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的早晨（外二首）

梁子

遠距離看

河面是靜默的

只有細看水草的紋路

才能確認

通惠河是在向東緩緩流動的

河的兩岸

是三三兩兩晨練的人

戴的口罩各式各樣

有遛狗的

有提個鳥籠子遛鳥的

有慢跑的

也有像我一樣

漫不經心走路的

楊柳拂面

拱橋臥波

橋底寬廣溫暖

頂上有奇奇怪怪的圖案

喚醒沉睡的回憶

時間過得真快啊

二十多年前

那時我已放棄詩歌

來北京討生活

在類似的橋洞里待過一晩

我們不能再一次浮出天空

而我們已不能再一次浮出天空

我們每天空行現實和物質之間

如一條魚

在死水中掙扎

沒有一方草坪能容納我們圣潔的心靈

沒有一只飛鳥能穿透我們凌厲的思想

飛鳥，飛鳥

哦，飛鳥的翅膀折斷在經驗的深谷

是誰在暗夜獨自飲泣

是誰用手按住夢魘的胸口

十月的城市桂花如琴

陽光燦爛無比

從容穿過柵欄和車流

又是什么緊揪我們的心口

歲月如刀

愛情如劍

使你我一生無法躲避

而我們已不能再一次浮出天空

面對詩歌的消亡

我們表情全無

欲哭無淚

某種處境

一伸出手

我暗暗叫苦不迭

空氣即刻濕重起來

使我周身的每一個毛孔

都處于它尷尬的打量之下

它小心向我圍攏

呈螺旋狀態

我幾乎可以覺察

它進入我體內的絲絲聲響

有蛇信子似的透涼

牧笛吹落夕陽

狼群出沒于墳場

這一刻，我發覺我已無路可逃

我慢慢睜開眼睛

我知道，人要活下去

就得學會呼吸

生活有時就是這樣

就這樣，我慢慢地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