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小鎮成就最美養老天堂

電影《楚門的世界》里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楚門是一個天性淳樸的男孩，從小就不知情地生活在一個巨大的虛擬社區里。每天早晨，鄰居都會在同一個時刻和地點向自己問好；而每次發生意外的瞬間，老友和妻子總能神奇地趕到；自己這份保險經紀人的工作也一帆風順……但好景不長，他漸漸發現周圍所有的人和事物都以自己為中心，不停地循環運動，這一切其實都是一個騙局——他的人生被隱藏攝像頭不間斷地直播給全球觀眾，成為史上最賣座的大型真人直播秀！

電影終究不是現實，卻多少給了我們一些想象的空間。然而在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有一個名叫霍格威的小鎮，從2009年開始，里面就真實生活著152位天真的“楚門”和250個演技一流的“騙子”。

一

這個只有10個足球場大的小鎮只有一個出入口，里面廣場、餐廳、超市、酒吧、電影院等一應俱全，生活便利而悠閑。但這里的居民卻非常特殊，他們都是患有嚴重阿爾茨海默癥即俗稱老年癡呆癥的老人。原來，這是全球第一個專為失憶和失智老人建立的“溫暖照護小鎮”。

據統計，荷蘭65歲以上的人中有近10%患有老年癡呆癥。以往這些無辜而可憐的老人，往往會被送進傳統養老院，等待他們的將是禁錮自由的隔離和眾人嫌棄的目光。

但“溫暖小鎮”的創辦人Yvonne卻不這樣想。她認為，病痛和死亡固然令人感到悲傷，但更加讓人失落的，是對老人們痛苦的漠視與麻木。

曾在養老院工作的她，目睹過無數癡呆老人沒有尊嚴的晚年生活。他們除了被迫遠離親愛的家人，終日面對醫院高墻，還要一天到晚被反復提醒：“你又忘記了”“你今天情況不大好”“你該老老實實吃藥”等冰冷的話語。

20多年前的一天，Yvonne的母親打來電話，告訴她父親突發心臟病去世了——是突然發作，幾乎沒受什么痛苦，走得很快——她的第一反應是“謝天謝地，父親不用去養老院了。”Yvonne認為，老人在養老院的生活其實并不幸福，他們通常會覺得不自由。

于是，Yvonne決心打造一個能讓這些老人“正常生活”的“世外桃源”，一邊呼吸幸福自由的空氣，一邊度過生命最后的美好。

二

由于癡呆癥老人對陌生環境會感到恐慌，腦海中的記憶也大部分停留在青少年時期，所以霍格威小鎮的房屋和道路設計通通都“時光倒流”回上世紀50～70年代，重現老人們熟悉的一桌一椅、一花一木。

在這里，老人們不會被醫生提醒“你又忘了……”而是正常地參與到生活中去，與“家人”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像正常人一樣在家里做做飯、打掃衛生，開心快樂并且有尊嚴地生活。這些患病老人可能在智力或記憶上有所欠缺，但并不妨礙他們對日常生活和周圍環境的感知。

在這里，老人們常常漫無目的地到處閑逛，卻總是忘記走過的路和遇見的人。霍格威鎮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堡壘，在大門和圍墻的防護下，他們在小鎮里自由行走，還可以到雜貨店采購各種日常用品。去理發店做個發型、到酒吧小酌一杯，迷路時還會得到周圍“居民”的主動幫助……250名有愛的照護人員，“角色扮演”成咖啡館收銀員、雜貨店店主、理發師、郵局職員和路人等，通過不知不覺的方式接近和討好老人們，并彼此成為“最熟悉的陌生朋友”后，主動肩負起指引回家路和照顧日常起居的責任。

對于一些較高難度的生活技能，小鎮在設施和管理上處處為老人們著想。比如電梯沒有按鈕，就設計成老人們只需要靠近就會自動開門，進去站好后它便緩緩上升；在平日逛街購物時，很多老人都無法算清自己當下到底該付多少錢，這時收銀員總會象征性地取過商品察看一番，然后笑著說：“這件已經買過單了，歡迎您下次再來。”而老人們通常都對此深信不疑……

為了讓這群“單純”的居民日子能過得更有趣和多樣化，每到天氣放晴的時候，小鎮唯一出入口的大門便會對外開放，迎來一群稚嫩臉龐的小學生。孩子們圍在老人身旁嘰嘰喳喳地談笑，讓老人們感覺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樣。

三

自從開業以來，越來越多年邁的老人將失智的另一半送至霍格威，讓他們在這座常人看來虛假的小鎮中，以一種正常的方式，繼續自由自在、快樂地生活。“我們也許無法阻止人患病，但可以用巧妙的辦法來減輕他們的痛苦，增強對自我的信心和希望。”Yvonne說。正因為這個團隊的努力付出，“溫暖小鎮”自開辦以來，居住的病人們減少了對藥物的依賴，情緒和心理狀態也變得更開朗。

“溫暖小鎮”的成功模式，為世界上其他國家和地區癡呆患者的養老樹立了榜樣。據國際阿爾茨海默癥協會報告，如今全球每年新發癡呆病例高達990萬，意味著每3秒鐘就多1人患病。而在這些數字的增長里，68%將發生在中低收入國家。

癡呆癥是最讓人恐懼的“小偷”，因為它一點點偷走的，是人們最珍貴的回憶。正快速邁向人口老齡化的中國社會，我們身邊今后必定會出現越來越多失憶失智的老人。

霍格威村的建造共花費了1930萬歐元，其中1780萬歐元來自政府，其余來自社會組織。這對于許多國家來講是相當困難的。盡管荷蘭“溫暖小鎮”的經驗不一定值得我們全盤借鑒，但重視和關愛癡呆老人的理念是應該學習的，那就是——這些患病的老人，雖然變得笨拙和健忘，但同樣擁有愛與自由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