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信辦副主任的“刪帖福利”

文_鄭亦

河南省安陽市委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辦公室（以下簡稱網信辦）原副主任王曉萌幫房產公司刪除負面網絡文章和帖子，事后通過找該房產公司低價買房以享受“刪帖福利”，沒承想低于市場價的差價款64 萬余元被法院認定為受賄，王曉萌因此被判處有期徒刑3 年半，真可謂罪有應得。

1973 年出生的王曉萌是吉林白城人，其于1993 年大學畢業后即來到河南省安陽市工作，歷任安陽市委宣傳部辦事員、科員、副主任科員、主任科員、科長、安陽市委互聯網信息辦公室主任。2019年1 月，王曉萌迎來了人生中分量最重的一次職務升遷，被提拔為安陽市委網信辦副主任。

王曉萌也許沒有想到，自己在副處領導崗位上僅待了不到3 年即因貪腐犯罪落馬。而尤具諷刺意味的是，王曉萌此前一直以正面形象示人，其曾榮獲網絡安全工作全國先進個人稱號，一年前還被河南省委、省政府授予“河南省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先進個人”稱號。

按說，王曉萌作為一名全國先進個人光環加身，且以凈化網絡空間為己任的網信干部，本應嚴于律己，帶頭遵紀守法，卻為何東窗事發，最終成為一名反面典型呢？

刪帖與優惠購房的交易

與王曉萌一起上演刪帖與優惠購房交易鬧劇的是當地一家房產開發企業常某房產公司。2016 年下半年，常某房產公司在安陽開發的安陽大上海國際溫泉廣場商業住宅樓項目進入交付階段，后開發商在交房過程中與業主發生了一些糾紛，但未能妥善解決，為此業主紛紛開始網絡維權。

一時間，以“投訴-安陽常某違規強制交房，引發眾怒” “常某為逃避11 月6 日后違約交房責任強行交房，先交物業費后驗房，侵犯業主權利”等為標題的公眾號文章和網絡帖子陸續現身當地媒體公眾號，引發了當地老百姓對常某與業主產生糾紛一事的廣泛關注。

不斷發酵的輿情讓常某房產公司的老總常娟芬和她的丈夫何諍十分不安，為了盡快消除負面輿情對企業帶來的不利影響，兩人商量后決定快刀斬亂麻——刪帖！

然而刪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得找到對這些網絡媒體有話語權的人。于是何諍想到了自己在當地宣傳部門的一個朋友，這個朋友就是王曉萌。何諍此前曾因為刪帖的事找過王曉萌，王曉萌也滿足了何諍的刪帖要求，兩人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2016 年11 月9 日，王曉萌收到何諍發來的微信，何諍通過微信告訴王曉萌，有業主通過上述幾家網絡媒體投訴常某房產公司，希望其能再次幫忙刪除相關文章或帖子。

王曉萌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接到何諍的請托后馬上行動：先是聯系某微信公眾號負責人楊成，讓他從該公眾號上撤下了《投訴-安陽常某違規強制交房，引發眾怒》一文。

緊接著，王曉萌又讓常某房產公司的顧問律師向忠睦出具律師函，并經其轉發給讓某網站工作人員劉勝強，要求劉勝強轉發到該網站總部并刪除關于常某負面信息的帖子。果然，不久后，《常某為逃避11 月6 日后違約交房責任強行交房，先交物業費后驗房，侵犯業主權利》的網文從該網站“下架”。劉勝強事后證實稱，王曉萌讓其刪除該帖子時，并未向其出示相關刪除手續。

而另一個帖子《又來！安陽常某違規強制交房不欺騙消費者不好嗎？》也很快在王曉萌的協調下從網絡上消失。這樣，刪帖行動最終“大獲全勝”，何諍非常滿意。王曉萌事后坦言，刪除這些帖子其實并不是他的職責范圍，可見其為了朋友的事著實很賣力了。

也許王曉萌覺得自己對常某房產公司貢獻大，應該通過優惠購房的方式獲得相應的回報，于是2017 年起，王曉萌開始關注起常某房產公司開發的樓盤。

2017 年年初，王曉萌打算購買常某的樣板房。為了弄清市場行情，王曉萌先期到售樓部咨詢常某4 號樓1 單元301 室樣板房（以下簡稱301 室樣板房）的價格，銷售人員告訴他，與301 室樣板房同戶型的毛坯房底價是71.5 萬元。后王曉萌正式向何諍提出自己想購買301 室樣板房，何諍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自己表現的時候到了。于是他向王曉萌出示了301室樣板的價格單據，顯示毛坯房價格72 萬余元，裝修費用49 萬元，總價121.77 余萬元。“我也知道何諍讓我看這張單據的目的，就是讓我知道這套房子對外出售的價格是多少，他少收我多少房款。”王曉萌事后表示。

最終，這套樣板房以66 萬元的價格成交，雙方簽訂了商品房預售合同并在安陽市不動產登記中心登記備案。“這66 萬元的價格包括房子、裝修和家具，考慮王曉萌之前幫我刪帖，并且以后可能還會找其幫忙，所以才提出圖個吉利數，以66 萬元成交。”何諍事后證實。相關鑒定報告顯示，這套房產當時的市場價為115.77 萬元，王曉萌少支付差價款49.77 萬元。

2018 年前后，王曉萌獲悉常某房產公司對外出售常某4 號樓1 單元302 室樣板房（以下簡稱302 室樣板房），遂再次向何諍表達自己想購買的意思。當時302室樣板房對外銷售最低價格是85萬元，王曉萌向何諍提出希望便宜一點，并詢問70 萬元能不能賣，何諍點頭答應。

2019 年4 月，雙方以70 萬元成交價簽訂商品房預售合同，并在安陽市不動產登記中心登記備案，王曉萌購買該房產價格比當時對外銷售的價格低了15 萬元。 “這70 萬元包括房子、裝修、家具，正常情況下我肯定不會以70 萬元的價格將302 室樣板房出售給別人，考慮到我和王曉萌的關系，他還為我幫過忙，我才同意以70 萬元的價格賣給他。”何諍事后表示。

獲刑三年半

王曉萌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于2021 年9 月3 日被留置，因涉嫌受賄罪，于2022 年1 月20 日被拘留，1 月30 日被逮捕。

河南省蘭考縣人民檢察院起訴被告人王曉萌犯受賄罪，于2022年2 月25 日向蘭考縣人民法院（以下簡稱蘭考法院）提起公訴，指控王曉萌兩次因優惠購房而少付的差價款共計64.77 萬元構成受賄。蘭考法院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于3 月25 日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

在法庭審理過程中，面對公訴機關對自己的指控，王曉萌辯解稱，關于刪除公眾號是屬于工作性質，稱所有公民的舉報電話都在其手機上，何諍是作為一名公民舉報，且當時常某房產銷售得差不多了，帖子也屬于斷帖，所以刪帖在程序上沒有任何違規。關于購房的事，其稱自己購房是在刪帖半年、一年之后，其主觀上沒有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的意愿，且當時購買的是樣板房，很多東西沒法使用，還需要將樣板家具拆掉重新裝修。王曉萌試圖以此為借口說明自己所購買房產低于市場價的合理性，但事實證明他的辯解是蒼白無力的，最終沒有被法院采納。

蘭考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王曉萌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非法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數額巨大，其行為已構成受賄罪，公訴機關指控罪名成立。被告人王曉萌如實供述其犯罪事實，積極退繳全部贓款，自愿認罪認罰，依法對其從寬處理。

對辯護人提出被告人王曉萌退贓、認罪認罰、初犯、沒有犯罪前科，請求對被告人從輕處罰的辯護意見，法院予以采納。

2022 年8 月1 日，蘭考法院對外公布本案一審判決結果：被告人王曉萌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3 年6 個月，并處罰金25 萬元；對被告人王曉萌上繳的違法所得64.77 萬元，依法予以沒收，上繳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