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讓大雨落在身上

文蔣尋

《東離劍游紀》第一季的結局，熱血、精彩、充滿了詩意，且拋出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問題：如果你在行路時遇見大雨怎么辦？

在佛寺前冒雨獨行的殤不患手一揮，將紅紙傘撐在了寺外石佛的頭上。

這就是他的回答。在大雨滂沱之際，他選擇在雨中獨行，卻將手中的傘留給了佛祖。事實上，在故事的開端，他也曾遇見大雨，那一次，他從石佛頭上取下傘來為自己遮蔽風雨。當然，隨著故事展開，我們發現他并不是自私的人，他嘴里總是嚷著要退、要逃，行動時卻為了弱者直面生死，不遺余力。

最后他將紅紙傘還到佛祖的頭上，一方面是因為他意識到，人生中真正重大的風雨是無法逃避的；另一方面，也因為他有一顆慈悲之心，想借由佛祖去照顧那些有需要的人。

殤不患是我心中獨行的樣板。他外表普通，實際卻是隱藏高手，有不懼風雨的實力。更可貴的是，在每一次生死選擇中，他總是選擇善，選擇自己出戰。這樣的人，活該他最后拯救世界。

在金庸小說《射雕英雄傳》里，有一對少男少女也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們結伴而行，突遇大雨：

眼見面前一條長嶺，極目并無可以避雨之處，郭靖除下外衫，要給黃蓉遮雨。黃蓉笑道：“多遮得片刻，便也濕了。”郭靖道：“那么咱們快跑?！秉S蓉搖了搖頭，說道：“靖哥哥，有本書上講到一個故事。一日天下大雨，道上行人紛紛飛奔，只有一人卻緩步行走。旁人奇了，問他干嗎不快跑。那人道：‘前面也下大雨，跑過去還不是一般的淋濕？’”

少女黃蓉的話樸實無華，卻隱喻著她對于人生風雨的思考，那一刻，她似乎洞見了自己的命運。未來的日子里，她將成為身邊這位少年的妻子，不僅要操勞家務、養育兒女，而且還要帶領丐幫與他一起抗金，最后在襄陽城破后與他同生共死。冰雪聰明的她本可以過上無憂的生活，但她從未抽身而出，將他一個人留在風雨里。早在長嶺那場大雨里，她就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黃蓉心中卻忽然想起了華箏之事：“前途既已注定了是憂患傷心，不論怎生走法，終究避不了、躲不開，便如是咱們在長嶺上遇雨一般?！碑斚聝扇吮阍诖笥曛芯従徯腥?。

對于當時的他們來說，他們同時面臨的是另一個層面的風雨，那是善惡、情義、道德的風雨。對于黃蓉來說，郭靖必然會將她拖入生活的暴風——去看看她的婚后生活，就知道她幾乎褪盡了所有女孩的嬌弱，活得操心而辛苦；對于郭靖來說，這個注定要當大俠的人即刻就要將自己置于背信棄義的境地。

然而他們選擇了彼此，也選擇了面對。郭靖遇見雨，第一反應是脫衣服給黃蓉遮蔽，而黃蓉明知前路艱難卻依然不改初心，以此回報他的這份雖然有些傻氣卻至誠的深情。他們實力相當，步調一致，相互信任，懂得珍惜。他們是我心中結伴而行的樣板。

他們能走到最后，經得起風風雨雨，是因為他們和殤不患一樣懂得，人生的風雨躲是躲不掉的，那就干脆讓大雨落在身上。

長嶺遇雨，緩緩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