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花叫滿天星

初次知道滿天星，是因為它的花語。書上說滿天星雖然花型小巧，看上去毫不起眼，常常作為花束中的配花使用，但它是一種不可或缺、獨特的存在。如同紅花需要綠葉來襯托，玫瑰、百合想在一束捧花中達到審美上的和諧，必然少不了淡雅、清新的小花點綴，所以滿天星的花語之一是：不可或缺。

不知為何，年幼的我被這段解釋深深吸引。兒時的玩伴告訴我：滿天星是落入凡間的星星，化作了花瓣，你把滿天星含在嘴里，就可以和天上的星星對話了。

“真的？”我自然半信半疑，但心里裝著那么多未完成的作業，如果它們都消失不見就好了。我鬼迷心竅地摘下一束，將花朵含在嘴里，小小的腦袋瓜子想的全是：天上住著的神仙是不是能聽到我這個小小凡人的心愿了？

正在我暢想該怎么稱呼那些天上的神仙時，同伴的手抓住露在我嘴外面的一截花枝，猛地一扯，我瞪大雙眼愣在原地，花朵殘留在口腔中，難以言狀的苦澀彌漫整個口腔。一剎那，豆大的眼淚奪眶而出，我張著嘴巴號啕大哭。

這段經歷給我留下了陰影，以至于往后十幾年里，我對滿天星的一切都避而不談。時過境遷，我抱著簡歷坐在回家的公交車上，形如槁木。我從來都是寡言的人，回想學生時代，我總是頂著厚重的劉海躲在人群之中，成績中等、資質平庸，求職簡歷也并不出眾。這些年，舊友慢慢淡出我的生活離我而去，唯有年少的愁緒變成了體重逐年增加。我從來不愿意主動向別人提起我的學習、成績。我時常無言，沉默里藏著太多暗淡不明的東西。

下了車，沿著人行道往前走，路過一個賣花的小攤，除了常見的向日葵、玫瑰、百合，還有一簇簇粉色的、藍色的、紫色的不知名的小花束。我好奇地詢問，店主抬起頭看一眼我所指的方向，漫不經心地回答：“哦，那是滿天星。”

語氣淡漠，仿佛它是路邊不能吸引人為它駐足的野花，只是比不知名的野花多了個浪漫好聽的名字。五顏六色的滿天星像是不知情般，長在細細弱弱的莖上，一粒一粒，豌豆大小。風兒是軟的，陽光是暖的，滿天星就在這樣舒適的天氣里，輕輕搖曳，舒展身姿。

“來一束吧。”

我從來沒有收到過鮮花，也許我可以給自己送上一束，獎勵自己在平凡的生活里又像個普通人一樣度過一天。

“你看看，需要百合還是向日葵？”

老板也是有趣，像是看穿了我，唯獨沒有問我要不要玫瑰。

“我只要滿天星，粉的、紫的、藍的、白的我都要。”

她似乎也很吃驚，誰會把配花作為主調扎成一大捧花束。

“全是滿天星，扎出來會沒那么好看。”店主善意、委婉地勸我。

我固執己見。

這一束滿天星被我帶回家插進了花瓶里，我喜歡在它面前做自己的事情，打一會兒字，賞一會兒花。恍惚間，自己也變成了其中一朵，兀自盛開。我摘下其中一朵，小心含在嘴里，合上雙眼，對著天上的星星許愿。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