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醫“納氣歸元”探討高壓氧修復機體損傷的療效機制

畢珊榕， 鄔謹鴻， 鄺衛紅

（1.深圳市寶安純中醫治療醫院，廣東深圳 518100；2.深圳市寶安中醫院，廣東深圳 518100；3.廣東醫科大學，廣東湛江 524023）

高壓氧治療主要針對因為缺氧而引起疾病的患者，是指通過高壓的環境讓患者呼吸高濃度氧或者純氧的方法來治療。缺氧會導致氧化應激，造成極強的細胞毒性，引起細胞壞死和細胞凋亡，進一步導致機體損傷[1]。高壓氧具有加速創傷修復、促進血管生成、抗菌、清除自由基等作用。高壓氧可糾正組織缺氧及再灌注損傷等病理狀態，對炎癥修復和微循環障礙有積極作用[2]。實驗證明，長期的高壓氧治療可以提升線粒體活性，降低氧化應激和缺氧誘導因子引起的不良作用，從而促進能量生成，以此修復機體損傷[3]。高壓氧可歸屬中醫“氣”的范疇。中醫學認為，“氣”是維持人體生命活動的基本物質。“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素問·六微旨大論》），氣機的運動為生命力的表現。近年來，高壓氧在臨床使用越來越廣，以下試從中醫學角度探討高壓氧治療的機理，以期為高壓氧的臨床應用拓展思路。

1 高壓氧治療的中醫理論基礎探討

1.1 高壓氧是清氣的來源《類經·陰陽清濁》曰：“清氣者，天氣也”[4]。清者為陽。“清者”有天之清氣，有水谷之清氣，亦有五臟之清氣。天之清氣為肺所呼吸的來自自然界中的清氣，水谷之清氣為脾胃運化之清氣，而五臟之清氣為五臟升清之氣。《類經·陰陽清濁》曰：“受氣者清……清者注陰”，此“陰”指五臟，清者注陰，意為清氣歸于五臟。而五臟之清氣又可上注于肺，充養肺臟。正如《類經·陰陽清濁》所言：“手太陰，肺也，肺者五臟六腑之蓋也，為清氣之所注”。肺主氣，司呼吸，肺中呼吸的“清氣”主要為空氣中的氧氣，而高壓氧療法中的高壓氧便是補充了肺所呼吸的自然界之清氣。肺朝百脈，主宣發肅降，一呼一吸之間，吸入清氣，排出濁氣，吐故納新，生生不息。肺主治節，助心行血。《素問·經脈別論》曰：“脈氣流經，經氣歸于肺；肺朝百脈，輸精于皮毛。毛脈合精，行氣于府；府精神明，留于四臟；氣歸于權衡。”肺氣流注于經脈，推動氧氣運行于經脈之中，通達全身臟腑組織。肺氣不充，華蓋失司，濁氣堆積，則五臟清氣不升，六腑濁氣不降，臟腑運化失調。高壓氧為清氣的重要來源，可填充五臟之氣，尤以填充肺氣，使肺氣得宣，濁氣得去，則臟腑功能可得到恢復。

1.2 高壓氧可助運化谷氣 清氣為真氣之屬，與谷氣結合，可主宰五臟之機與六腑之化。《靈樞·刺節真邪》曰：“真氣者，所受于天，與谷氣并而充身也”。谷氣為人身之本，充養人身之精，正如《素問·平人氣象論》所言：“人以水谷為本，故人絕水谷則死”。受于天者，清氣也，高壓氧即為清氣之屬；受于谷氣者，地氣也，源于脾胃之運化。《類經·陰陽清濁》曰：“受谷者濁，受氣者清。清者注陰，濁者注陽。……氣之大別：清者上注于肺，濁者下注于胃”。清氣與谷氣，一陰一陽，互根互用，此消彼長，亦可相互轉化。《靈樞·五味》曰：“天地之精氣，其大數常出三入一，故谷不入，半日則氣衰，一日則氣少矣。”《素問·平人絕谷》又言：“神者，水谷之精氣也”。谷氣與元氣相互滋濟，以谷氣續元氣之根，方可生生不息，元氣的充盈有賴于脾胃后天之本的運化，正如《馮氏錦囊秘錄·先后天陰陽論》所云：“損后天陰陽之氣……脾胃之谷神不充，更不能為腎命門之真陰元陽以續命脈”[5]。谷不入，則谷氣損，需賴先天之清氣，腎中之元氣以化谷氣，補谷氣之不足。清氣中以氧氣為精要，可化生氣血以供能，乃維持生命活動之精微物質。高壓氧為機體提供了充足的氧氣，助水谷之運化，與谷氣互為補充。谷氣不損，則氣血生化有源，命脈得續，相得益彰。

1.3 高壓氧為宗氣的重要組成部分 清氣與水谷之氣相合，聚于胸中，是為宗氣。《素問·平人氣象論》曰：“胃之大絡，名曰虛里，貫鬲（膈）絡肺，出于左乳下，其動應衣，脈宗氣也”。宗氣納水谷之精氣與自然界中的清氣，以此二者為用。高壓氧為“清氣”之源，故為宗氣之重要組成。《靈樞·邪客》：“宗氣積于胸中，出于喉嚨，以貫心脈而行呼吸。”《黃元御醫學全書·靈樞懸解·決氣三十九》又言：“肺居上焦，宗氣統之”[6]。宗氣聚于胸中，助肺以司呼吸，助百脈以行血。《靈樞·刺節真邪》：“宗氣留于海……宗氣不下，脈中之血凝而留止”。這里的“海”指上氣之海，即膻中。宗氣不行，無以行血，氣血瘀滯，心氣不充，肺氣不利，脾不運化，則五臟功能衰退。高壓氧助宗氣周流血脈，行于周身，使氣血通利，臟腑開闔有道，功用有常。

1.4 高壓氧納氣歸元以充元氣 元氣為萬物之資始，亦統領萬物。《素問·天元紀大論》曰：“太虛廖廓，肇基化元。萬物資始，五運終天。布氣真靈，揔統坤元。”元氣為萬物之根，于人身而言，元氣藏納于腎中，為下丹田命門之根，生命之本。《難經·十四難》言：“人有元氣，故知不死”。元氣主陰陽之進退，呼吸之出入，乃至一身之氣化。正如《徐大椿洄溪醫案（附醫學源流論）·元氣存亡論》所言：“陰陽闔辟存乎此，呼吸出入系乎此……此中一線未絕，則生氣一線未亡”[7]。由此可知，元氣系性命之存亡。

宗氣之根，在于元氣。《馮氏錦囊秘錄·辨宗氣衛氣營氣》言：“宗氣者，丹田先天之大氣也”[5]，此丹田為下丹田，即“命門”。元氣與清氣相互滋濟，運行全身，全賴肺、脾、腎三臟協調運轉。《難經·四難》言：“呼出心與肺，吸入腎與肝，呼吸之間，脾受谷味也”。肺為氣之主，脾為氣之源，腎為氣之根。《靈樞·經脈篇》亦有腎經循行分支直絡于肺的論述，由此可知肺腎同源。《景岳全書·述古》曰：“肺出氣也，腎內（同“納”）氣也，肺為氣之主，腎為氣之本。”高壓氧之清氣，充肺氣與宗氣，肺主宣降，清氣下行，歸于丹田，藏納于腎，以充元氣，此即五行中“金生水”之理，亦為高壓氧補肺納腎、納氣歸元之理。

綜上，高壓氧為清氣之源，貫注于肺中以宣清降濁；高壓氧可助谷運化，化生氣血，續元氣之根；高壓氧可充宗氣，助心行血，留注于全身；高壓氧可納元氣，以助清氣下藏于腎，金水相生。高壓氧與“清氣、谷氣、宗氣、元氣”的功能密切相關，可促進五臟功能運化，恢復臟腑功能。

2 高壓氧修復機體損傷的中醫機制探討

人身五臟六腑功能之變化，全賴臟腑之氣機變化，即“氣化”。若氣化失常，氣機升降出入失司，清陽無以實四肢，濁陰積聚于五臟而不歸六腑，濁陰實于內，清陽散于外，則氣血逆亂，百病由生。高壓氧為清氣之源，可充肺氣、化谷氣、運宗氣，使血中之氧運行全身，助肺宣發肅降，助脾升清降濁，助肝疏泄，助心行血，助腎納氣。高壓氧治療可使機體“氣化”如常，細胞組織得以修復。

五臟協調運轉，氣血通利，皆得益于元氣充盈。先天之元氣化生五行，五行運化，又可滋濟先天，如此往復，如環無端。正如《馮氏錦囊秘錄·先后天陰陽論》所言：“先天之元氣，由無形以肇生五行，后天之元氣，從有形之五行，以環運先天。”肺氣充足，脾胃生化如常，宗氣得充，則五臟調和，氣血充盈，吐故納新，元氣得充，生生不息。

若肺氣不足，宗氣不充時，則需損脾胃之氣以充宗氣之源，脾胃之谷神不充，則進一步消耗元氣。元氣充盈是生命活動旺盛的根本，元氣一旦受傷，則脾胃生化無源，臟腑功能失調，氣血逆亂，則細胞生命活力降低，細胞衰老與壞死增加，造成機體損傷。高壓氧可以補充清氣與宗氣的來源，一則減少谷氣與元氣的消耗，二則助肺吸氣使腎納氣，恢復臟腑功能，減少細胞衰老和壞死，進一步修復機體損傷。高壓氧修復機體損傷的中西醫機制如圖1所示。

3 高壓氧治療在中醫診療思路中的拓展應用

觀中醫之方藥，補肺氣之藥多有健脾之用，如人參、黃芪之類，這類藥具有培土生金之意，因脾為氣血生化之源，母健則子旺。《靈樞·口問篇》曰：“谷入于胃，胃氣上注于肺”；《素問·經脈別論》則曰：“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故肺之精氣需脾胃滋養，而脾胃之氣又依賴于先天之元氣盛衰。高壓氧治療可為機體補充更充足的氧氣，更直接地填充了肺氣，為臨床補肺納氣提供新的思路。

長效高壓氧治療為潛在缺氧狀態、線粒體功能障礙相關疾病以及與氧化應激相關的慢性病如腫瘤、糖尿病、神經退行性病變等帶來了更多治療的可能[3]。除此之外，高壓氧治療還可以提升患者的認知能力，具有神經保護作用，尤其對于腦梗塞后遺癥、阿爾茲海默病等腦損傷疾病，以及對神經損傷疾病、神經退行性疾病、神經毒性損傷等具有良好的康復作用[8-15]。

高壓氧納氣歸元，元氣充盈，氣上注于腦，則神明自清。采用中醫理論指導高壓氧的運用，可拓寬臨床診治思路，拓展高壓氧治療在慢性病治療中的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