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佩佩
摘 要:近年來,女性主義地理學的興起為性別研究提供了新的視角和理論基礎。《八月之光》中,威廉·福克納將對女性人物的塑造與對文學地理空間的建構緊密相連。本文基于女性主義地理學的基本理論,從身體、空間和權力三個維度來分析《八月之光》中女性人物在性別化的空間區隔里所受到的規訓和限制以及女性對傳統性別空間的顛覆,深刻揭示出隱藏在多種空間形態下的性別空間區隔正是導致女性成為“第二性”的根本原因之一。
關鍵詞:身體 空間 權力 性別 女性主義地理學
《八月之光》是20世紀美國南方著名作家威廉·福克納的重要代表作之一,該作品在其構建的“約克納帕塔法世系”中占據重要地位。故事發生在杰弗生鎮,以黑白混血兒喬·克里斯默斯的身份追尋和農村姑娘莉娜·格魯夫的尋親之旅為兩條敘事主線,穿插敘述了牧師海托華的人生經歷,深刻揭示了美國南方社會普遍存在的種族、宗教、性別等問題。作為福克納生平發表的第七部小說,《八月之光》自出版之日便受到了評論界的廣泛關注。肖明翰認為該小說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在主題范圍和寫作技巧等方面“超過了他以前的所有作品,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廣度”[1]。亨利·坎貝評價它是“一部具有異乎尋常的力度和洞察力的小說”[2]。
《八月之光》中揭露的性別問題特別突出。小說中的杰弗生鎮本身就是“衍生種族隔離和性別歧視的溫床”[3]。福克納在作品中深刻揭露了女性人物在父權制、種族主義、清教主義等多重壓迫下的“他者”處境以及她們在該處境下所進行的斗爭和反抗。以往關于這部小說中女性人物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女性人物形象、女性人物的悲劇命運、女性人物的“他者”身份、福克納的女性觀等方面,鮮少有學者將性別與空間結合起來分析女性人物在實際的地理空間中所遭受的人身限制。
《八月之光》中女性人物的塑造與文學地理空間的建構密不可分。自20世紀六七十年代以來,文學批評領域“空間轉向”的興起使人們對空間有了新的認識。“空間的生產涉及復雜的權力關系運作,而性別就是其中重要一環”[4]。作為人文主義地理學的重要分支,女性主義地理學從女性主義和空間批評的雙重角度來“重新審視空間建構與性別身份之間的關系,分析性別權力在具體的地理空間中的分布、建構以及反抗”[5]。琳達·麥道威爾在《性別、認同與地方》一書中提出女性主義地理學的特殊目標“是要調查、揭露并挑戰性別劃分和空間區分的關系,揭露它們的相互構成,質疑它們表面上的自然特性”[6]。基于此,本文主要運用琳達·麥道威爾的女性主義地理學理論,結合文化研究和文本細讀的方法,從“身體”“空間”和“權力”三個維度分析《八月之光》中女性身體受到的空間規訓、女性在性別化的空間區隔中所遭受的限制以及女性對傳統性別空間的反叛和顛覆。
一、女性身體受到的空間規訓
人文主義地理學家普遍認為身體是與人類最親密的地理環境。琳達·麥道威爾在《性別、認同和地方》一書中明確提出“身體是一個地方”“身體是個人的地方、區位或位址,一個身體和另一個身體之間,多少有些不能滲透的界限”[7]。地理學家尼爾·史密斯認為,“身體的地方標志著自我和他者之間的邊界,兼有社會和物理上的意義”[8]。身體是一種空間性的存在,除了字面定義的生理空間之外,還涉及“個人空間”的建構。身體是性別刻畫的重要區位,銘刻著權力的痕跡,是“空間權力關系的再現”[9]。“女性的身體歷來都是權力控制的焦點,社會權力機制對女性的壓迫,正是從女性的身體滲入,繼而蔓延開
來。”[10]男性對女性壓迫的根源正在于身體控制,美國南方父權制社會對女性“他者”身份的建構主要是通過對女性身體的物化和規訓實現的。“性別壓迫的歷史必然是身體控制壓迫的歷史,而身體控制的歷史必然是空間控制壓迫的歷史。”[11]女性的身體“被控制在一個強制、剝奪、義務和限制的體系中”[12]。《八月之光》中,父權社會對女性身體的空間規訓主要體現在繁重的家務勞作、男性對女性生殖的控制,以及男性對女性所實施的家庭暴力三個方面。
父權制社會對女性的壓迫是通過空間對女性身體的限制而得以實施并完成的,女性被禁錮的身體最終成為了性別不平等和性別壓迫的基礎。在美國南方父權制社會的統治下,女性被限制在狹小的家庭空間內,終身承擔著繁重的家務勞動及育兒職責。《八月之光》中的阿姆斯特德太太就是一個典型代表,她在過去的30個年頭里持續不斷地忙著“做飯干活
兒”[13]。經歷了長時間繁重的家務勞動之后,她的身體和動作呈現出暴躁、粗魯的男性化特征。她“粗手粗腳地干著灶上的活兒”,“以男人般粗獷的動作往灶里塞柴火”[14]。當莉娜提出要幫忙時,她拒絕并解釋說她“要人幫忙的日子早過去了”[15]。她的生活早已被日復一日瑣碎艱辛的家務勞動所吞噬,臉上流露出如同“戰敗的將軍”[16]一樣的神情。
在承擔家務勞動之外,女性還肩負著生兒育女的艱巨任務。美國南方社會對女性身體規訓的重要手段之一就是對女性生殖的控制。在父權制觀念下,南方社會中白人女性最崇高、最神圣的職責之一就是生育子女。在《八月之光》中,阿姆斯特德太太6年生了5個孩子,莉娜的嫂子“一年中幾乎有一半時間不是在臥床生育便是在產后調養”[17],莉娜離家出走時已經有孕在身。牧師海托華在回憶起給莉娜接生的場景時,腦海里首先想起的就是莉娜“那年輕結實的身體”[18]。他斷定莉娜必定還會生“更多的子女,許許多多”,“那將是她的生活,她的命運”[19]。由此可見,“女性身體最重要的價值就在于生育”的觀念在南方社會男性的認知里根深蒂固。然而,頗為諷刺的是,雖然生育能力賦予了女性身體特定的價值,這一生理特殊性也同時成為男權社會壓迫女性的重要根源之一。“女人的特殊生物屬性被當成不證自明,尤其是月經、分娩和哺乳,既是男女差異,也是女不如男的根源。因為這些特征被視為天生自然,女人很難逃脫她們的身體陷阱。”[20]女性被禁錮在身體之內,除了身體之外,她們別無所有。
除了被禁錮在家中承擔繁重的家務和育兒職責,《八月之光》中的女性還不同程度地遭到了來自男性家長和配偶的家庭暴力。家庭的內部空間中時刻上演著性別政治的較量,“家庭成為了束縛、限制甚至剝奪女性身心自由的內閾空間”[21]。小說中的麥克伊琴太太、海托華太太、海因斯太太都在婚姻中遭受了來自丈夫的暴力對待。在喬的第一印象里,養母麥克伊琴太太是“一個善于忍耐、筋疲力竭的可憐動物,渾身沒有性別的任何標志”[22]。由于長期被丈夫敲打,她“變得纖細柔順,如同可以任意扭曲變形的金屬薄片,剝落得衰敗涂地,心灰意冷,微弱蒼白,好像一撮死灰”[23]。麥克伊琴長期的壓榨和虐待不僅導致妻子身體的變形,同時也消解了她對生活的希望和激情。作為一名狂熱的清教徒,他恪守清教主義的道德和宗教要求。當麥克伊琴太太挺身而出,主動為養子喬承擔懲罰時,他怒斥三聲“跪下”,假借宗教的名義對妻子施暴,要求麥克伊琴太太下跪以祈求上帝寬恕她拙劣的謊言。丈夫長久的冷漠和暴力使得麥克伊琴太太“神色沮喪”,“看上去她比身體粗壯、生氣勃勃的丈夫要蒼老十五歲”[24]。她在丈夫面前總是表現得畏畏縮縮、小心翼翼,仿佛根本不存在似的。她像是“一副視聽器”“她強壯嚴峻的丈夫卻是一根操縱桿”[25]。即使丈夫不在場時,她也仿佛“像個幽靈在乖乖地執行不在場的主人傳回的命令”[26]。在與妻子零星的交流中,麥克伊琴多次稱其為“你這笨婆
子”[27],鄙夷和蔑視態度可見一斑。在這種典型的不平等關系中,在丈夫多年的摧殘下,麥克伊琴太太早已喪失了生命力和主體性。
海托華太太也和麥克伊琴太太一樣擁有著無比悲慘的命運。年輕時,為了擺脫家庭沉重的宗教氛圍,義無反顧地嫁給了牧師海托華,不料卻開啟了她的悲慘人生。多年來,丈夫將滿腔熱忱投入宗教事業和家族往昔的榮光之中,全然忽視了妻子的情感需求,最終導致了妻子的自殺。雖然海托華并不像麥克伊琴一樣對妻子拳腳相加,但他的漠視和輕蔑就如同一劑慢性毒藥,一點一點地摧毀了海托華太太的精神世界。在這段無愛的婚姻中,海托華太太日益憔悴,身體和精神狀態每況愈下,直至玉碎香消。小說中的海因斯太太也長期承受著丈夫的語言暴力,毫無家庭地位可言。由于女兒米莉和一個據說有黑人血統的墨西哥男人交往,海因斯在盛怒之下槍殺了女兒的男朋友。他辱罵妻子是“養娼婦的鬼老婆子”[28],并且阻止妻子在女兒難產時請醫生,最終導致女兒死于難產。女兒去世后,他偷偷將外孫送到孟菲斯一家孤兒院,并告知妻子外孫已經死亡。痛失女兒和外孫的雙重打擊使海因斯太太失去了對生活的希望,將自己禁閉在摩茲鎮上的一幢小平房里。在長達30年的時間里,鎮上的居民幾乎沒有見到過海因斯太太的身影。
二、女性在性別化的空間區隔中遭受的限制
隨著19世紀西方工業社會的發展,空間被劃分成專屬于男性的公共領域以及專屬于女性的私人領域。男性在公共領域從事著政治、經濟等社會活動,女性則在家庭所代表的私人領域里承擔著家務勞動。女性被建構為“家中的天使”,家務勞動和女性之間自然化的關聯形成了西方世界普遍存在的主流意識形態,即“女人的地方就是在家里”[29]。將女性約束在家庭范圍內的行為既是一種“特定的空間控制”,同時也是一種“對身份的社會控制”[30]。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女性主義理論家開始質疑家務勞動和女性之間自然化的關聯。她們指出,伴隨著西方資本主義社會發展出來的“與女性相關的私領域以及男人的公共世界對女人的生活和地位造成了巨大影響”[31];對于受限于家庭的女性而言,“家庭是交替著剝奪權利、虐待和實現的位址”[32]。
這種性別二元對立模式下的空間區隔將女性限制在家庭空間內。作為“家中的天使”,女性的主要職責是“讓男人保持清潔、吃飽穿暖,準備好每天外出工作,并且生育和照顧擔任未來勞動力的小孩”[33]。一方面,女性通過完成家務為家庭提供了秩序;另一方面,家務勞動透支了她們全部的時間、情感和精力。《八月之光》中的絕大多數女性都被束縛于一方家宅之內從事著極為單調、乏味且辛苦的家務勞動。在過去30年的婚姻生活里,阿姆斯特德太太承擔了一家人的飲食起居,并且含辛茹苦地將五個孩子拉扯成人。莉娜在嫂子“臥床生育”和“產后調養”期間操持了全部的家務并且照料“別的幾個孩子”[34]。
除了將女性塑造成承擔家務和育兒任務的“天使”之外,父權社會對女性在私人領域的另一項角色期待是“努力達到更高的清潔標準,不斷地裝飾和美化家庭”[35]。海托華太太作為牧師的妻子,人們期望她能成為杰弗生鎮上女性的楷模。除了保持家庭的干凈整潔、負責丈夫的衣食起居之外,她還應該“按時上教堂,參加禱告會”[36],接受教區里有身份的婦女的拜訪并且定期回訪她們。前來拜訪的女性總是不忘提醒海托華太太“如何持家,穿什么衣服,該給她丈夫準備什么樣的食品等等”[37]。通過分析可以看出,女性所承擔的一切家務勞作皆是為了服務男性,并且家也成為了男性的地位象征。長久以來,人們習慣于將持家視作女性的“自然技能”,因此家務勞動的價值遭到貶抑,女性也不能從中獲得任何形式的報酬。
即使在家庭內部,女性的活動空間也被掌握家庭財產控制權和孩子受教育權的男性所劃定,“門窗等空間邊界也往往用于標記女性出場的位置,從而將女性的權力進行嚴格的分割與圈禁”[38]。小說中的海因斯太太本想在女兒米莉難產時請醫生,卻被丈夫舉著獵槍逼迫回到房間里去。“我設法從后門出去,他聽見了,拿起槍繞過屋來追我,用槍托子揍我,我只好回到米莉身邊”[39]。
廚房等空間被視作女性的天然領地,在女性氣質的構建中起著核心作用。小說中有關阿姆斯特德太太的寥寥描述里充滿了各種生火做飯的場景,她從不閑著,總是在忙灶上的活兒。每天天不亮她就準備好了早餐,每天傍晚丈夫外出歸家時總能聞到從房間里飄出的食物香味。準備好晚餐的她也總會站在門口注視著丈夫歸家的方向。小說中的主人公喬·克里斯默斯第一次爬窗戶闖入伯頓小姐家的廚房時,像是“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沒有沖力地退回了籠罩一切的朦朧和黑暗的母體內”[40]。這句描述說明喬侵擾了伯頓小姐的專屬領地——廚房。與廚房不同,書房作為男性獨享的私密空間,被視作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集中體現了父權制的權威。自喬8歲起,養父麥克伊琴便會定期在書房抽查他是否熟記了長老派教會的《教義問答手冊》。作為一名狂熱的清教原教旨主義信徒,麥克伊琴冷漠、偏執且狠毒。每當喬背不出教義時,他便會領著喬穿過廳堂去到后院的馬廄,從馬廄墻頭取下皮鞭狠狠地抽打他一頓。雖然麥克伊琴太太一直密切地關注著父子倆的一舉一動,但是她既不敢踏入書房,也無法在喬背不出教義時挺身而出保護其免遭丈夫的毒打。她所能做的只是偷偷地靠近書房和馬廄門邊,一言不發,然后迅速地躲進自己屋里去。
三、女性對傳統性別空間的反叛和顛覆
長久以來,女性主義地理學關注空間和地方在構建、強化以及挑戰性別關系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傳統的父權制文化通過對空間流動性的限制將女性局限在某地,從而嚴格限制了女性的身份。然而,“對女性空間移動的控制長期以來一直困擾著政府、家庭和男性。如果女性在空間中擁有不受限制的行動自由,就很難維持對女性的父權控制”[41]。因此,通過打破父權制文化所構建的空間束縛,女性能夠像男性一樣擁有更多的人生選擇,在多重空間領域獲得更多的行動自由。《八月之光》中的莉娜·格魯夫對自由新奇的外部空間充滿了探究意識,她打破了家庭空間所代表的私人領域對女性的限制,勇敢地深入南方腹地,行走在廣闊的天地之間,掙脫了父權制社會的束縛。在不斷流動的地理空間中,莉娜以自己的堅韌和果敢彰顯著她本真的主體需求,她坦然接受沿途路人的熱情關心和無私幫助,最終成功改變了慘遭遺棄的命運。
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往往體現為逃離狹窄封閉的家庭空間。小說中的莉娜在翻窗出去與情人幽會后懷上了孩子,不料孩子的父親卻一走了之。莉娜不得不只身挺著大肚子,踏上了尋夫之旅。在20世紀30年代的美國南方社會,未婚先孕的女性常常因為違背社會倫理而遭人厭棄。然而,莉娜通過一系列極具戲劇性的言行收獲了眾多陌生人的同情和幫助,從亞拉巴馬州順利抵達密西西比州的杰弗生鎮。每當需要別人幫助時,她都會準確無誤地背出精心準備的故事講稿,臉上總是掛著平靜的微笑。就連阿姆斯特德都知道她講述的故事已經在腦海中排練過無數次,就像是表演寫好的劇本一樣。“只消有人問起一兩個問題,莉娜就會從頭講述她的故事,像一個說謊的孩子,慢條斯理,一本正經”[42]。一路上,她不斷地對陌生人重復她的故事,她會提到她來自亞拉巴馬州,正在尋找她的丈夫。在這種情況下,即使人們知道她被人拋棄,也會發自內心對她表示同情并提供幫助。
實際上,莉娜非常清楚自己慘遭盧卡斯·伯奇拋棄的事實。她費盡心力、跋山涉水來到杰弗生鎮是為了讓自己在公共空間中獲取更多的機會。哥嫂家境不佳,無力負擔她和新出生的孩子。無奈之下,她不得不瞞著哥嫂,挺著大肚子踏上旅程。當她最終在小木屋里見到伯奇時,伯奇沒有一絲想要接受莉娜和孩子的意愿,而是在莉娜的眼皮底下選擇了逃跑。雖然莉娜再次慘遭拋棄,但這絲毫沒有擊潰她繼續前行的韌勁。進入公共空間的莉娜選擇盡可能地延長自己的旅程,她帶著孩子,和拜托·邦奇一起搭載著好心人的便車,一路又追到了田納西州。好心人猜測“她只是在旅行,她腦子里沒有在想著跟蹤誰或者是找誰,她決心再往前走走,盡量飽飽眼福”[43]。就這樣,小說中的莉娜成為一種“永遠在路上”的意象。在旅行結束時,莉娜成功改寫了被人拋棄的命運,與邦奇建立了完整的家庭。牧師海托華認為這段“女性左右的婚姻”對邦奇極不公平,他竭力勸阻拜托,“太不公平了,你竟然犧牲自己,為一個曾經做過選擇、現在又打算拋棄那個選擇的女人”[44]。由此可見,莉娜不僅在公共空間里主宰了自己的婚姻,同時又通過這段“女性左右的婚姻”顛覆了傳統的性別角色。莉娜在整個旅途中所展現出的勇敢和堅韌也符合福克納創作該角色的初衷,即出于對女性勇氣和忍耐力的欽佩。
四、結語
女性主義地理學借鑒女性主義和空間批評的相關理論,以女性作為性別和空間邊緣化的“他者”處境為研究對象,強調了女性在公共空間中遭受的限制,深刻揭示了隱匿在不同空間形態中的性別化區隔是迫使女性成為“第二性”的根本原因之一。由于受到父權制文化和男性主導意識的支配,《八月之光》中的女性角色長久處于從屬地位,小說的絕大多數女性喪失了自己的話語和身份,無法建構獨立人格與自我意識。通過從“身體”“空間”和“權力”三個維度來分析《八月之光》中女性身體受到的空間規訓、女性在性別化的空間區隔中所遭受的限制以及女性對傳統性別空間的反抗,深刻揭示了小說中性別空間的建構方式以及不同女性角色的空間實踐,探索了女性人物在不同空間形態下可能展現出的不同命運。通過書寫不同女性人物在性別化的二元對立空間中所面臨的種種生存困境,福克納表現了對于深受南方父權制文化荼毒的女性的深切同情。然而,小說結尾處關于莉娜終將回歸家庭生活的暗示也同時說明了福克納作為男性作家對于女性挑戰傳統性別空間所持的保留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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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南充市社會科學研究“十四五”規劃青年項目“身體、空間和權力——女性主義地理學視閾下的《八月之光》”(NC22C2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