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麥克貝恩

心碎可能會對人們的身心健康產生毀滅性影響。
科學記者弗洛倫斯·威廉姆斯持續了25年的婚姻以一種很現代的方式結束了——她偶然發現了一封她本不該看到的電子郵件,一封丈夫寫給另一個女人的信。她丈夫在信中說,他“深愛著”那個女人。又勉強在一起過了兩年后,丈夫從家里搬了出去。威廉姆斯開始失眠,體重驟降,還患上了自身免疫性糖尿病。
基因組學研究員史蒂夫·科爾說,心碎是人類生活中的“隱形地雷”,它可能會對我們的身心健康產生毀滅性影響。但是,目前而言,這一論述尚未得到充分認可。
“在我們的文化長河中,從來沒有為心碎舉行過真正的儀式。”威廉姆斯說,“人們不會給你寄慰問信。”現在,每次想起當初自己面對心碎朋友時的不以為意,她都感到很內疚。人們找不到合適的安慰詞。“他是個廢物,沒有他你會過得更好。”朋友可能會這樣安慰剛分手的我們,但事實上,我們對前任的感覺總是比這復雜得多。威廉姆斯說,失戀這種事就像流行音樂一樣,很快就會被身邊的人遺忘。
然而,據估計,大約15%的心碎者在心理上永遠無法恢復如初。心碎的痛苦通常是由多重壓力源造成的,比如悲傷、社會排斥和孤獨。
除了心理創傷之外,心碎對身體的影響也不容小覷。研究人員發現,離婚對健康的危害可能比吸煙更大。一項針對11個國家650萬人的分析發現,離婚人士早死的可能性比已婚人士高23%。據稱,6%至7%的心臟相關住院病例是由心碎綜合征引起的,這是一種由突然痛苦引起的心力衰竭,常常發生在健康人群中。在自然災害之后,心碎綜合征的病例往往會激增。此外,相關病例也會出現在剛遭遇失戀或剛失去親人的人,甚至極度失望的球迷中。
心碎會使人們的細胞發生變化——威廉姆斯在向科爾提交血液樣本時了解到這一點。科爾目前正在研究社會孤立對免疫系統的影響。他早期的研究主要針對男同性戀艾滋病毒陽性患者比其他人更快死亡的現象:那些不公開性取向或對社會排斥非常敏感的人,面臨的風險最大。壓力的增加使免疫細胞更容易受到艾滋病毒的攻擊,而病毒的傳播速度也加快了十倍。
科爾后來對孤獨者免疫系統的研究也表明,孤獨者抵御病毒的能力比其他人更差,更容易遭受炎癥的侵襲。從人類進化的角度來說,這種免疫反應非常正常:一個在荒野中獨自覓食的人不太可能感染病毒,但卻需要作好被捕食者攻擊的準備。不過,威廉姆斯說:“在現代生活中,尤其面對新冠疫情,這種反應完全錯了,因為我們更可能經歷心理上的考驗,而不是食肉動物帶來的身體威脅。”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么孤獨的人患癡呆癥、心血管疾病和其他慢性疾病的風險更大,而且比社交廣泛的同齡人早逝的可能性高26%。據許多西方國家報告,孤獨使人們更容易受到新冠疫情的影響,甚至這也是威廉姆斯患上罕見晚發型糖尿病的原因之一。
威廉姆斯開始就心碎問題采訪各種專家,一方面是為了更好地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面是想收集足夠的信息用于播客。隨著她了解得越來越多,她開始籌劃用搜集的素材來寫一本書。
《心碎:一段個人和科學的旅程》不僅講述了威廉姆斯婚姻破裂的經歷,而且通過她戰勝心碎的故事,將情感如何在我們的身體留下烙印與科學聯系在一起。
剛開始搜集關于心碎的資料時,威廉姆斯并不確定自己是否屬于那15%的心碎者。這對她來說是一個未知的領域。現年55歲的威廉姆斯在耶魯大學讀本科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她的丈夫,幾周后他們便開始約會。
她的康復之路時斷時續。離婚幾周后,她開始約會(專家告訴威廉姆斯,在恢復期發展一段新的關系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艾尼斯就這樣走進了她的生活。他們是在一次會議上認識的,他聰明、風趣、深情。兩人在一起時,她感到自己內心深處被壓抑已久的部分正在恢復。“他貌似還不錯。”一位朋友跟她說。但是后來,她發現艾尼斯有暴力傾向,于是便結束了這段關系。
與大自然的接觸讓威廉姆斯獲得了治愈的力量。她一直是個喜歡戶外運動的人。雖然她從小由母親在紐約撫養長大,但在學校放假期間,她總會和父親一起去野外露營和劃獨木舟。她之前寫過一本叫《自然療法》的書,在書中探討了接觸大自然對恢復健康的好處。作為一名記者,她一直熱衷于探索個人健康與環境之間隱秘的聯系。
那些容易陷入沉思、抑郁和焦慮,或者曾經歷過某種童年創傷和逆境的人,往往比其他人更難從心碎中恢復過來。威廉姆斯說:“但數據不是命運。”
培養對美的鑒賞力是一種療法,比如想辦法體驗敬畏和超越的感覺。另外,還有一件常被大眾誤解的事情:治療孤獨的方法與其說是加強社會關系,不如說是培養使命感。“孤獨的解藥是讓我們感覺與周圍的世界更緊密地聯系在一起,而不僅僅是跟少數幾個人的聯系。我們需要與思想、自然、敬畏感、意義和目標聯系起來。”威廉姆斯說。對戶外運動不感興趣的人可以松一口氣了,因為除了接觸大自然之外,還有很多方式可以體驗敬畏,比如通過藝術、音樂或其他人。
威廉姆斯在新冠疫情封城期間寫了《心碎》一書,那時她和兩個孩子被迫居家。當全世界的個人和集體都在經歷“心碎”時,她的孤獨感被放大了。
哪怕受到疫情的限制,威廉姆斯仍然堅持著“自然與美”的學習之路,繼續維系與大自然的親密關系。她說:“這需要一些練習和堅持。在疫情期間,我每天都會繞著街區或馬路走幾圈,觀察樹上的樹皮,欣賞花朵和昆蟲,或者看看日落。如果我們愿意靜靜地坐一會兒,享受這些美麗的時刻并不難。”
威廉姆斯說,自從出版了《心碎》一書,她就成了“被甩者的守護神”,也因此聽到了很多別人心碎的故事,這感覺棒極了。她說:“我很高興我的故事和研究能夠幫助其他人更好地處理自己的情感問題,讓他們感到一點安慰,知道自己并不孤單。”
[編譯自英國《新政治家》]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