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嘉慶時期粉彩的異同
——以“萬花不露地”為例

黃佳蕊

（於念工作室，景德鎮市，333000）

1 乾隆粉彩的基本點特征

自康熙時期中國經歷歷史政權的交替，在陶瓷風格上既有繼承也有極大的發揮，在傳統青花的基礎上又衍生出了許多清代特有的陶瓷工藝，特別是釉上彩裝飾吸收了外國傳教士帶來的琺瑯繪畫技術和工藝演變成中國本土的陶瓷產品，粉彩就是其中最為明顯的代表。

粉彩在清康熙后期逐步發展成獨立體系，自雍正一朝的推動，已經到達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陶雅》1 中如此評價粉彩瓷：“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鮮嬌奪目，工致殊常”至乾隆一朝又有所發揮。關于粉彩瓷器的名稱來源一直都是文獻記載中紛繁復雜的研究，在乾隆以前包括乾隆的文獻記載中，關于粉彩的記錄始終貫以“洋彩”的稱呼，主要原因是在工藝上吸收了國外技術的創作，根本原因是在清代的中國長久的實行“閉關鎖國”政策，導致對國外的一切信息都報以“華洋”之別的態度。不僅在官方上稱呼為“洋貨”，在民間約定俗成的叫法中也把這種思想應用在各種國外的工藝生產上。雖然在乾隆時期有大量的傳教士來華，清代政府始終抱著“天朝上國”的態度，也是導致當時的文獻記載與清代后期乃至民國有別的原因。例如，在宮廷造辦處這種官方的機構中有：“記事錄三四一一號：“(乾隆)十年十二月初一日…江西唐英燒造得洋彩錦上添花、瓶等二千件…又如：“乾隆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江西燒造上色呈樣簿、瓶、罐、盤、碗、鐘、碟等三百三十六件，上色裝桶蹲、瓶、罐、盤、碗、鐘、碟等四千九百五件，外隨進洋彩紅錦地洋花山水詩意楞花蹲等七對；洋彩繪描金芭蕉絳環寶蓮洋花霽青大天球鱒等…奉旨，將洋彩東青雙耳觀音瓶一對，洋彩錦上添花雙喜耳漢蹲一雙；洋翠地錦上添洋花玲瓏夾宣花膽瓶一對；洋彩金碟花霽紅觀音瓶三件留下.…”等等。這些洋彩，就是我們現在稱呼的粉彩瓷器。也足可見證乾隆對于粉彩要求之高和重視的態度。

乾隆粉彩歷代的評價很高，在整個陶瓷體系上來說，也有非凡的成就。許之衡《飲流齋說瓷》2 評價乾隆瓷器說：“至乾隆則華縟極矣，精巧之至，幾于鬼斧神工”。粉彩瓷器到了乾隆時期也有著極大的發展，有以下幾大特征：

（1）造型。

瓷器作為人們日常使用的工具，在宮廷之中更突出其審美裝飾功能，以皇室等級來彰顯身份。乾隆時期的粉彩瓷器一部分作為宮廷后妃和皇帝本人的茶器和飲食器，另一部分用于陳設，器型比較大，裝飾功能強。如轉頸瓶、轉心瓶、賁巴瓶、扁瓶，多角瓶等，還有文房用具如粉彩筆筒、印泥盒，鎮紙等等.乾隆一朝獨有器型，還包括天球瓶、葫蘆瓶和鹿頭尊等。對于陶瓷表面的附加裝飾，除了彩繪以外還有的在瓷瓶兩側裝飾象耳、鹿耳、羊耳等不同獸耳，以及鼎鼎大名的鏤空雕器。

（2）紋飾。

粉彩是乾隆彩瓷的主流，至此也將釉上彩工藝推到了一個歷史最高峰，工藝方面往往集壓印、剔劃、繪畫、開光、色釉、鏤空、堆塑、描金等多種裝飾技法，還有拉、印、鞋、菱、接、錐、拱、削、鑲嵌等諸多工藝。除了以粉彩繪畫為主，還有“開光”粉彩，開光內繪花鳥圖、山水人物圖及墨書乾隆御題詩等。乾隆朝粉彩的常見紋飾有山水、嬰戲、九桃、瓜蝶、百鹿、花鳥、仕女、百花（亦稱" 百花不露地"）、八仙、云蝠、福壽、纏枝花、皮球花、花蝶等。

另外，乾隆粉彩有一個獨有的特征，即器物口部及底部都施松石綠釉，這種淺綠色或者深綠色的裝飾在單獨的松石綠釉瓷器上也較常見，總的來說是在乾隆以后真正的獨立發展成體系，并且松石綠釉，亦稱“秋葵綠釉”，是一種瓷器釉色，是清雍正時期創燒的綠釉新品種，現代配方系用硫酸鋇、碳酸鈣、硼酸等配制而成。其呈色為淡黃色中微微發綠，與綠松石色澤相似，故名“松石綠”。松石綠釉淺淡光潤，釉面猶如粥皮，由于是一種低溫彩釉，釉面常常帶有細小的紋片。

最后是來源的特殊性，乾隆官窯粉彩的紋飾一般是“大內”送來的圖樣，是根據乾隆指派畫師設計單獨的圖案，經由乾隆本人同意后才能下發給景德鎮的御窯廠督陶官手里再以分工協作的方式各自完成，所以一件官窯粉彩瓷器是有圖案樣本的，并且每個人可能看到的部分都不一樣，也因此粉彩的珍貴性可想而知。其中，乾隆粉彩瓷器還較多運用“開光”裝飾，是指在瓷器的某些部分畫出邊框，并在邊框中畫以山水、人物、花卉等。在邊框外飾以滿地錦紋的稱“錦地開光”，明代稱“錦地盒子心”，傳統的瓷器開光有2 個、4 個、6 個、8 個開光數量不等，開光內繪各種不同的錦紋和結帶、瓔珞紋博古紋、花草、花果等具有吉祥寓意的紋飾。

2 百花不露地的工藝與審美

前文中簡單介紹了乾隆粉彩的幾個基本特點和獨有的裝飾手法，其中就包括精工細作，紛繁復雜的“百花不露地”工藝。將粉彩與洋彩結合，各色花朵將整個畫面填滿，不露出瓷底，也不露出花朵的枝干。百花如同天女散花，浮于空中，故稱“百花不露地”。“百花不露地”此裝飾技法創見于雍正時期，流行于乾、嘉二朝，許之衡《飲流齋說瓷》有載：“瓷器滿畫花朵，種種色色形狀不一者，謂之萬花”，故又稱“萬花堆”。

簡單來講是在器物主體中心部位繪畫牡丹等大朵紋樣，在周圍加繪菊花、茶花、月季、荷花、百合、牽牛花等各種小花朵圖案，并且畫有很精細的輔紋，讓畫面覆蓋全器，花的形狀、大小、正側，繁密之極另外還有繪月季、牡丹、菊花、曇花、刺梅花、紫薇花、羽毛花、蘭花、牽牛花、雞冠花、秋海棠、百合、矢車菊、酢漿草、梅花、荷花、荷葉、虞美人等各色花卉及花葉，滿布器身。

百花不露地在清宮的記載中是較少制作的，其原因是燒造難度大，僅在皇帝以及后宮嬪妃們賞花時使用，后來工藝逐漸成熟發展成百花不露地的茶具與飲食器，即使能夠保證產量與質量的需求，仍然僅限皇室貴族使用，民間雖然自雍正以后有大量的粉彩瓷器流行到乾隆甚至完全普及中國，但制作工價的存在也使得人們對百花不露地望而退步。所以，不難看出宮廷這種完全不計成本，不惜代價的去制作瓷器的風格是民窯完全不能比擬的。因此所制作的百花不露地能夠成為稀少的傳世之物。其制作原理與傳統的粉彩瓷器相同，因為它的珍貴性首先由皇帝本人指派畫師設計圖樣畫紙，按照不同比例和需求進行修改后再交給督陶官按照分工不同制作，因為乾隆時期的粉彩工藝已經完全自成體系甚至能夠與斗彩、五彩、顏色釉等其他陶瓷裝飾工藝混合。所以在人員分工上非常明確，而且乾隆百花不露地是直接在白瓷胎上繪畫或者以墨彩勾勒填涂粉彩的形式，這樣就需要大量技術高超的畫工，每個人只能負責一部分，不能了解其完整的工藝，按照花卉的不同所搭配的顏色也千差萬別。同樣的粉彩畫面，只要有一個花卉繪畫失誤就要全部重來，因此制作一件百花不露地器物往往需要數月時間才能完成。

而且宮中送來的粉本圖稿，是不能夠隨意更改和創作的，因此需要工匠們按照圖紙一比一的復制，也完成了乾隆時期百花不露地雖然工藝高超但總的來說品種沒有后世的多，而且在畫法上既有工整規矩的一面也缺失了嘉慶時期百花不露地的自由靈動感。包括在粉彩選料和燒成上，乾隆百花不露地也更加鮮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