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銀瑩 音由心起，弦蘊古今

文：徐絳 編輯：謝云霓 圖：受訪者提供

段銀瑩，古箏演奏家，有自度曲。四川音樂學院民樂系古箏、箜篌教師，成都市音樂家協會古箏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中國民族管弦樂學會箜篌專業委員會副會長，2017年創建四川音樂學院附中暨本科箜篌專業。錄有五張古箏專輯，參錄十余部民樂專輯、歌曲專輯、舞蹈音樂等。

大玻璃的反光中浮移著一雙眸子，“她來了”。于是，有了箏人五偈——

憶童年

照片中的她，穿著一條粉紅褲子，紅衫套里面是一件網眼黑毛衣，頸上則系著一條紅絲巾，一頭稚氣地向右側著身子，雙手伸到那排大雁（箏馬，也稱雁柱）右側，右手手指戴著義甲（多用玳瑁、牛角制成），劈（大指向里即高音方向撥弦）、摘（無名指向外即低音方向撥弦）。

這是在段銀瑩那時的家，背景中靠墻的白色矮櫥上，一只琵琶天女伎樂紋白釉雙耳瓶中插著兩束紅花綠葉，瓶上所繪的這位天宮樂師的靈蛇髻、羅裙衣帶是顧愷之《洛神賦圖》的東土風格；放著白殼開水瓶的葡萄色玻璃大盤內，還立著一盞藍色高腳小果盤；旁邊的高低櫥上，一只濃釉青瓷小瓶插著另一種紅花綠葉。“我們家致雅、整潔。”這張照片是段銀瑩八歲時拍的。

段銀瑩的媽媽在她幾個月的時候，常在她耳邊唱歌，唱豐富多變的兒歌。爸爸喜歡竹笛，常吹些曲子給她聽。后來他們讓她聽一些民樂。段銀瑩說，或許是冥冥之中自己的細胞、遺傳基因和這輩子來人世間的使命便是彈奏古箏。“我一定要做此事，我從小對音感、節奏就很敏感。”在學習舞蹈之余，段銀瑩很小便去少年宮學習古箏，家里人對此也相當重視，那時候一周至少跑三次少年宮，單邊需要四、五十分鐘的路程。

童年這段學習古箏的經歷給予她后來的音樂生涯很多養分。俗話說，樂舞不分家，“學舞蹈給我動作的協調性，彈箏也需要某種協調和律動感。現在我教授學生，也希望他們去學學舞蹈，這樣可以使心跳速度與身體律動相配合。自幼學習舞蹈讓我對節奏、樂感比周圍的小朋友敏感一些。”段銀瑩說。因為舞蹈有動作，你看遠古時，沒有那么規范、嚴謹的音樂體系、舞蹈體系，人們開心了，就想跳、就想唱，那才是最容易引起共鳴、最能挖掘人情緒的藝術形式，之后，這種即興的東西被融入到樂器中，因此舞蹈和樂器有著相通之處。

箏之緣

“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段銀瑩在學習舞蹈后更加淘氣了，任幼兒園園長的媽媽想讓她挑一門樂器陶冶性情，增一分溫婉。那時，段銀瑩看過好多古裝片，飄忽若神的俠客、羅衣輕軀的美人，更有某幅古卷上一位含辭未吐、氣若幽蘭的女子攜著長琴，映入腦海，她便選擇了仙氣十足的古箏。第一次摸箏，古意森然的定弦樂器竟走馬搖鈴、殘澗過潭，宮商角徵羽五聲音階頓時勾住她的心。七歲她拜師，師父是四川當代古箏高等教育奠基人、四川音樂學院1978年古箏專業的重建者李柯。

在民樂中，箏被稱為“眾樂之王”“東方鋼琴”，其音色讓人聯想起巴赫摯愛的巴洛克音樂時期盛行的樂器擊弦古鋼琴。傳說黃帝令素女鼓瑟，帝悲不止，破之，瑟變成二十五弦。后來秦人鼓瑟，兄弟爭之，又破為十二弦的箏，其名即源于“爭”；另說箏名是模擬其聲音，“施弦高急，箏箏然也”；還傳說箏是戰國時的兵器，后加上琴弦，“箏橫為樂，立地成兵”。1957年，山東箏家趙玉齋在沈陽音樂學院樂器廠制成二十一弦的現代箏。1959年田耕時從東北來成都，開創四川音樂學院古箏專業。

從城東到城西，段銀瑩的小身子晃蕩在自行車后座上，腦子里飛騰著要背記的古箏曲譜。“小娃娃的技能和特長一定要培養，不培養的話，他們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天賦在哪里。”偶爾父母有事耽誤半小時，她可不會打滑、翹一次課，嚷著快出發見老師。“學箏對我來說一直都很輕松，沒有什么壓力，”那時候她每天至少練習兩個小時。那些炎熱的暑假，在家里穿著小衫練箏，小衫很快就濕答答的，真坐得住，連昔日聲聲入耳的玩伴的呼喊，也在天邊外了。她的小指天生有些短，箏卻恰好僅需要大、食、中、名四個指頭彈撥，那時的段銀瑩想，難道命中注定我與古箏真是天生一對嗎？

“樂手也是有前世的。這條路上，我總有被安排的感覺，都是被推著走的，我只是順勢而為。”段銀瑩相信緣分一說，考入川音附中后，她師從李柯的兒子焦力先生。在焦力老師的引導下，從上附中開始，她便頻繁登臺演奏。比如，2001年的《蜀音箏韻》音樂會、2002年的“蓉城之秋”音樂會等。段銀瑩的音樂道路相對順利，在保送川音古箏專業本科后她仍對焦先生執弟子禮。而在碩研階段，又拜入李柯教授門下，可謂得到了這對音樂父子的真傳。

古人眼目中的箏，“上崇似天，下平似地，中空準六合，弦柱擬十二月，設之則四象在，鼓之則五音發，斯乃仁智之器”。此仁智之器必然引發地方樂曲的豐盛，所謂“移風易俗，混同人倫，莫有尚于箏者矣”。箏在江湖融匯地方戲曲、說唱，以民間箏人之口傳心授延遞，成就九派：北方的山東箏派、河南箏派、陜西箏派、蒙古箏派、朝鮮箏派，南方的浙江箏派、潮州箏派、客家箏派、福建箏派。

1961年起，豫箏大師曹東扶、客家箏派掌門饒寧新，先后來川音做李柯他們的老師。1963年李柯赴西安師從魯箏大家高自成一年多；1978年赴沈陽尋訪趙玉齋，得教半年；又轉到北京苦學于箏一代宗師，田耕時的丈夫曹正；再走西安拜訪秦箏領軍人周延甲。李老師藝心傳遞，段銀瑩亦開啟了自己的漫游時代。

本科時她前往北京求學于中國音樂學院邱霽。邱霽也是成都人，其伯父邱大成、伯母徐曉林均是田耕時的川音弟子，邱大成是中國第一個古箏碩士，徐曉林為箏作曲家，有《黔中賦》《建昌月》《涼山春》《蜀籟》等曲名世。邱霽老師當時已與德國作曲家錄制了新音樂專輯，與德國音樂人組成世界音樂樂隊“五行”，讓段銀瑩領悟“新聲順變，妙弄優游”。“邱老師的演奏特立獨行，講究自然之道，非常棒。”

求教于中國音樂家協會古箏學會會長王中山教授，其自度曲《溟山》中深曠迷離的湘西地方樂曲元素和嚴謹西樂結構，指點段銀瑩現代人文主義的箏語匯的形式。《溟山》完成于1991年，它厚重、有點陰森的感覺，迷茫但又仍存希望。“王老師是豫箏傳人，他在演奏技術和作品上的創新更將箏樂帶入一個新世界，堪稱“劃時代者”。王老師有著深厚的戲曲素養，有次上課，他指著書柜里的戲曲書，說這些他都會唱，隨便唱。”

拜師中央音樂學院周望教授。周望是提出“秦箏歸秦”理論的周延甲的女兒。周老師讓段銀瑩對箏藝有了更深的體會和理解。師德師風，老師的做人，她非常敬佩。對于音樂傳承，周老師給了段銀瑩很多引導，讓她懂得演奏的目的不只是表演曲目，更是一種傳承。周老師在秦箏地方性挖掘上做了很多事情，春節前發給段銀瑩很多戲曲傳承方面的資料，說：“銀瑩啊，你要好好學一學戲曲，你除了在川音任教，還有在社會中傳承、推廣古箏文化的任務，不僅教師要行傳承之事，還要讓學生，學生的學生接續行此事。”當年周老師在央音擔任彈撥教研二室（箏、揚琴、古琴、箜篌）主任后，將南北箏派教學納入學院體系。現在我們川音和央音一樣，大一學什么箏派，大二再學什么箏派，箏派曲每年都考試。

地方戲曲是眾樂之淵藪，也是箏樂之淵藪。比如秦箏就是秦地戲曲的主奏樂器。用箏“說陜西話”的周延甲，其名作《凄涼曲》《道情》就源自秦地現今26種戲曲中的眉戶調（眉縣、戶縣的情歌小調，又名迷胡、風攪雪）。“地方戲曲和箏派的傳人都在民間，很多瑰寶沒有被當成瑰寶，至少我是這樣，沒有真正去學習到。周望老師訪錄曲譜資料、藝人事跡，整理成書給后來者。她真是覺得自己是帶了使命來的，一輩子就為傳承和發展，沒有別的事了。現在的學生缺乏戲曲基礎，我們都覺得箏派曲非常難彈，要去當地全方位地學習戲曲、方言乃至演奏狀態，這是一個龐大的體系。”

擘箜篌

箜篌，在普通人眼里是有點神秘的樂器。“2021年我在‘尋找最中國的你’非遺推薦官評選中擔任中國箜篌推薦官，不少投票者問箜篌到底是什么，還有人為了看這個樂器專門來到會場。”或許四川人對箜篌并不陌生，李白數次寫到它，是國寶中的國寶——王建墓棺床腰部的永陵二十四樂伎浮雕中，就有彈豎箜篌樂伎。

傳說，豎箜篌從波斯（另說起源于埃及或巴比倫）傳入中亞和印度，秦以前在新疆流行。克孜爾石窟第38窟《天宮伎樂圖》繪有龜茲國樂舞中的箜篌。唐代樂舞《霓裳羽衣曲》源自龜茲國樂舞，成都永陵博物館的學者認為永陵二十四伎樂演奏的正是《霓裳羽衣曲》。豎箜篌可置于地面而空出雙手來齊奏，此演奏方式即“擘”，陸游寫有“珠鞲玉指擘箜篌”“臥聽秦女擘箜篌”。

2022年，段銀瑩為成都日報社、市文聯推出的“網絡公益微課堂”錄拍了《樂器箜篌的前世今生》，“箜篌和豎琴同宗同祖，由絲綢之路傳到中國為箜篌，傳至歐洲為豎琴。箜篌運用杠桿原理，讓左右手的配合產生東方音樂的按滑音的效果，可以做韻。中國現代箜篌的試制和改革，近一個世紀來從未間斷，直至1980年制成雙排弦踏瓣式全轉調箜篌。”

“大概2010年的時候，我就注意到這個樂器，跟學箏一樣，一眼就喜歡。2011年啟蒙于樂平秋教授，去北京學的。我一直在往北京跑。樂教授是拜學過俄、德老師的豎琴家，1961年創建沈陽音樂學院豎琴專業，2004年創建央音全轉調箜篌專業。后來我跟著老師的弟子中央音樂學院吳琳教授學。”

段銀瑩說：“箜篌造型漂亮，聲音空靈、叮叮咚咚的，很仙，是一種靜心的樂器。一些有宗教信仰的琴友說這個樂器是接天的，覺得彈奏它時挺耗費陽氣，有時還承不住，感到它很圣潔，與天共鳴一般。有位作曲家跟我說，‘發現箜篌和箏有很深的聯系’。確實，習箏者學箜篌快，不少箏家開始‘染指’箜篌。目前，箜篌已擁有一些具有專業性、大眾亦能接受的曲目，如《袍修羅蘭》。”

臺灣作家愚溪1990年向數位作曲家委約，以其寓言小說《袍修羅蘭：瓔珞姑娘的故事》各自創作不同器樂的作品，古琴是成公亮的套曲《袍修羅蘭》，二胡是劉文金的無伴奏套曲《如來夢》，琵琶是戴宏威的《袍修羅蘭：貝殼沙》等。“箜篌套曲《袍修羅蘭》由劉錫津先生作曲，地、水、火、風、空、見、識，最后七大匯歸如來藏共八曲，每曲自有音樂形象，特別好聽，大眾很喜歡。2018年，吳琳老師錄制的箜篌與交響樂隊《袍修羅蘭》獲天空音樂獎年度最具影響力專輯。2019年，在央音、川音箜篌師生的《央音蜀韻》音樂會上，段銀瑩和學生們有幸與吳琳師生合奏《袍修羅蘭》第三曲《火·火鳳凰》。”

“踩了幾根樹皮木，扶著一根竹筒，過了才發現小橋竟包滿了紫藍色球形多瓣花。腳下是草草的浮島，水面也鋪滿了球形多瓣花，小小島中間，花和紗搭的遮子下，我的箜篌等著我。”這是在她2022年參加的“鹿野花塔繡球花·祭”活動。“上萬朵即將凋謝的繡球花被剪下來，我不由發了一個召集令：‘我將在這花藝作品中演奏箜篌，一起來感受萬花凋零之前的絢爛吧！’那天我彈了《春江花月夜》《所念皆星河》，一個12歲的學生彈《康定情歌》。現場很美，情和景融匯，沒有音樂廳的燈光，是跟自然連在一起、無話筒的原生演奏。觀眾很近，就在面前。我覺得這種原本的狀態才是最美的，你能聽到箏本身的、木頭的聲音。民樂的推廣應多做些小的雅集，大自然里的雅集，樂器本來之音就很好聽。”

一襲白裙外罩花草素紋襟袖紗羅衣，2022年9月，段銀瑩和四位穿著粉、茶綠、淡青、淺粉衣裙的弟子來到永陵撫樂亭前，做“永陵沙龍”箜篌前世今生音樂分享會的嘉賓。那日風物正好，“博物館響應‘讓文物活起來’號召，想讓人們更了解箜篌。我們也是為此而來，運去全轉調、半轉調箜篌各一臺。我們五個箜篌女一邊介紹，一邊演奏。”

碟與曲

“找癡癡夢幻中心愛，路隨人茫茫。”1987年，黃霑填詞、作曲《倩女幽魂》，其中有一段簫與張國榮的中音對話，配器融匯了多種中西樂器。2006年，段銀瑩錄制了第一張古箏專輯《琴牽美人吟》，碟名出自李玲玉演唱的《美人吟》，其中第四曲即《倩女幽魂》箏曲改編版。一個月后，她推出第二張古箏專輯《古箏紀念版——張國榮》（亦名《永遠的懷念》，共十曲），第一曲是張國榮1989年演唱的快歌《暴風一族》。

為什么會將古箏與張國榮結合起來呢？段銀瑩說：“張國榮對大家來說耳熟能詳，歌曲朗朗上口，我希望古箏不是高高在上、陽春白雪，而是可以讓大眾產生共鳴。其次，我個人也非常喜歡張國榮。”至今，網易云音樂上她的熱門作品排第一的，仍是張國榮32歲時自己作曲的《沉默是金》的箏曲版。

《琴牽美人吟2》是段銀瑩2011年推出的第四張專輯。第一曲為梅艷芳1997年演唱的《一生愛你千百回》。“專輯有策劃團隊、制作團隊等很多人，我和他們一起選的曲。以箏演奏港臺歌曲的形式我算是較早采用的，也是想讓箏樂多元化。很多港臺音樂人我都挺喜歡，他們的作品頗具年代感和藝術性，他們有豐富的中西素養，比如張國榮創作的《沉默是金》，原曲從頭至尾都有箏與他對話。”

《國樂醉箏》（2010年，十三曲）、《國色天香》（2016年，十三曲）兩張專輯呈出“既留心于《別鶴》，亦含情于《采蓮》。始掩抑于《紈扇》，時怡暢于《升天》”的江南小調氛圍。曲目有傳統箏曲《高山流水》《卷珠簾》《夢江南》，新民樂《紅豆紅》《新貴妃醉酒》，以及南方民歌和新民歌改編的箏曲。“兩張專輯是一家公司制作的，‘醉’字就是希望大家沉醉于箏。對我來說仍是想推故引新，繼續擴大箏的影響力。”此外，段銀瑩還參與錄制了民樂合輯《蜀風新韻》《國樂瑰寶》《民樂紅》《樂府》《官方樂典》《情醉邛崍·鳳求凰》，舞蹈音樂《峨眉山月》《踏青》《桑園滴翠》……

在四大高校共創民樂版《王者榮耀》（2021年）中，川音民樂系、電音系、流行音樂學院挾十八般兵器融合西樂、搖滾出征，將其主題曲《淬煉》演繹成史詩。段銀瑩和三位箜篌弟子入鏡3分8秒的MV，她在玉葉飄飛似箭的竹篁中奏箜篌。“是不是很俠氣？在現代技術和當代觀念方面，箏一直走得非常快，我對此感到幸福和驕傲。它的音色包容性強，正跟更多的媒介在碰撞。川音官發《淬煉》MV后，關注度很高。民樂傳承的關鍵即能否讓不學民樂的人感興趣，與后者的碰撞，我覺得需要更多。我曾將日漫《犬夜叉》一段基調傷感的旋律改編成箏曲《穿越時空的愛戀》，2019年成都城市音樂會我的專場中，和大提琴、鋼琴一起演奏了此曲。它的技術較簡單，但演完后觀眾問得最多的卻是它，因為好聽。”

“我覺得大眾對于說、唱感受更直接，若我們僅埋首音律，會有些高寡。好多年前我就發現，如果加上一些哼鳴，聽眾的反應會好很多。”2017年，段銀瑩嘗試曲賦相和，一邊撫《漁舟唱晚》，一邊吟西漢王褒的《洞簫賦》。“產地、質量、制作、聲音，由外形到內理《洞簫賦》都有細寫，王褒對音樂理解之高。《漁舟唱晚》是1930年才編定成為世界級經典的箏曲，《洞簫賦》里的巨音、妙聲、武聲、仁聲，都可在《漁舟唱晚》里感受到。吟誦與箏曲相和，亦同于《洞簫賦》中的吟與曲相和。”

療愈夢

在生活方面，段銀瑩喜歡慢悠悠的生活方式：“我現在住天府新區，很多人說缺乏煙火氣，我卻喜歡。人少，植物很多，大片大片的草坪，在那兒內心感到安靜、減壓。我不喜歡去外面玩，所以我在那兒能住下來，因為娛樂場所少。我的愛好就是隨意玩一玩，去草坪散步就很好。”

翻看段銀瑩的朋友圈，“今晚，涼拌兔丁”“今天做的一滴油都沒放的奧爾良烤翅還挺好吃的”。段銀瑩平日的愛好是做好吃的，兔丁做起來比較麻煩，但這種事情能靜心。“凡是可以靜心、可以慢的我都喜歡做。”從小段銀瑩就有個習慣——喜歡“放空”，經常別人看到她處于這種狀態時，就說：“你又發呆了？”長大后，她才知道“放空”是很好的事情，能讓思維純凈、清澈一點。

“我喜歡調配精油，可以拿來涂抹，用不同的單方治炎癥，我會艾灸，能給自己、家人朋友做。其實我的愛好就是——養生的慢生活。”養兩只鸚鵡，一大一小。有幾位寫詩的朋友，偶爾雅集。媒體人張其豐《今生為箏而來》中的一句有關她的白描寫道：她是典型的成都姑娘，明眸皓齒，身形嬌小。有人則這樣評價她：“氣質上的松弛和她對自己演奏事業和教學活動的嚴格形成了一種反差。”

“因為疫情的原因，我覺得現今文化生態有點受挫。眼下人們對音樂的需求，可能是更希望聽些舒緩的、療愈的風格，紓寬一下心情。”段銀瑩略略憂戚地說。

“詹倩是我的好朋友。”段銀瑩有兩位箏友，南京的詹倩致力于作曲，北京的趙麗瓊兢兢于音樂教育，三位箏人年紀相近，特殊時期常隔空相和，錄下演奏視頻發到網上。“去年二月，我們制作了一個視頻，想在疫情期間傳遞一種堅強的信念，三人彈奏《少年》，影像里記錄趙麗瓊在國家典籍圖書館寫論文，工作室里詹倩苦吟新曲，我就在空劇場演出、獨自錄音。疫情前文藝發展到一個非常好的時期，箏樂作品的關注度很高，可這幾年新人才、新作品、平臺都少了一些，估計疫情過后這一切都會好起來。”2020年，有位河北的醫生聯系到段銀瑩，說他長期用自己專輯《國樂醉箏》中的《夢江南》配合治療心血管疾病，現正用它配合治療新冠患者的焦慮。

“宮商角徵羽本來就對應著五臟。除了教學和箏藝探索，我在做音樂療愈。這是我最新的研究方向。”五行音樂療法等聲音療法，目前在中國頗盛行。川音一直設有音樂治療研究中心，音樂學系有音樂治療本科專業。“原先一直想能做點什么善事，后來發現我做好古箏的傳承就已經很好。”

顧愷之《箏賦》云：“君子嘉其斌麗，知音偉其含清。罄虛中以揚德，正律度而儀形。”

幽人自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