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工作日的緣故,公園門口并沒幾個人。剛進公園門的時候,就聽見有喇叭放出震天響的音樂,正狐疑公園為何會放如此“奔放”的曲子時,抬頭看見前面有兩個青年,其中一個人肩膀上扛著播放器。
這個畫面,看著太親切、太熟悉了。如果他們梳個大奔頭,頭上打發膠,穿條喇叭褲,襯衣塞在腰間,那就是妥妥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時髦小青年。不過那時候,街頭文藝青年扛的是錄音機,磁帶里放的是迪斯科。而現在,錄音機換成了自帶喇叭的插卡播放器,雖然從行頭到硬件都“鳥槍換炮”了,但制造出來的氣氛還是大致相同的——時髦且不失尷尬。
那兩個青年是到公園里做直播的。不知道現在戶外直播還算不算時髦的事情,反正我遇到了都會駐足欣賞一會兒,看看這些新時代的街頭藝人怎么給遠方的粉絲們賣力氣活兒。因此,在與這兩個青年擦肩而過的時候,我也投去了期許、贊賞的眼光,對視之后,唱歌的青年很明顯提高了分貝。扛播放器并手持掛滿了好幾部手機的直播桿的青年,眼里只有他的小伙伴,根本無暇顧及他人的存在。
這一幕,讓我想起一個曾經很流行但現在基本被拋棄的說法:邊走邊唱。陳凱歌曾以《邊走邊唱》為名拍攝過一部電影,那是1991年的事情。該片主演黃磊,在1997年的時候,發表了自己的第一張音樂專輯,專輯名就叫《邊走邊唱》。由此可見,這四個字在當時有多么火。據不完全統計,差不多有近十名歌手都翻唱或者原創過同名歌曲。還記得,在那一二十年間,報紙副刊開設的欄目名字中,“邊走邊唱”成為許多副刊的欄目標配,好像那個年代的人,不邊走邊唱一下子,都不足以顯得有多熱愛生活。
確實,許久以來,走路唱著歌兒,被認為是年輕、活潑、外向、熱情的一種表現,音樂、小說、電影、電視劇、話劇都愛用這種形式來表達一個人的內在狀態。以前在縣城生活的時候,經常看到有人在街上騎著自行車,莫名其妙地就引吭高歌起來。后來在一線城市生活,很少見到這種場景了。不但沒人在公共場合邊走邊唱,就算在地鐵里手機外放音樂聲音大了點,都會遭白眼、被抗議,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安靜、沉默的生活狀態。
邊走邊唱——這個行為的發生,必須要歌者進入一種忘我的情境。可是,在快節奏的生活軌道上,想要實現忘我,難度頗大,因為有無數的明示與暗示,在告訴你不要忘我,尤其是不能忘形,否則,等待著你的有可能就是出丑。話說回來,怎么以前的人,那么不怕出丑呢?有時候我傍晚散步后回家的路上,會在無意識之下,唱出幾句老掉牙的流行歌來,這時候如果有人冷不丁地出現,就會趕緊把溜出嘴邊的字和詞咽下去。那滋味,就像咽下幾顆玻璃球,連帶著喉嚨和胃都難受。
這次在公園里與兩個年輕人的相遇,一時讓我浮想聯翩,差點兒走上前去,想要點歌一首,讓自己的聲音也從那個播放器中傳播出去。這么想著的時候,一輛車身標記著“公園管理”字樣的電動車從身邊疾馳而過,幾名全副武裝的保安表情嚴肅。擦身而過的瞬間,我的耳朵里聽到一句話:“別讓那兩小子跑了。”我猜,是搞直播的兩青年音樂外放聲有點大,被人投訴“擾民”了。
我沒留在原地等著看結果,在離開公園走向停車場的時候,忍不住哼了幾句,“我就要邊走邊唱,我就要邊走邊唱……”忘了這句歌詞是哪個《邊走邊唱》版本中的了,或許這句詞還有這旋律,都是我臨時起意瞎編的。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采采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