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實主義的隱喻（組詩）

達達

螢火蟲

多年以后

才悟到

那夜，真正的引路人

是幾只螢火蟲

山路上

我們幾個腳步雜沓

呼吸急促

而周遭寂靜

前方

螢火點點

我們不自覺跟隨它走

走著走著就瞧見了村子

而螢火此時也神奇不見了

仿佛完成使命似的

如今想來

這小東西出現在山路半途

絕非偶然

它陪伴我們走一段夜路

許是受了誰的指引

軌跡

那時我耳朵里已有沙塵暴

潮汐般陣陣襲來

那時我們行進在沙漠上

什么痕跡也不曾留下，像一股風一個夢

那時，我們種植在塵世泥沼中的樹已經開花結果

但無法命令這棵樹跟著我們一起跋涉遷徙

那時，生活像一陣冬雨淅淅瀝瀝，路面濕答答

我走過的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烙下水漬深重的足跡

那時，你已抹不掉自我凸顯的形體

那不是一只鵬鳥，也不是一只甲殼蟲

你在大地上行走，額頭上散發著能驅鬼魅的無形毫光

那時，你從家出發，到公司、餐館、茶室、車站、麻將館

到塵世中所有能去的地方

但你不知你留下這樣的行程軌跡到底昭示了什么意義

是否，這就是那所謂的并無神性的日常

在這日常里我們消耗掉平淡、貧乏、倉皇的一生

寫實主義的隱喻

一個無雪的冬夜

吃過晚飯就無所事事的冬夜

我們不想出家門了

外面風大，吹在臉上如同刀割

這樣的夜晚我們窩在家里看電視

聊些家常里短的閑篇

仿佛度年如日

日子過得好快，轉眼新年又少去了幾天

我已忘記這幾日是怎么過來的

世界又發生了些什么變化

需不需要我關心過問

沒有誰咨詢過我對農業及全球變暖的看法

雖然我有自己的看法，但這看法談不上多獨到

更說不上什么專業

它們只埋藏在我柔軟的心里

而我一直搞不清，所謂的心里

到底是指心臟還是腦門兒

那么有限的地方卻那么遼闊和幽深

搞不清就不搞了

反正都是心里想的事

關鍵這些并不重要

關鍵我也不知道什么才重要

一個無雪的冬夜

看了兩集電視劇我們就洗洗上床睡覺

卻沒能立刻進入夢鄉

夢鄉似乎近在咫尺

但我遲遲走不進去

它立在空無的遠處，天上飄著雪花

尋找一匹掠過光陰的白馬

多少年前，我曾讀到

“光陰如白駒過隙”這樣的句子

我對那匹掠過光陰的白馬十分好奇

我想找到它

找到這樣一匹神奇的白馬

我想騎著這匹白馬

掠過我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光陰

我嘗試過多種方式

去尋找和抵達這匹一閃即過的白馬

起先我奔跑，也幾乎接近了奔馳中的目標

但就在我伸手可觸的瞬間

不小心被夢摔了一跤

白馬就此離我遠去

之后我改騎自行車追趕

我奮力騎著車，卻始終只能尾隨在

白馬的后面，總是夠不著它

再后來我搭乘汽車、輪船、火車

甚至飛機

我飛得很快，但白馬裹挾著光陰飛奔得更快

這事有些令人沮喪令人絕望

我想我這輩子是否都攆不上那匹白馬了？

我像是在跟白馬賽跑

一場烏龜和兔子間的不對等賽跑

但白馬不是兔子，它從不驕傲也從不貪睡

轉眼又多少年過去

一匹白馬仍在光陰里過隙

而我仍在尋找

抵達一匹白馬的有效方式與途徑

并對一些恍惚的事物

繼續保持著肯定與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