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組詩）

杜劍

林中

穿越樹林的鐵路被拆除

如城市高樓上的鐘表停止走動

習慣聽火車轟鳴的小鳥

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

一只鳥熟悉的叫聲也消失了很久

我每天早晨在樹林有規律地穿行

只能代替幾趟疲憊的火車

更多在樹林中晨跑的人

會帶給小鳥怎樣的暗示

而小鳥的叫聲

我該怎樣辨別是歡快的

還是憂傷的

品茶

在品另一款茶之前

要把茶壺 公道杯 茶杯等所有的

茶器都清洗干凈

仿佛兩個山大王的格格不入

也像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的約定

我們把舌頭也清洗干凈

昔歸生普和安溪鐵觀音的茶香

只是先后在我的舌尖作短暫的停留

像兩個不同朝代的曇花一現

而安溪和怒江在我體內的交匯

彼此影響著對方

安溪漸漸變得躁動起來

怒江漸漸變得溫順起來

翹殼魚和弓魚趁夜色冒雨

順著五指巖山泉

游回一片茶葉的經脈

白芒

小滿時節水缸里恰到好處的水

因連日雨水滿得溢了出來

我的嗓音也因沾滿濕氣升高了音調

火車的汽笛聲受我連累加重了憂傷

把變調夾夾在吉他的第三品

才能收住一車人的憂傷

云杉木和鍍鎳鋼絲的憂傷

來自我輕而易舉夾上去的一只變調夾

我帶給它們的痛不亞于刀斧和熔爐

我白芒一樣的手指

該怎樣安撫

婺州窯

一尾在玻璃缸里供人觀賞的紅鯉魚

不小心從一張宣紙游進一只提梁壺的瓷坯

成為另一尾供人觀賞的紅鯉魚

人們驚嘆它栩栩如生和高超的跳龍門技藝時

魚卻有游不進一墻之隔茶湯的難言之隱

昔歸

在《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古琴曲里

你低著頭默默沖泡一款喚作昔歸的生普

而茶湯里暗潮涌動

紅椿木的抹挑指法與古茶樹的揉捻手法

正在見招拆招

你從它們的招式里看出了師出同門

但誰都沒有使出最后一招獨門絕技

你一遍遍沖泡茶湯

直到它們精疲力盡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