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人

呂志軍

老高可是能人！在有幾百號職工的工廠里人人皆知。工會發福利，老高和工會委員去挑選的物品，總是贏得大家的歡心。工廠體育比賽，職工在賽道你追我趕，老高在邊上說快板兒鼓勁加油，同時給大家遞水遞毛巾。要是新春晚會或五一節知識競賽，老高是當之無愧的主持人，風趣幽默，莊諧合一。

有人說，老高太能了，這么熱情似火有本事的人，肯定大有前途。更多的人附和，這么大的廠，能找幾個老高這樣的人才？要是離了老高，簡直不可想象。

久而久之，大家生出一個共識，凡有活動，首先想到老高。老高出馬，一個頂倆。老高很快從普通職工升任宣傳部副部長，又晉級為人事處長。人們議論，將來呀，老高不是廠長就是書記。

又到了年底，一年一度的春節晚會籌備工作已經展開。工廠效益獲得大豐收，上級部門要蒞臨現場頒獎講話，幾位領導還要觀看節目。廠里頭頭腦腦提醒，今年太重要了，可不敢有任何失誤。主持人嘛，當然是老高，高處長，只有他能讓晚會井然有序又高潮迭起。

可是老高在這關口竟然病了，腎積水，住進了ICU。

這怎么得了！沒有人人豎大拇指的老高出馬，這晚會不是明擺著要砸嗎？！大家憂心忡忡，惶惶不安。

老高躺在重癥監護室，連話都說不了，沒辦法，只能換人。剛進廠的研究生小李臨時被推上主持人位置。

晚會如期進行。臺下前排坐的都是領導，上級領導興致勃勃，廠里的頭頭腦腦表面上風輕云淡，胸腔里的心怦怦亂跳。

晚會一個節目接一個節目，一切正常，主持人小李銜接得了無痕跡，大領導們看得入迷，不時鼓掌。廠里領導的心才慢慢放下來。

不想還是出了婁子。小李在報節目上場時，摔倒在臺面上。

“撲通，咕嚕嚕——嚕！”

“撲通”的那一聲，重重地砸在現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大家都驚呆了。

心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老高，他會半轉身，優雅地引出下一個節目！

要是老高，怎么會出現這種低級失誤！

可是……

音樂停了，鴉雀無聲！好多人的舌頭耷拉在唇邊收不回去。

“咚！咚！”

只見小李手一勾，捏住話筒，平直翻身，雙腿上舉，一個鯉魚打挺，腰身劃出優美曲線，直直地重新站起來！

小李撣撣禮服，說：“去年我們廠遭遇了一些困難，在上級部門堅強領導下，經過全廠努力，今年我們重新站立起來，而且站得更直、更高、更強！

“請欣賞大合唱：《勝利的歌聲》！”

全場掌聲雷動，領導們都被這不慌不忙、靈機一動的絕妙串詞而打動！

小李征服了大家。演出完畢，演了哪些節目記不住，可廠里上上下下都記得小李摔倒時滴水不漏的巧妙應對。

小李迅速成為全廠的關注焦點。陸續開展的工廠活動，人們首先想到的是小李。

這事兒讓小李上！

這個活動必須由小李來主持！

總之，小李成了廠里冉冉升起的璀璨明星。

再過半年，老高病逝。葬禮之后不久，他的照片掛上廠榮譽室。

工廠的日子紅紅火火，每天都是新的。又進來了一批年輕人，他們工作、活動，尤其在一起聊天時，肆意地開著玩笑，說著工廠發生的各種新鮮事。

一茬一茬的年輕人進了廠。在廠榮譽室里，偶爾會有人指著老高的相片問：“他是誰？”

責任編輯 張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