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

文李若濤

枇杷樹最引人注目的是每年五六月結果的時候，那是一年中樹上最早結出的果實，滿樹橙色的小果子，優(yōu)雅豐盈，讓經過樹下的人忍不住駐足觀看。

“枇杷都熟了啊。”“可不是，時間過得真快。”小區(qū)里的枇杷樹是作為景觀植物種植的，果子不是很好吃，但每年的采摘仍然是一樁盛大的事。

去年物業(yè)不讓人隨便摘了，他們統(tǒng)一采摘，分裝好，有需要的人去物業(yè)辦公室領。婆婆們和孩子們覺得這樣太無趣了。我也覺得無趣。只要人們不過分破壞樹木，還是讓大家親手摘摘吧。經驗老到的婆婆們知道，哪幾棵樹的果子好吃。我不摘果子，偶爾會蹭吃。

枇杷果實從冬天開始孕育。10 月底，銹紅色毛茸茸的球形花蕾，一簇簇形成圓錐花序，到了11 月中旬，第一批花就開了。

花剛開不久，就遭遇小雨，滴滴答答，時有時無。這種陰沉不友好的天氣，沒有蜜蜂出來。

天氣放晴，天空像玻璃一樣。枇杷樹下，辛香味撲鼻。沒聞過它味道的不妨嗅嗅，很特別。好多蜜蜂在花叢中飛舞，停駐，一頭扎進花心，黑黃條紋的“屁股”撅在外面，一簇花叢中有好幾個這種倒栽蔥的“屁股”，滑稽可笑。這是一場盛大的宴饗，你能感受到蜜蜂的翅膀輕快地震顫嗡鳴。

枇杷原產中國，現在四川瀘定、湖北施恩等地還有野生種群。栽培的歷史超過2000年，唐朝傳入日本，后來從中國、日本傳入世界各地。

枇杷是薔薇科植物。花五瓣，白色，雄蕊多數，銹紅色的萼筒內，就是一汪蜜泉，濃稠，甜蜜。我嘗過。而且分批次嘗過。怪不得蜜蜂一頭扎進去吮吸好久。

在樹下呆了一會兒，才發(fā)現還有另一種傳粉者，是幾只淺灰色的小鳥，長喙。它們機警，靈巧，從一簇花跳到另一簇花，始終沒讓我拍到。

接下來的幾天，天氣驟變，疾風驟雨，氣溫陡降，從十幾度降到零度。放晴后，花落了，花蕊也變得干枯，只有零星的花還綻放著。中午，氣溫升至8℃左右。暖陽下的枇杷樹，嚶嚶嗡嗡——幾十只小蜜蜂在殘敗的花叢中尋尋覓覓。

這大冷的天，蜜蜂在哪里棲息？有花開了，它就現身了，精靈一般。蜜蜂和枇杷這樣默契的合作，持續(xù)了上千萬年吧？但就靠這幾日的晴天傳粉，能行嗎？

我其實是瞎操心。就在今天早晨，我看見了新綻放的花朵，聰明的枇杷有三撥花潮呢，12 月是第二撥，最后一撥是每年2 月上旬。整個花期長達三四個月。相應的，第一批花結的果最大，頭生子也最易遭遇風霜雨雪，所以還有補救的中果和小果。這是植物的智慧。

有一年，在枇杷的收獲季節(jié)，我們去皖南游玩。有一段坐船游“新安江畫廊”，兩岸青山綠樹中夾著徽派民居，有種水墨山水畫的感覺。走一段，上一個小島游覽，島上凈是擺攤賣枇杷的，品種叫作“三潭”。紅肉，酸甜味，光潔漂亮。船在水上行，靠近岸邊時，可見枇杷林。船家說可以帶我們去他家摘枇杷，就在岸邊。下著小雨，地上泥濘，于是作罷。

還有一年，在南山朋友的院子里收枇杷，小朋友跑來跑去，干勁十足，我種的矢車菊和虞美人開花了。大哥大嫂和姐姐忙著拾捯菜園，施肥，澆水。三嫂在廚房忙吃的。我奢侈地躲在二樓臨窗的沙發(fā)上，曬太陽，看小說。

樓下傳來歡快的笑聲，談話聲……

三哥說，好啦好啦不要摘了，給小鳥留一點。樓下圍墻邊的雜樹林是小鳥的棲息地。

三嫂朗聲喊道：“吃飯嘍！”

這讓我有一種異常幸福的感覺，飯后包攬了洗碗的工作。有采摘，才有生活，靠采摘進化的人類，跟果實的淵源何止千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