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戰

埃馬努埃爾·凱西爾·萊佩蒂　譯/夏笑笑　繪/王子圣

爆炸聲震動了窗戶，好在沒有人受傷……至少是在房間里的人。奧利弗站起來奔到窗邊，南希也立刻跟了過去。他們看到炸彈沒有造成任何損失，都松了一口氣。大街上冷冷清清：陰沉的天氣一定讓散步的人望而卻步。但是，房前的人行道上出現了一個大洞，外墻被破壞了。房間的門瞬間打開。

“哦，我的天啊！大家都還好嗎？”管家不再冷靜。

“是的，沒人受傷。你呢？”巴貝奇同樣關切地問道。

“我嚇了一跳！是機器的問題嗎？鍋爐爆炸了嗎？”

“不，那是一個炸彈……”

管家臉色一變：“一顆炸彈？！在威靈頓公爵寄給您的包裹里？”

“是的，嗯……我不認為這是公爵送給我們的。這是個圈套。”巴貝奇沮喪地說。他看了看阿達和兩個孩子，他們都想到了同一個人：酒館里的那個男人！奧利弗再一次俯身探出窗口。

“他已經不在了……”男孩兒嘆了口氣，“不過……警察來了。”

令南希驚訝的是，這個消息似乎并沒有讓任何人松口氣！她很快就明白了原因：警察根本沒有封鎖附近地區以進行適當的調查，而是把所有熱情都投入到盤問巴貝奇和他的朋友阿達中—— 認為他們才是罪魁禍首，而不是受害者！至于她和奧利弗，警察幾乎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作為孩子，他們一定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奧利弗趁機從他們身邊溜走：“來吧，我要去樓下確認一些事情。”

如釋重負

大街上，除了一些前來觀看破壞情況的圍觀者外，幾乎沒有什么人。

“那個人已經走了，但也許他留下了一些指紋。”奧利弗說。

南希看到他在泥濘破碎的人行道上踱步，眼睛緊盯著地面。走了幾步后，他終于跪在門廊的第一級臺階上。

“我想我已經找到了！那些傻警察到處踩來踩去，但一定是這個。你去給我找一張紙，好嗎？”

“你打算做什么？”南希拿來一張紙并問道。

“一個腳印的模制……”

少年微微一笑，也許真正的偵探就在這兒！

南希把奧利弗留下做他的科學偵查工作，自己回到樓上。警察仍忙著在客廳審問可憐的巴貝奇和洛夫萊斯女士……所以她終于有下手的機會了！南希徑直向放機器的房間走去。

機器已經不再振動了，它終于完成了它的計算。一張紙掉落在制表機前的地板上，上面有一串數字。

“1399680。”南希讀了出來。她從上衣中取出她的手表，打開計算器應用程序。結果幾乎在一秒鐘內就顯示出來了——是一樣的。南希把手表放好，仔細觀察著這臺機器，她的目光緩緩穿過欄桿、杠桿、齒輪的復雜結構。

然后，她嘆了口氣：“你還是有點兒慢，但至少你有存在的意義。”

南希朝鍋爐走去，它還在嗡嗡作響。她打開了前面的百葉窗，看到了火焰在爐子里起舞。她把手伸進口袋，掏出那盒蛀蟲，沒有一秒鐘的猶豫就把它扔進了火里。看到它在火焰中扭曲變形的時候，她感覺到胸口的重量減輕了。這顆炸彈終于讓她睜開了眼睛：她到倫敦來不是為了破壞一臺機器。無論如何，蛀蟲……像這樣的怪物會狼吞虎咽地把它們當早餐吃掉。不，南希現在深信不疑：她在這里是為了別的東西。具體是什么，她還不知道。洛夫萊斯行動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這才是她要去解開的迷。

全新邀約

第二天，南希在太陽升起后很久才起來。雖然是雨天，但南希的心情很好。

自從前一天的事件后，她不再需要做“雙重間諜”。自從他們在前一天下午離開多塞特街后，就再沒有洛夫萊斯或巴貝奇的消息了，他們是否已經設法從警察的魔掌中逃脫了？

她沖到了廚房，在那里，她發現奧利弗正埋在報紙里。

“看這個！”他激動地說，把報紙推到她面前。在頭版上有一個標題：《西區的神秘爆炸！警方正不遺余力地調查……》

兩個少年交換了一個愉快的眼神。

“你還好嗎？做噩夢了嗎？”奧利弗問道。

“沒有。嗯，對了，感謝你昨天救了我……”南希沒有說完，從昨天開始，她就經常想這個問題：爆炸發生時，奧利弗的第一反應是保護她。如果窗戶玻璃被打碎飛出，他可能會受傷，但她不會。

“這很正常，我不想讓你有任何危險。”男孩壓低聲音回答。

南希突然感到粉紅色溫暖了她的臉頰。這時，商店里傳來一聲喊叫：“奧利弗，馬上來這里！”

男孩一下子蔫了，抱怨道：“使命在召喚！”但幾乎沒到一分鐘，就輪到他叫南希和他一起到店里。

“怎么了？”南希疑惑地問。

他遞給她一張名片，正面印刷著一些字母，南希讀出來：“洛夫萊斯伯爵夫人。”在背面，只有幾個字：“我有一個計劃。”

“我們必須去見她，她一定在巴貝奇家！”南希興奮地喊道。

“您可以去，小姐，”福爾摩斯夫人回答說，“但奧利弗不行，我需要他去送貨。”

“什么？不能等等嗎？”男孩抗議道。

福爾摩斯夫人的語氣變得更強硬了：“當然。你敢質疑我？”

奧利弗猶豫了一下。他不希望在南希面前受到羞辱，但他母親的手已經摸到柜臺下面了。嗯，好吧！他寧愿選擇被羞辱，也不愿意接受棍棒。

“不，媽媽……我應該去哪里？”

“圣詹姆斯廣場12號”，她邊說邊遞給他一個精心包裝的包裹，“這是提花織物，要小心。”

男孩兒把它塞到胳膊下，調整了一下帽子，并邁著沉重的步子向門口走去。他打開門時，南希宣布：“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伯爵夫人的新計劃

大雨如注。當他倆到達時，身上已經濕透了。然而，南希此刻感到的寒意與天氣毫無關系。奧利弗在來的路上曾警告她：圣詹姆斯廣場位于威斯敏斯特街區，即城市的政治中心。這種優雅與精致簡直與東區的情況形成鮮明的對比：廣場是一個完美的正方形，包含一系列裝飾著柱子和希臘式的花飾的流線型房屋。中心是一個美麗的綠色花園，一個騎馬人的雕像矗立在中心。

“那是威廉三世，從前的國王。”奧利弗指出。

“哇……真漂亮！”南希感嘆著。

“是的，18世紀的帕拉迪奧建筑。在廣場的4號，你會發現海軍和陸軍俱樂部……不要與22號的陸軍航海俱樂部相混淆。10號的是查塔姆大廈，是首相們的家。”

“說白了，都是些高級人士。”南希唏噓道。

“反正不是我們這個圈子的！”奧利弗嘆了口氣，“我們要去見的那位女士一定是一個大貴族……”

他們推了推12號房子的門環，一個傲慢的管家來開門。奧利弗介紹了自己，令他驚訝的是，管家竟然很有禮貌地鞠了一躬：“如果小姐和先生愿意，請跟我走……”

奧利弗和南希交換了驚訝的眼神，跟著他走了進去。

房子的裝飾很華麗。奧利弗被震撼了，以至于他一直不敢抬眼睛。南希則向四處看，這里真像是英國女王版的迪斯尼樂園！管家終于推開了一大扇雙開門，并高聲宣布：“奧利弗·福爾摩斯先生和他的朋友南希女士到了。”

兩個少年進入了一個巨大而雄偉的客廳，并看到遠處噼啪作響的壁爐前有兩個腦袋超出了大扶手椅椅背。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好吧，你們花了足夠長的時間！下次我要讓我的車去接你們。”那正是阿達·洛夫萊斯的聲音。

片刻之后，奧利弗和南希在一個溫暖的壁爐前，舒適地坐在天鵝絨的長椅上喝茶。阿達站在他們面前，頭發蓬亂，仍然穿著睡袍，向他們講述著她前一天與其他警察的周旋。盡管他們做出了解釋，但警察沒有得出任何結論。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決不能依靠警察來幫助我們，”伯爵夫人做出決定，“我們只能靠自己，必須采取行動。這個大胡子要是知道他的計劃失敗了，無疑會很快再次進攻。這是戰爭！不是嗎，查爾斯？”

奧利弗和南希把頭轉向了巴貝奇：準備一場“戰爭”對他的刺激似乎比對伯爵夫人要小得多。他坐在座位上，敗下陣來，點了點下巴。

“我們必須制定一個戰略！”伯爵夫人很有勁頭地繼續說道。她取來一卷紙，在大家眼前展開。南希幾乎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充滿小旗子的軍事地圖，那種參謀長們在一場關鍵戰役前所看的圖。但她很失望：紙上只有一個一個簡單的文本。

“盧卡斯講席榮譽教授，查爾斯·巴貝奇先生宣布，他將于1843年7月29日星期六晚上8點，在他位于多塞特街1號的家中繼續公開展示他的新發明—— 分析機。請著正式服裝出席。”伯爵夫人念道，她皺起眉頭，“我將刪除最后一句話，她想了一會兒后補充道。這句話可能會使我們的大胡子望而卻步。”

“這段文字是什么？”南希問。

“這是我計劃明天在《泰晤士報》上發表的一篇文章。”

“這意味著下周六會有很多人出現在巴貝奇先生的房子里！大胡子沒準兒是其中之一！”奧利弗驚呼。

“這正是我希望的……我們要把他引到我們的地盤上，讓他落入陷阱。你，奧利弗，隱藏在入口處，觀察我們的訪客。一發現罪魁禍首，什么都不說讓他進來。但你要給機器房里的南希發一條拉鏈郵件。南希，你去通知管家，他將鎖上所有的門，這樣一來，我們要找的人就被困住了。”

“噢，您認為一旦他露餡了，會很輕松地認輸？”南希說。

伯爵夫人喉嚨里發出笑聲：“當然，我會武裝起來。”她吹了一個有力的口哨。瞬間，一群獵犬跑進了客廳。其中一只出色的達爾馬提亞犬來到她的腳邊躺下。

南希感到吃驚又好笑——阿達竟然真的認為她的狗和槍能讓那個瘋狂的炸彈投放者停止行動。

“我完全支持您的計劃！”奧利弗說，“但我認為我們的敵人很可能會偽裝自己。他知道我們已經見過他。”

“的確……”阿達皺起了眉頭。

奧利弗咧嘴笑了笑，拍了拍褲兜：“幸虧我昨天采集了他的腳印。所以，我的建議是……”他們幾個人靠在火堆前，頭挨著頭，用低沉的聲音策劃著。

瘋狂的冒險

幾分鐘后，阿達站起來，滿臉笑容：“很精彩！奧利弗，你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偵探……如果你想在幾年后投身于這個事業，我可以為你推薦。”

男孩兒挺了挺胸——這種贊美顯然已經抹去了早上母親的羞辱，甚至是未來的一切羞辱。這次緊急會議剛要于贊美中結束，巴貝奇卻提出了一項反對意見：“我的機器，過去我已經做過很多次展示了。如果我們在《泰晤士報》上刊登廣告，我們就需要一些新東西。否則，沒有人會來。”

阿達瞬間倒在了她的座位上：“你是對的，查爾斯……”

“嗯，您只需展示您的程序就行，”南希說，這個想法對她來說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阿達的臉抽動了一下。

“有什么問題嗎？”南希問道，“哦，是的，您的筆記沒有了！”

“不，不是因為這個。我的程序草稿并沒有丟，我可以在星期六前再謄寫一份。”

“是不是因為機器還沒有準備好？”奧利弗插話道。

“準備好了，因為查爾斯從一開始就天才地在每個齒輪軸上都按了兩個小零件，這使它能夠循環工作：這就是使機器可編程的原因。一旦發出指令，并將數據存儲在在內存中，它自己就能工作。”

“是的，我一開始并沒有想到這一點！”巴貝奇抱怨道。

“什么？‘沒有想到是什么意思？”南希說，她皺起了眉頭。

“嗯，這整個程序的想法來自于阿達，我設計這臺機器只是為了計算、存儲和打印。這就是全部。”

南希感覺到她的大腦中有一個紅色的小燈泡亮了起來：“所以是您自己在筆記中提出這臺機器可以做其他事情……”

女孩兒沒有把話說完，她剛剛搞清楚自己為什么會來到1843年的倫敦。洛夫萊斯行動！為什么她沒早點想到呢？阿達·洛芙萊斯才是關鍵！是她的程序，而不是巴貝奇的機器！

“我很想知道您的程序是什么！”

阿達嘆了口氣：“問題是，如果公開展示，我就會被曝光，人們就會知道……所以我打算匿名發表我的筆記，只需簽名A. A. L.即可。”

“但為什么呢？”南希堅持說，她愣了一下。

“南希，這很明顯……因為我是個女人！一個有著貴族身份而出名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像我這樣的女士發表科學論文或做任何研究是不可能的——出版商有可能會拒絕我的手稿。并且，我的醫生們會生氣的，我的母親……天呢，我已經放棄和他們講這些了……”

看著阿達受困于這個時代的偏見中，這一次，輪到南希軟弱無力地倒在扶手椅上了。眼前這位高貴的女士，她不懼怕拿著槍的瘋子，卻害怕讓人知道她有聰明的頭腦，尤其是她會運用頭腦。

“您不需要羞愧，洛芙萊斯女士。”女孩兒喃喃自語。

“但我是拜倫勛爵的女兒，所以這將是一次瘋狂的冒險。”伯爵夫人小聲地說道。

“當然，正是這樣！”南希憤怒了，向他們展示拜倫勛爵的女兒能做什么！現在是您出場的時候了，夫人！是時候張開您的翅膀了！來吧……大膽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