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外二首）

王鈞毅

滿眼飄飛的柳絮落在形如

彎月的池塘，從倒映水中的

枝葉深處，會傳出不住的啼鳴

那些絮狀之物，如縈懷的舊事

此時正細密地蒙在水面上

風吹起的波紋與它們相互角力

你會覺知到其中有微光在潛行

每一粒都聚攏在那些晦暗的云里

等待疏于筑巢的他用韻律澄凈

提著每一株垂柳的懺悔之心

他的禱詞，穿過這紛擾的白霧

一聲聲地把存在的孤獨和苦楚喊透

手術熱

五年過去了，我還會想起那時的手術熱

疼痛從繃緊的體外，滲入更深處的凹陷

向上揪起，我的一顆心臟

室外有凜冽的刃。敞開身體的恥辱

被無情割落。我用清醒過來的

意念，裹緊被褥

沒用止痛藥。在貼近死亡的飛行中

習得悲憫的語言。從疼痛的空白處

領受更多的智慧

而此刻我仿佛看見，雪片提前

落在母親的頭上。有停住的潮濕

掛滿棲著曬斑的面部

摘星辰

你說想讓我摘一顆星星給你嘗嘗

我便在夏夜爬上那棵夢幻之樹

倚著天空的墻角，看這么多枇杷

在夜的弦上發著暗黃色的光芒

如水波震蕩在枝葉的縫隙間

我挑了最紅最大的星星拋給你

而你揭去弧形的表皮，吐出甜蜜的內核

草叢中留下歡笑的種子

透過迷蒙的枝椏，我看著你如一輪皎月

從地面升起。你身上發出的柔光

引來無數無家可歸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