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 發言要盡量與受眾共情

魏敏

新年伊始，“專家”又出來“整活”了。某公募基金副總鄧博士，最近圍繞年輕人抱怨收入低不敢消費的一番言論引發熱議。鄧博士認為現在很多年輕人真的很不像話，沒有錢花了都是覺得父母給的太少，覺得公司老板給的工資太低，卻很少去反思是否是自己能力不夠。比如因為自己的專業素質，個人能力水平不夠，所以才有這么低的工資。其實對于國內很多年輕人來講，同樣這點兒活在泰國或者越南，人家可能只要一半工資，一樣能干?！皩＜摇毖韵轮馐菄鴥饶贻p人工資不低，低也是自己的原因，且比下有余，其實算高的。無獨有偶，稍早之前，也有“專家”建議年輕人不應為錢選工作，畢業生不應該考慮自己能賺多少錢，而是應該在三十歲之前的這一階段，全身心投入自己喜歡的事，收入滿足生活的基本需要就夠了，工作要和自己的興趣愛好結合起來。聽起來是不是有熟悉的“何不食肉糜”味？

“專家”一詞近些年開始有逐漸被冠以反智化、污名化的趨勢，背后不無原因。最顯而易見的一條就是，不少“專家”盡管也是篳路藍縷，一路奮斗而來，但在身處今天的高位之后，往往會對過往的艱辛選擇性遺忘，從而無法與受眾共情，更懶得換位思考。以前文案例來說，同樣的活，泰國或者越南的年輕人的確可能只要一半工資就能干，但泰國、越南的物價、消費水準，尤其是房價，比國內如何？等量代換之后，泰國、越南的年輕人即便只拿一半薪資，可能就相當于國內的年輕人拿了高薪。再者，“專家”看樣子是忘了自己如果去越南或者泰國，令人艷羨的高薪也要降一半。或者國內公司不如直接從泰國、越南聘一個“專家”，立省50%。另外，哪個畢業生不想把工作和愛好結合起來，用不著操心衣食住行，問題是“我有得選嗎？”別的不說，房租誰來付？所以類似消息一多，年輕人也都淡定了，紛紛認為：“專家”建議的“真好”，下次不要建議了。

回到年輕人能力夠不夠的問題，薪資當然是最直接的體現。但問題是年輕人即便能力夠了，能夠像華為那樣出天價薪資挑選優秀人才的企業并不多。以往幾年，以“不差錢”出名的幾個互聯網“大廠”相對來說對畢業生的覆蓋面更廣，但隨著這兩年主客觀因素的影響與“大廠”自身的戰略調整，能夠拿出來的高薪崗位相對少了不少。這就使得本來預期較高的年輕人或心理落差較大，或只能去薪資低一檔的行業去“卷”，遑論因時代際遇變幻而暫時遭遇困境的土木工程、旅游管理等行業的從業人員。實際上，盡管我們經常聽聞外賣、快遞、保姆家政等行業有人月入過萬元，但無論是官方數據還是第三方統計的數據，月入過萬乃至月入八千，早已一騎絕塵，超過了全國所有地區的平均數，襯托出工資低也許并不是年輕人的無端埋怨。并且無論哪個行業，即便再有能力，國內三十五歲以上的人跳槽都不是一件容易事，而三十五歲以上的人失業更是令人不寒而栗，夜里睡覺都會被驚醒，這些苦楚也被“專家”選擇性地忽視了。

口不擇言的“專家”和一肚子氣的年輕人“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外部感受，也并非沒有改觀的可能。年輕人可以是火焰，要相信依靠個人堅持不懈的努力，會實現個人薪資待遇以及層次的向上突破，尤其不因暫時的窘境而讓自己陷入新時代的讀書無用論誤區。而“專家”則可以是海水，要用在沖破社會階層的板結與羈縻上，要給努力拼搏的普通年輕人爭取更多的可能性，這才更有專業人士的擔當。從這個角度去看，上述“專家”的著眼點搞反了，盯著年輕人去苛求，也就是忘記了自己年輕時的委屈和怨言。

【原載《證券時報》】

插圖 / “專家”為何變成“磚家”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