干者的安逸期，在生活中忙碌，在忙碌中生活。

天氣晴朗時，我會帶家中的小朋友到海邊趕海，趕海的時間不長，開車十五分鐘到海邊，也就只在沙灘上逗留半小時或四十五分鐘左右，兩把小鏟子，我與小朋友一人一把，在沙灘上刨啊刨啊，能刨到幾個海貨是幾個海貨，無論多少，準時收工。

先生作為接送司機，總是擔憂小朋友被冬天的海風吹著涼。母親則覺得我“日理萬機”，這么短的時間內挖不到幾個螺，不夠吃且從成本上看，劃不來，總覺得浪費這時間干什么，唯獨我和小朋友對此項活動樂此不疲。

我們都覺得雖然只是短暫的趕海，但身心得到了極大的釋放。我開心，他快樂，一大一小兩個人時時樂呵得像個傻子。

隨著年紀漸長以及通過近期和朋友的交流，我隱約發現人生好像確實存在分水嶺。三十歲前的人生，大多數人活得天真可愛、率真純粹，即使是再早熟的人，也更容易為一些人情世故、俗世往來而觸動。生活與工作中的一些小事，常常能對身心造成極大影響。可是到了三十歲以后，大多數朋友的為人處世、對待家庭、事業、交友上都有了不同的看法。

以前是一腔赤誠，過了分水嶺之后，身邊的朋友更多變為“通透”、“淡然”，或更加佛系、或更加棱角分明。許多大家從前在乎的事和人，突然就變得不那么在乎了。從前無法放下的事情，如今覺得不值一提，甚至無需耗費心神。不得不說，有時這也是一種生活的饋贈，年歲越大，越是不畏浮云遮望眼，越能看透本心，回歸生活本質，找到屬于各自最舒適的生活狀態。

最近常與朋友討論人生議題，也有不少人說“人生不要太忙碌”，或詢問我要不要做某某事，我總是這樣答復：“一個人，他首先是一個人，其次才是一個子女、丈夫或者妻子，或是生活中任意一個身份角色。”

于是我總建議他們在做選擇之時，最先考慮的應當都是我們作為“人”本身。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我們想不想做這件事，如果想要就去做，而不是因為任何關于身份或者身處某個階段的原因，忽視了我們本身最真實的想法，從而違背了內心最真實的決定。

于是抱著這樣的念頭，我也才會有如今的充實生活。雖然在忙碌的縫隙中極力尋早生活最真實的樣子，雖然常有活著的虛與實的交錯感，但這何嘗又不是一種讓人欣喜的人生體驗。

12月初時，我在參加一個全國性文化論壇之余，帶著家人到陵水的疍家漁排去吃了一頓飯。小船兒載著我們一家從碼頭出發，送至一家小有名氣的魚排，他家的刺豚粥上過CCTV的農業頻道，魚粥味鮮香甜，食時風味滿人間，在這一羹一飯中，我也找到了在世俗中拼搏的意義。

人活一世，我們不就為實現人生價值，讓自己和家人都變成更好的人而活著嗎？

管它虛與實，都是生活最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