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理想的滋味
2023-04-12 00:00:00謝倩霓
十月·少年文學 2023年11期
一、理想的種子說來就來
那一刻，真的像做夢一樣。
不不，那整個一下午，都像在做夢。
那天午飯后，不知怎么回事，錢嘟嘟突然想到小河邊去看看。
就是在小河邊，她心里一顆小小的種子，突然被喚醒了。
在爺爺奶奶家所在的小錢村的后面，有一條清澈的小河從這里流過。小河河水很淺，河道也不寬，踩著不知是誰放在河道中間的幾塊大石頭，就可以過到河對岸了。
河這邊是一片窄窄的沙灘，沙灘上有很多小小的鵝卵石，河對面是一片筆直的水杉樹，水杉樹再過去，就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山丘了，山丘上長著各種雜樹，會隨著季節開各種野花，隨著季節結各種野果。
這個星期六，一大早，錢嘟嘟就跟爸爸一起到小錢村來了。奶奶生病了，咳嗽得厲害，錢嘟嘟在電話里聽奶奶說話都難受，呼哧呼哧喘氣，喉嚨都啞了，可是奶奶就是不愿去醫院看病，說入秋了就咳嗽，這是老毛病了，過一陣自己就好了，沒必要去醫院折騰。
爸爸不放心，正好也有好一陣子沒回小錢村了，他就先到西藥店去買了一點兒消炎和止咳藥，再到中藥店去買了一點兒川貝，到水果店去買了幾個大梨；媽媽告訴錢嘟嘟，中醫老方子說，川貝燉梨可以止咳。這些錢嘟嘟都不管，她只記得要拎上媽媽特意為爺爺奶奶做的少糖少油但依舊美味的蛋糕。趁著星期六，爸爸帶著錢嘟嘟一起到小錢村看望爺爺奶奶了。
錢嘟嘟很高興，她有好一段時間沒見到爺爺奶奶了；況且，現在天高氣爽，秋光明艷，可正是應該秋游的好時光。
奶奶果然沒有大礙，她一邊咳著，一邊毫不耽誤地做各種活計，還給錢嘟嘟和爸爸做了一桌美味的飯菜。爸爸和錢嘟嘟都放心了。
就是在午飯后，錢嘟嘟全身暖洋洋的，她突然想起自己經常去玩的村后面的那條小河了，現在這么好的秋陽，小河那邊一定很美吧！她就興沖沖地說：“爺爺奶奶，我到小河邊去玩玩哦！”
就這樣，錢嘟嘟一個人穿過小村子，來到了小河邊。
然后，錢嘟嘟就看到小河邊沙灘上的一位小姐姐。
小姐姐面對小河，坐在一張小椅子上，她膝蓋上攤著一個大本子，手里拿著一支筆，正在大本子上涂涂畫畫。她涂幾筆，抬起頭來看看前面，再低下頭涂幾筆，再抬起頭來看看前面。她的旁邊，停著一輛蔚藍色的造型非常好看的自行車。
小姐姐有一頭長長的黑發，滑溜溜披散在后背上，頭頂被一個天藍色的寬邊發箍固定；她穿著一件天藍色的上衣、一條天藍色的寬松的背帶褲，跟自行車和發箍一個顏色。
天高云淡，一切都好安靜。
一條熟悉的小河，突然配上了這么一個陌生的人物形象，頓時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錢嘟嘟站在原地待了好一會兒，小心臟才重新怦怦怦跳起來。
這個小姐姐是誰？她是哪里來的？
她為什么要一個人跑到這么一個小村子里來畫畫呀？
她是一個畫家嗎？可是她看起來好年輕呢！
就在這時，河對面的杉樹林里，突然傳來幾聲清脆婉轉的鳥鳴。
小姐姐放下畫筆，抬起頭來，專注地看著河對面的那片杉樹林，一動不動。
錢嘟嘟心里癢癢的，她好想靠近一點兒，看看小姐姐畫的，是不是對面的那片杉樹林和藏在杉樹林里的小鳥。
她就裝作閑逛一樣，慢慢地走過去。
就在要靠近的最后一刻，錢嘟嘟突然踩到了一塊松動的鵝卵石，她腳下一滑，撲通一聲，很狼狽地跌倒在小姐姐身側。
小姐姐嚇了一大跳，猛然轉過身來。
“對不起對不起！”錢嘟嘟滿臉通紅，一邊手忙腳亂爬起來，一邊連聲道歉。
小姐姐沒顧上理會她，趕忙去檢查她身側放著的一大盒鉛筆。
錢嘟嘟這才發現，小姐姐坐著的小凳子邊上的沙地上，擺著好大一盒鉛筆，五顏六色的，被她這一撞，散落了一地。
“對不起對不起！”錢嘟嘟再次傻乎乎地道歉。
小姐姐擺擺手，也不說話，也不要錢嘟嘟幫忙，把膝蓋上的畫本放在地上，自己一個人蹲下身子，很耐心地撿起一根根鉛筆，仔細檢查一下筆身，再一根根放回去。
錢嘟嘟這才發現，這個很長的鉛筆盒里居然擺了三層鉛筆。老天！這是要有多少種顏色啊！一百種？不對不對，盒子上清清楚楚標著“150色”呢！啊，這么多種顏色，畫出來的畫得有多美呀！
錢嘟嘟就蹲下身子，去看小姐姐放在地上的畫。
原來小姐姐畫的，正是她眼前看到的景色呀！眼前的小河，小河中間的石頭橋，小河對面筆直的杉樹林，杉樹林后面山丘上的雜樹林，甚至雜樹林中間豎立著的電線桿子和再遠處一座不知叫什么的鐵塔，都被小姐姐畫進了她的畫里。
小姐姐剛才應該正在畫天空，挨著雜樹林的林梢，剛剛涂抹出一小條淡藍色的天空。那顏色，如煙如云，漂亮極了。
錢嘟嘟怎么也不相信，眼前她那么熟悉的普普通通的景色，被小姐姐畫進了畫里，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變得如此清新脫俗，美得像夢境一樣—
河水波光粼粼，好像正在流淌的樣子；杉樹青翠欲滴，一點點蒼色點綴在樹梢；山丘上的雜樹林，則是一片一片紅的黃的綠的顏色交織出的美麗畫面。
“這些都是用這些彩色筆畫出來的？”錢嘟嘟忍不住脫口問小姐姐。
小姐姐點點頭：“這叫彩鉛畫，就是彩色鉛筆畫出來的畫。”
可是，那些大片大片的顏色用鉛筆是怎么一筆一筆畫出來的呢？特別是那些紅黃綠交雜的顏色，那難道不是要用毛筆才能涂抹出來的嗎？
錢嘟嘟學校里有美術課，他們的美術課老師姓尹，一個他們以前不認識的姓，尹老師教他們畫中國畫。每次上課，他們都要帶毛筆，還要帶顏料和調色盤。錢嘟嘟最煩美術課了，她寫鋼筆字還寫不好呢，哪里會用毛筆呀！毛筆軟乎乎的，太不聽話了，隨便一筆，就是濕漉漉一大片，想要她跟著老師涂畫出規定的形狀和線條，那簡直就是白日做美夢！不僅如此，她還每次都會把顏料弄到自己手上、衣服上，有時甚至是臉上，回家總要挨媽媽罵。
錢嘟嘟以為所有的畫畫都是這么麻煩的，可是現在，居然有這種用干爽利落的漂亮鉛筆畫出來的彩色畫！這也太神奇了吧！
小姐姐已經收拾好鉛筆，重新在小椅子上坐下來，拿起畫本和一支鉛筆，只見她大拇指和食指松松地斜捏著鉛筆，小手指撐在畫紙上，唰唰唰，唰唰唰，細細密密的線條一筆一筆飛快地從筆下畫出，頃刻間連成一片青煙一樣的天空。
畫的明明是線，出來的卻是一片片的顏色，錢嘟嘟簡直看呆了。
剩下來的時間，錢嘟嘟一直在看小姐姐畫畫。
畫完天空，小姐姐開始畫下面的沙灘。一會兒工夫，小姐姐就把地上的一片沙灘連同上面的鵝卵石一顆一顆都搬到了她的畫紙上。那些沙子和小石頭，就好像可以抓起來玩耍一樣！
看著看著，錢嘟嘟感覺到心里癢癢的、暖暖的，好像有一顆小種子，輕輕地落在了心田里某個溫暖潮潤的地方。
小姐姐畫完了，開始收拾畫具，折疊起小椅子，把這些東西裝進一個大大的帆布包里。她一邊收拾，一邊問錢嘟嘟：“小妹妹喜歡畫畫呀？”
錢嘟嘟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那現在就要好好練習哦！到時候考到北京的美術學院去念書吧！姐姐就在那里念書呢，那里可好了，校園非常漂亮，有很多很棒的老師。”
錢嘟嘟臉紅了，她再次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小姐姐笑了，小姐姐笑起來真好看，就像有兩朵小小的花兒盛開在臉頰上。她把帆布包放到自行車簍子里，朝錢嘟嘟招招手，推著車子離開了。
“錢嘟嘟，你在哪里？我們要回去啦！”不遠處傳來爸爸的喊聲。
錢嘟嘟一下子驚醒過來，她朝爸爸大叫：“爸爸，給我買彩色鉛筆，我要畫畫！”
二、爸媽神助力
錢嘟嘟的媽媽也姓錢，名叫錢圓圓。錢嘟嘟跟爸爸錢致遠到小錢村看望奶奶的時候，媽媽就兢兢業業守在自家開在小區大門口的“嘟嘟西點店”里，接待前來買面包蛋糕的顧客。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媽媽看看天色，正在自言自語：“那兩個人快要回來了吧？”店門就被推開了，爸爸拉著錢嘟嘟一陣風一樣沖進來。
爸爸激動地對媽媽說：“我們家嘟嘟有自己的理想啦！”
“什么？”媽媽一臉驚愕的表情。
“咦，你昨天不是還在擔心，怎么我們家孩子對未來就一點兒想法也沒有呢？現在我告訴你，我們家嘟嘟有自己的理想了！”
“哦哦哦，這樣啊……”媽媽還是有點兒沒回過神來，“我們家嘟嘟的那個想法……不對，那個理想是什么呀？”
“她想畫畫，以后當一個畫家！”爸爸興沖沖地說。
“畫……畫家……”媽媽非常猶疑地吐出這個陌生的、這輩子從來也沒有打過交道的字眼，眼光轉向錢嘟嘟，“嘟嘟啊，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想將來要當一個畫……畫家了？”
“我……我沒有說將來要當一個畫家呀……我就是想畫彩鉛畫……”錢嘟嘟暈乎乎地說，她自己也整個蒙圈了。
她是在路上被爸爸整蒙的。
在坐公交車回來的路上，爸爸一路都非常亢奮—
爸爸說，哎呀，錢嘟嘟你知道嗎，昨天你媽媽去你們學校參加“家長校園開放日”，聽了一個講座，那個做講座的專家說，一個孩子如果從小就有明確的理想和目標，那么他以后的成功率就會高很多。你媽媽回來后可焦慮了，說“我們家錢嘟嘟為什么什么想法也沒有呢？她以后到底想要干什么呢？”說到這里，爸爸哈哈哈大笑三聲，使勁拍了一下錢嘟嘟的肩膀：“沒想到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我們錢嘟嘟就有自己的理想了！”
爸爸說，錢嘟嘟你知道嗎？爸爸小時候的理想是做一位武俠大師，就像那些武俠電視劇里演的那樣，只要一發功，就把那些壞蛋打得屁滾尿流。可是爺爺奶奶說什么也無法理解我這個遠大志向（順便插一句，爸爸的大名“錢致遠”就是他自己因為這個遠大理想而改的），他們就讓我乖乖在學校待著，哪里都不準去！結果，我的一生就徹底改變了，我現在變成了一個天天揉面的大師傅。
爸爸說，錢嘟嘟啊，你知道嗎，雖然爸爸非常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跟媽媽在一起開面包店，但有時候爸爸回頭想想，還是覺得非常遺憾、非常難過的！因為爸爸當時一丁點兒嘗試的機會都沒有啊！連找個師傅學兩手真正的拳腳這個簡單的愿望也沒有實現過！爸爸不是怨爺爺奶奶，因為當時確實沒有那樣的條件啊！
爸爸說，錢嘟嘟啊，現在可不一樣了！現在我們家條件雖然一般，但比以前可是好太多了。現在你擁有了自己的理想，爸爸一定會堅決站在你這一邊，堅決支持你的！你媽媽肯定也會非常高興的，她現在終于可以放心了！
爸爸說，錢嘟嘟啊，等會兒回到家我就讓媽媽幫你在網上買那什么彩鉛筆，還有畫紙啥的，你就好好放飛自己當一個畫家的理想吧！
就這樣，爸爸一路喋喋不休，硬生生地把錢嘟嘟朦朦朧朧的一點兒小愿望具體化，把她將來應當成為一個畫家的理想插到了錢嘟嘟的心里。
現在，看錢嘟嘟當著媽媽的面突然變得這么猶猶豫豫的，爸爸有點兒著急了，他瞪著眼睛說：“錢嘟嘟，你現在想畫畫的目的是什么？難道不是將來要做一個偉大的畫家嗎？就像那個畫蝦的什么大師，還有那個畫馬的什么大師……總之，爸爸希望你將來也能成為一個有名的大畫家！專家都說了，如果從小就有自己的想法，從小就樹立自己的理想，以后長大就會比較容易實現了！”
“對呢對呢，昨天的講座上，專家就是這么說的！”媽媽一下子眉開眼笑。她昨天聽講座的時候，心里七上八下的。她自己小時候就是稀里糊涂過來的，成績很爛，也沒有什么興趣愛好，連大學也沒考上。還好老天保佑，她長大以后自己學會了做面包，算是擁有了一技之長。俗話說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她的孩子錢嘟嘟應該比她強很多呀，可是這孩子怎么看起來也稀里糊涂的，也沒見她有什么特別喜歡做的事，更別說從小就有什么理想了。
現在這是怎么一回事？這孩子突然開竅了嗎？或者是老天突然開眼了，想借此安撫她這個老母親一顆焦慮不安的心？
雖然“畫家”這個詞匯實在是太陌生了，但誰也不是天生就是這個“家”那個“家”的呀，只要孩子自己有想法，她這個做媽媽的就應該全力支持！
想到這里，媽媽堅定地朝自己點點頭，一把攬住錢嘟嘟的肩膀：“嘟嘟，以后的事情誰也說不好，咱們也不管，但現在你想畫畫就是一件好事情，這可是難得的興趣愛好呢！爸爸媽媽堅決支持你！你說吧，需要爸爸媽媽怎么支持你？”
錢嘟嘟萬萬沒想到，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么一個想法得到了爸爸媽媽這么高度的重視，爸爸一路瘋瘋癲癲喋喋不休不說，現在媽媽眼睛里也放射出亮閃閃的光芒，就像見到了一枚冉冉上升的小太陽。
錢嘟嘟的興致也一下子高漲起來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擺出一副很懂行的樣子，說：“我想要一盒彩色鉛筆，一百五十種顏色的，跟那個在河邊畫畫的小姐姐一樣的牌子。當然還要有畫紙，是那種比較厚的，白色的，就是可以用來畫彩鉛畫的。”
媽媽小胖手一揮，慷慨激昂地說：“沒問題！媽媽馬上網購！”
沒想到，媽媽一查這個牌子的彩鉛，嚇了好大的一跳。一盒一百五十色的彩色鉛筆，居然要一千多元！
“怎么這么貴？”媽媽臉色都變了。
爸爸一看這價格，也狠狠地嚇了一跳。他伸了伸舌頭，一時不敢發話。
錢嘟嘟更沒想到，一盒鉛筆要這么貴！就算是彩色的，就算有一百五十種顏色，也不應該這么貴呀！
媽媽抬頭看看爸爸，滿臉為難的表情，意思是在問：“怎么辦？剛剛說過要支持閨女的！現在總不能當著閨女的面因為錢的問題就自己打臉吧？”
當然不可以！否則他這當爸爸的顏面往哪里放呀？
只見爸爸使勁咬著腮幫子，在心里一個勁命令自己：“錢致遠，錢致遠，錢是身外之物，為了閨女，必須拼了！”
感覺到一股剛強的氣流一下子沖進了自己心里，爸爸立刻氣勢大增，正要張口命令媽媽直接下單，錢嘟嘟卻指著媽媽的手機屏幕，相當及時地叫起來：“媽媽媽媽，這里不是有只要七十八元的嗎？啊哈，這里還有六十八元的！哈哈哈，趕緊點開看看！”
媽媽定睛一看，果然，在下面的推薦頁，有好多價格并不貴的彩鉛品種呢！還是小孩子眼尖！
媽媽二話不說，趕緊伸出手指點開那個六十八元的，爸爸也趕緊湊過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原來，這個六十八元的是另外一個牌子，而且，只有二十四色，比一百五十色可差得太遠了。
“我就要這個二十四色的好了！”還沒等爸爸媽媽說話，錢嘟嘟趕緊發表聲明，“一百五十色太多了，我現在還不會畫呢，肯定用不了那么好的。等以后真的有需要了，我們再買貴的！”
爸爸媽媽相互看一眼，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沒說的，這閨女可真懂事！
錢嘟嘟也長長地松了一口氣。對于這個突然降臨的“理想”，她還一點兒把握也沒有呢，她可不想一下子就背上一千多元的家庭債務！
三、三人組臨時緊急會議
錢嘟嘟、安若、沈咪咪三位好朋友圍著街心花園里一張小圓石桌坐著，三人都擺著同樣的動作：一雙手肘撐在小圓石桌子上，手掌張開來撐住兩邊臉頰。三人大眼瞪小眼，一副小魚兒剛剛被從水里撈出來、艱難求生的模樣。
她們都被這個周末突然降臨的“理想”嚇住了。
其實，不光是錢嘟嘟媽媽參加完星期五下午的“家長校園開放日”活動回來后焦躁不安，安若媽媽和沈咪咪媽媽也一樣焦躁不安，甚至更厲害。她們回到家，都憂心忡忡地跟自己家那個懵懵懂懂的孩子進行了會議精神的傳達，告誡孩子要有點兒腦子，要有點兒想法，不能天天這么稀里糊涂地得過且過。古話說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俗話說有志者，事竟成；大作家列夫·托爾斯泰說，理想是指路明燈，沒有理想，就沒有堅定的方向，而沒有方向，就沒有生活。瞧瞧，一個沒有理想的孩子，結局是不是會很悲慘？
“我媽媽說我自己沒有想法不要緊，她可以為我指明方向。她說我將來應該成為一個大律師！”沈咪咪瞪大自己小小的瞇瞇眼，看著自己的兩個好朋友，滿臉驚奇地說。
“哇，大律師！聽起來好帥！律師我知道的，但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干什么的。”錢嘟嘟說。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幫別人打官司的！我媽媽正好在看一個講律師的電視劇。那些律師可厲害了，既要腦子好，又要口才好，他們要收集各種證據，幫別人在法庭上打官司。”安若說。
沈咪咪一邊點頭，一邊氣鼓鼓地說：“我媽媽也是這么說的，還說當律師可以賺好多好多錢！可是我才不要當律師！你們都知道我不愛說話啊，除了跟你們兩個。我也最討厭跟別人爭來爭去的—這個你們也知道的吧，可是我媽媽卻不知道！”
錢嘟嘟和安若一起點頭。她們簡直無法想象沈咪咪穿著律師服在法庭上幫別人吵架是一副什么鬼樣子。
“那你自己想要成為什么呢？”錢嘟嘟問她。
沈咪咪搖搖頭：“我不知道呀！從來沒想過！”
“我其實想過的，就在昨天。”安若放下撐住臉頰的雙手，壓低聲音說，好像旁邊有人在偷聽一樣。
啊？真的還是假的？錢嘟嘟和沈咪咪一起意外地看著安若這個平日里比沈咪咪還要悄咪咪的小朋友。
“其實不是我想，是它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我告訴你們哦，可奇怪了！”安若有點兒激動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好朋友，“昨天我媽媽不是抱怨說我怎么從來沒有什么志向沒有什么理想嗎？我當時就沖口而出：誰說我沒有理想了？我的理想就是當一名護士！”
“啊，當一名護士？怎么從來沒有聽你說起過？”錢嘟嘟和沈咪咪一起大叫起來。
“所以我才說奇怪呀！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更別說說起了，它真的是昨天自己突然跑出來的！而我發現這正是我想要的！它非常合我心意！我現在可以肯定我將來真的想當一名護士呀！”
看著安若激動得有點兒漲紅的小臉蛋，錢嘟嘟伸出手去，握住了安若的左邊臉頰：“嚴重恭喜你，安若同學！看你的樣子我就知道這個理想是你真心喜歡的，太棒了！”
沈咪咪伸出手去，拍了拍安若的右邊臉頰：“我也祝賀安若同學，羨慕嫉妒你第一時間聽到了自己心里的聲音！可是我還是覺得有點兒奇怪呀，它怎么會突然跑出來的呢？”
“其實，我昨晚躺在床上使勁想了一下，應該是因為我小時候生過一次病，住了半個月醫院，喜歡上了一個護士小姐姐的緣故吧。”安若半瞇起眼睛，陷入了回憶之中。
“記得當時我好怕醫生呀，他們每天早上來查房的時候都繃著個臉，看起來嚇死人；可是那個護士小姐姐就完全不一樣了，她可真是太好啦！她穿著粉紅色的護士服，每次都笑瞇瞇的；她長得特別可愛，圓圓的臉蛋，小小的嘴巴，一頭卷卷的短發從護士帽邊上冒出來，像個可愛的洋娃娃一樣；她的聲音也特別好聽，每次她給我打針，都用好聽的聲音哄著我，每次她打完了我都不知道！我希望自己以后能成為一個像她那樣受小朋友喜愛的護士小姐姐！”
在講這些話的時候，安若的臉上好像罩著一層光，看上去柔和極了、美麗極了。她的眼睛里也閃著一層光，亮晶晶的。
錢嘟嘟和沈咪咪都有點兒呆住了。原來，說起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是這樣一種樣子的啊！
“真好呀！”錢嘟嘟輕輕地說，好像生怕驚動了什么。
沈咪咪沒說話，只是使勁點點頭。
可是，安若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眼睛里的光倏地熄滅了。
“唉，你們簡直想不到，我媽媽聽了我的話以后，臉色變得像個女鬼一樣。還有我外婆，竟然沒有護著我，而是跟我媽媽站在一邊反對我！”
“啊，為什么？”錢嘟嘟和沈咪咪吃了一驚。她們倆沒有理想，或者說沒有明確的理想，大人們生氣和著急是可以理解的，可人家安若有這么明確的理想了，怎么她媽媽和外婆還要生氣呀？
“我媽媽說當護士算什么理想，那就是一個賣苦力的活兒！以后當個三甲醫院的主任醫師，成為全國有名的名醫，那才叫理想！然后我媽媽大喝一聲：安若，你給我聽好了，這個就是你以后的理想，記住了嗎？希望你從現在就開始努力，把你的成績弄好，以后考上全國一流的醫學院！我外婆在邊上說：沒錯，這個才叫有理想！安若寶貝，你要聽媽媽的話，好好加油哦！外婆還等著以后你來給外婆看病、做外婆最好的保健醫生呢！”
啊，怎么會變成這樣？這風格……轉換得也有點兒太快了吧！錢嘟嘟和沈咪咪相互看一看，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安若哀嘆一聲，整個上半身趴倒在石桌子上：“我才不要當醫生，我就喜歡當護士！我媽媽和我外婆真是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我覺得還是錢嘟嘟爸爸媽媽最好了，錢嘟嘟的想法那么古怪，他們不但沒有反對，還花錢買畫紙買畫筆支持她！”沈咪咪看看癱倒的安若說。
“我的想法怎么古怪了？”錢嘟嘟不服氣地朝沈咪咪翻了一個白眼。
“你的想法……嘻嘻……”提起錢嘟嘟的畫家夢，安若一下子笑起來了。她忘記了自己的護士夢，從桌上抬起頭來，笑嘻嘻地打量著錢嘟嘟，好像以前從來不認識她一樣。“其實，我也覺得有點兒古怪啊，想想你上美術課，你難道好好畫出過一幅像樣的畫嗎？你不是還說過你最痛苦最受不了的就是美術課嗎？可現在，你說你想要當畫家！”
“不是想要當畫家，是想畫畫！”錢嘟嘟糾正小伙伴的話，臉有點兒紅了，神情卻很認真。“而且這個畫跟美術課上的畫不一樣，等過幾天我的彩鉛到了你們就明白了。”
“那你跟誰學呀？就自己畫著玩嗎？”安若不笑了，也挺認真地問錢嘟嘟。
錢嘟嘟吐吐舌頭：“不知道！我其實就想自己畫著玩，我不是看過河邊的那個小姐姐畫畫嗎？她就是這么涂涂涂的，然后那些美景就出來了，特別神奇。我媽媽說，人家那是畫了多少年的結果，自己隨便涂涂涂怎么可能畫出名堂來，要學就認真學。她會去網上搜一下，看看少年宮或者附近有沒有什么教彩鉛畫的課程。”
“哇，錢嘟嘟，看來你這是動真格的了！話說，我可以先預定一張畫嗎？”沈咪咪說。
“我也要預定一張畫！”安若趕緊叫起來，“萬一以后錢嘟嘟真的成了一個大畫家，我跟沈咪咪就大發了！據說一幅名畫可以賣好多好多錢呢！”
“嘿嘿，嘿嘿，好說，好說！”錢嘟嘟簡直有點兒哭笑不得。“幾十年以后的事情，現在誰會知道呀！你們愛怎么預定就怎么預定！我才不操心呢！”
對呀，她們這是發的哪門子神經呢！就因為一個家長校園開放日，就因為這個開放日里家長們聽了一次也不知是哪位專家的講座，她們現在就要被幾十年以后的事情折騰得沒完沒了嗎？
三人對一下眼神，突然集體醒悟，一下子從石凳子上跳起來了。
為了彌補這個周末突然受到的折磨，她們決定去美美地吃一次烤串！
四、網絡男神
咦，怎么店里沒有人？媽媽到哪里去了？
錢嘟嘟推開嘟嘟西點店的玻璃門，看看空蕩蕩的柜臺，嚇了一大跳。
“歡迎光臨！”里間突然傳出媽媽的聲音。
原來媽媽在呀！她躲到里面去干嗎？
媽媽從里間走出來了，一看是錢嘟嘟，說：“你這丫頭，一聲不吭地搞什么！我還以為來了顧客要買面包呢。”
“媽媽你在搞什么呀？不好好站在柜臺里賣面包，躲到里面去偷玩？”
媽媽在她頭上不輕不重拍了一記：“怎么說話呢，沒大沒小！”
里間突然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錢嘟嘟快進來看看！”
原來爸爸也在里面呀！
錢嘟嘟趕緊跑進去，一看，更奇怪了。這個時候，應該正是爸爸送貨很忙碌的時候，可是爸爸居然躲在這里玩電腦、看視頻！
爸爸好像聽到了錢嘟嘟肚子里的聲音一樣，趕緊申明：“我可不是躲在這里玩電腦！是你媽媽在網上找到一個教彩鉛畫的視頻課程，說是不要錢的，我覺得肯定是騙人的！你媽媽這個人呀，頭腦簡單，最容易上當受騙了！我可得好好把把關！”
“你才頭腦簡單容易被騙呢！”媽媽朝爸爸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一把將錢嘟嘟拉到電腦跟前。“你少廢話了，先讓嘟嘟來看看。這個帥小伙在網上教你想學的那個彩鉛畫呢！教得非常好，從畫草圖開始，到需要使用什么顏色的鉛筆，還有什么反光啊陰影啊啥的。媽媽看了兩節課的視頻，一個畫兩顆枇杷，一個畫一個牛角面包，畫出來真是好，跟真的一樣一樣的，太厲害了！特別是那個牛角面包，天哪，看起來比我烤出來的面包還要像真的。媽媽都有點兒想跟著他畫了！”
“確實是畫得好，講得也好！可是為什么會不要錢呢？現在哪里有這樣的好事！一定在哪里設了陷阱等著我們去跳呢！”爸爸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臉警惕地盯著正在播放的視頻。
“哎呀你這人，疑心怎么這么重！那上面說了喜歡的人有緣的人就跟著學，不收費，純粹是他本人的個人愛好，還說他這個美術窩永遠都向真心熱愛涂鴉的人開放！人家老師都這樣明明白白說了，還能有什么陷阱呀！”
啊，還真有這樣天上掉大餡餅的大好事？錢嘟嘟瞪大眼睛，使勁盯著電腦屏幕—
只見一個穿著雪白的襯衫、梳著標準的四六分小分頭的男人，正低著頭在畫紙上畫畫。襯衫的扣子一絲不茍一直扣到脖子那里，頭上的頭線潔白地閃著光亮。不知從哪里打過來的燈光照著他松松地握住彩色鉛筆的手，修長而干凈，他在畫一串裝在盤子里的紫色葡萄，一邊畫，一邊用一種平穩安靜的聲音在講解。他說，要畫出葡萄以及其他水果的立體感和真實感，一定要學會區分高光面、過渡面和陰影面，把這些區域的變化用輕重不同的色塊表現出來，一個物體的立體感就會呈現出來了。
錢嘟嘟簡直看呆了。
不光是老師唰唰唰幾筆就把幾顆葡萄晶瑩剔透的質感一下子就畫出來了，好像拿起來就能吃一樣，更因為老師的聲音，親切、輕松、隨和，帶著本地人說普通話慣有的那一點點熟悉的口音，不給人一點兒壓力，令你恨不能立刻就想拿起筆跟著他畫起來……
“好奇怪呀，這聲音怎么聽起來這么熟悉呀……”
錢嘟嘟情不自禁地嘟囔。
“對吧？媽媽也有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是身邊一個熟悉的人在對你說話一樣。哎呀，媽媽真的很動心呀，要不，錢嘟嘟，媽媽跟你一起學得了，反正沒人買面包的時候我守著柜臺也是有點兒空閑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錢嘟嘟話音未落，男人正好抬起頭來對著鏡頭了。
“啊！這不是我們老師嗎？”錢嘟嘟一聲驚叫，嚇得臉色都變了。
“什么，你們老師？”爸爸媽媽一起喊起來，一臉驚愕地看著錢嘟嘟。
爸爸眼明手快，按下視頻暫停鍵，老師的那張臉正正好好對著他們三個，他的嘴巴還張著，看起來也是一臉驚愕的樣子。
錢嘟嘟把臉湊到電腦跟前，仔仔細細地看著。
“他真的就是我們老師啊，就是那個教我們美術的尹老師……他跟我們老師長得一模一樣啊……怪不得聲音聽起來那么熟悉！可是，他明明又不是我們老師啊……”
“錢嘟嘟，自己老師你也認不出來？他到底是不是你們老師呀？”媽媽急吼吼地問。
“我……我覺得是……不對，不對，不可能是他啊，味道完全不對……哎呀不對，不對，好像真的就是他啊，那眼睛鼻子嘴巴……”
“你—”
爸爸媽媽一起對錢嘟嘟怒目而視。
錢嘟嘟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他真的跟我們老師長得一模一樣！我發誓他們的五官真的長得一樣一樣的！可是，我們那個老師，從來不穿白襯衫，也從來不梳這樣的頭，他的外觀完全不是這樣的……”
教錢嘟嘟他們美術課的尹老師可奇怪了，年紀不大，卻每天穿著一件老頭衫，天熱的時候就穿短袖老頭衫，天涼的時候就穿長袖老頭衫，天氣再冷的時候就穿加厚加絨老頭衫……一頭半長不短的頭發亂蓬蓬的，一雙眼睛好像整天睡不醒一樣。他怎么可能是這個風度翩翩、溫文爾雅在鏡頭的聚光燈下自信瀟灑又松弛的網絡男神呢……
爸爸不再理會語無倫次的錢嘟嘟，他重新在視頻課的每個角落里到處檢視了一遍，確實沒有發現哪里有挖好的陷阱在等著他們。
“奇怪！這人是不是太有錢了，而且太閑了，他肯定不用做面包賣面包送面包一條龍養家糊口……”爸爸困惑地嘟嘟囔囔。
“有錢人的日子我們不理解，管他是誰呢，既然沒有陷阱，我們享受福利就好了！”媽媽喜滋滋地說。
“說得對！”爸爸終于放松了，“那么嘟嘟啊，周末的時候你作業做完了就到這里來開電腦跟著老師學畫畫吧，上學日如果作業不多也要自己安排好時間學畫畫。俗話說，時間像海綿里的水，擠一擠就出來了，你要學會充分利用空余時間哦！”
“爸爸說得對！上次那個專家也說了，再偉大再了不起的理想也都是靠平日里慢慢積累的時間和努力達成的，嘟嘟你自己可要堅持哦！還有一點，畫畫不能耽誤正常學習和做作業，這一點錢嘟嘟你必須保證！”
“好的好的好的好的！”錢嘟嘟迫不及待地說了一連串的好，同時配合著不停地點頭。這種時候，爸爸媽媽說什么她都不會反對的。
天哪，跟著網絡上的疑似美術老師男神學畫畫，這是個什么情況？這也太詭異、太刺激了吧！
五、正面對對碰
錢嘟嘟、安若、沈咪咪躲在美術老師尹老師辦公室門外，朝里面探頭探腦。
太好了，辦公室真的沒人呢！中午的辦公室果然經常上演空城計，老師們也不知都干嗎去了。
她們三個人，誰也沒來過美術老師的辦公室，連尹老師的辦公桌是哪一張也不知道。為此錢嘟嘟特意向美術課代表討教過。美術課代表很高興，比起主課課代表來，他這個課代表當得可寂寞了。他非常耐心地對錢嘟嘟進行了仔細說明：靠窗，最里面一個，桌上要多亂有多亂，總之就是最亂的那一張。靠桌子的那面墻上貼著一只詭異的眼睛，上面寫著“只眼看世界”，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也不知是誰畫的。
錢嘟嘟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貼在墻上的眼睛，一只黑灰色調的、深邃的眼睛。“就那里！”錢嘟嘟手指眼睛，悄聲對安若和沈咪咪說。
“那個就是你說的彩鉛畫嗎？”安若貼著錢嘟嘟耳朵問。
“不知道呀！看不清楚。”錢嘟嘟也悄聲回應。
“進去看看嗎？”沈咪咪貼著錢嘟嘟另一只耳朵問。
錢嘟嘟心臟有點兒亂跳，沒事私自進老師辦公室，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可是她還是堅定地點點頭。
偷偷探視尹老師的辦公室是錢嘟嘟突然冒出來的主意，探視什么呢？能看到什么呢？這些錢嘟嘟都沒考慮過，今天下午第一節課就是美術課，她就是想在上美術課之前去尹老師辦公室看一眼。萬一，她在尹老師的桌上突然看到一盒一百五十色的彩鉛筆呢？
安若和沈咪咪接到錢嘟嘟的緊急電話，趕緊上網去看過那個繪畫男神的講課視頻后，跟錢嘟嘟一樣也驚個半死，跟錢嘟嘟一樣也無法確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就是那個死氣沉沉的尹老師。這種無法確認的感覺，可真是太難受了！所以，她們跟錢嘟嘟一樣，也特別希望能在尹老師的辦公室里發現一點兒蛛絲馬跡。
三個人相互看一眼，錢嘟嘟帶頭，三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了辦公室。
剛剛轉過另一位老師的桌角，正面朝向尹老師辦公桌的時候，錢嘟嘟突然呆住了。
只見一個人坐在尹老師辦公桌前，正努力睜大一雙睡眼看著她們。
老天，尹老師原來在辦公室里！他剛才是趴在桌子上午休嗎？
“你們找我嗎？”尹老師看起來有點兒驚訝的樣子。除了課代表過來交交作業，從來也沒有學生來找過他呀！
“嗯嗯……”錢嘟嘟一瞬間完全慌了神，她傻乎乎地朝尹老師點點頭。
“找我什么事？”尹老師看起來更驚訝了，眼睛里的睡意也消失了。
老天，這樣看起來，尹老師的眼睛跟視頻里那個男神的眼睛真的一模一樣的呀！
“啊，其實沒有什么事……”錢嘟嘟更慌了，看上去完全像個白癡。
“我們就是隨便看看……”安若奮不顧身地救場。
隨便看看？難道這里是菜市場嗎？這孩子什么腦子呀！
“我們走錯辦公室了，對不起，老師再見！”沈咪咪當機立斷，朝尹老師鞠了一個躬，拉著錢嘟嘟和安若轉身就往外跑。
三人跑了老半天，才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
“我們為什么要跑呀？”錢嘟嘟一邊喘氣一邊問。
三人相互看一看，忍不住大笑起來。
唉，她們可真沒出息！老師一句問話，就把她們嚇得落荒而逃。墻上那幅畫到底是不是尹老師畫的彩鉛畫，尹老師桌上到底擺了些什么，有沒有擺彩鉛筆和彩鉛畫紙，等等等等，她們一點兒也沒搞清楚。
“算了算了，反正一會兒就要上美術課了，到時我們再好好觀察觀察尹老師！”錢嘟嘟一揮手說。
安若和沈咪咪都迫不及待地點點頭。
啊，長到這么大，她們從來沒有如此盼望過一節美術課的到來！
“你們說，尹老師會不會有一個雙胞胎哥哥或者弟弟？”錢嘟嘟突發奇想。
“嗯，很有可能！”安若興奮地說。她最喜歡這種狗血故事情節了。
“我覺得不太可能！就算他們真的是雙胞胎，難道他們兩個都會畫畫？這也太巧了吧！”向來不喜歡胡思亂想的沈咪咪冷靜地給她們潑了一瓢冷水。
“哎呀，我想起來了，等一下上美術課，大家看看尹老師臉上是不是有一顆痣！我看視頻的時候，發現那個帥哥老師臉頰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顆黑痣呀！”安若突然提供了一條非常重要的線索。
錢嘟嘟呆住了，“是嗎？我怎么沒看到？”
“我也沒看到。”沈咪咪說。
“很小的，不明顯，而且正面看不到。我也是那個老師正好側過臉去拿一支什么高光筆的時候看到的！”
原來是這樣。有了這么一個記號，那就應該很容易確認了！
三個人懷著從來沒有過的激動心情，迎來了今天下午的美術課。
尹老師跟往常一樣，耷拉著一雙眼睛走進了教室。看著他那一頭亂糟糟好像從來沒洗過的頭發，錢嘟嘟的心一下子颼涼颼涼的。那個網絡上的男神有一頭多么干凈黑亮的頭發啊，每根發絲都被梳理得一絲不茍，一看就是精心打理過的。他們兩個人，實在是差得太遠了！而無論錢嘟嘟把眼睛瞪得多大，她也看不到尹老師的臉頰靠近耳朵的地方到底有沒有一顆痣。
上一堂美術課，尹老師教他們畫了竹子，這一堂課，尹老師說在鞏固畫竹子的基礎上再在竹子腳下添上兩只嬉鬧的小雞崽。
小雞崽？那得多難畫呀！還是嬉鬧的！
尹老師說：“大家是不是覺得小雞崽很難畫？其實一點兒也不難。中國畫不要求你筆筆精細，畫出一根根的羽毛。大家只要畫出一個形似和動態感就好了。”
嗯，這聲音……這聲音還真像啊……
錢嘟嘟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看尹老師拿起毛筆，在吸在黑板上的毛邊紙上示范。只見他唰唰唰幾筆，幾根斜斜的竹子就出來了；再左邊一撇，右邊一撇，兩筆交叉的地方點上一個大圓點，大圓點上面點上一個小圓點，小圓點上面畫出一個小尖尖，大圓點下面再打上兩個小叉叉—哇！一只奔跑的小雞崽就活靈活現地出現在竹子下面了！
錢嘟嘟第一次覺得，尹老師這畫工，實在是相當厲害的！是不是以前因為煩那支無法操控的毛筆，順帶也忽略了尹老師的功夫呢？
另一只小雞崽，尹老師讓它兩邊的翅膀飛了起來。
兩只小雞崽在竹子下面，真的好像在你追我跑，玩得非常熱鬧開心。
這形似，實在也太“似”了吧！
接下來，該是大家照著尹老師的示范動筆練習的時候了。
錢嘟嘟心不在焉地將墨汁倒到調色盤里，鋪開毛邊紙，一邊下意識地用筆在調色盤里一下一下蘸著墨水，一雙眼睛卻一直盯著尹老師，只盼著他快快走下講臺，來到過道里巡視。她可不能錯過尹老師經過她身邊的那一瞬正面相交的時刻，她要確認尹老師臉上到底有沒有一顆小黑痣！
“天哪，錢嘟嘟，你傻瓜啊！”突然，教室里響起錢嘟嘟的同桌左又憤怒的叫聲。
錢嘟嘟一驚，收回目光一看，原來她不知怎么把自己的調色盤戳翻了，墨汁在桌面上漫開來，把左又擱在桌上畫畫的右手手肘處的衣服染成了一片黑色。
“怎么回事？”
聽到聲音，尹老師快步走過來了。
錢嘟嘟顧不上理會左又了，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越走越近的尹老師，炯炯閃著亮光；一個聲音在她心里狂喊：抓住機會，抓住機會！可不能錯過這轉瞬即逝發現黑痣揭露真相的寶貴時刻！
尹老師被她盯得渾身發毛，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錢嘟嘟突然大叫起來：“哇，尹老師，你的臉上真的有一顆黑痣呀！”
一瞬間，尹老師和全班同學全體石化了……
六、原來如此
聽到錢嘟嘟轉述這個當場確認小黑痣的場面的時候，爸爸媽媽笑成了一團。媽媽一邊笑，一邊直揉自己的肚子，說肚子都笑疼了。
錢嘟嘟很氣憤地看著他們。本來這兩人很嚴肅地保證過一定不笑，錢嘟嘟才講給他們聽的。
哈哈哈，哈哈哈，錢嘟嘟這孩子，腦子里莫不是真的少根弦？怎么可以在課堂上當場這么叫出來呀？
“還笑，還笑！再笑，我就不跟你們說了！”錢嘟嘟忍無可忍地叫起來。
啊，那可不行！這么搞笑意外的事件，不聽到結果可不行！
爸爸媽媽立馬使勁止住笑，一起眼巴巴地盯著錢嘟嘟。
這個尹老師可真是奇怪呀！一個小學美術老師，肯定不是他們以為的有錢又有閑的人，他為什么要在網上把自己裝扮成另外一種樣子免費送課？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尹老師要怎么解釋他這種奇怪的雙重身份呢？
看著爸爸媽媽那兩張又著急又好奇的面孔，錢嘟嘟嘻嘻地笑起來了。
其實呀，后面，什么事也沒有發生！尹老師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那顆小黑痣，非常生氣地對錢嘟嘟叫：“你這位同學在搞什么鬼？臉上長一顆痣有什么好奇怪的嗎？你還是好好想想怎么賠償你這位同桌的衣服吧！”
然后，他對還在高高地舉著自己胳膊的左又說：“你，放下手，趕緊把衣服脫下來，去廁所水池邊把弄臟的袖子沖洗一下。其他同學，好好畫你們的畫，不許再交頭接耳了！”
“啊，就這樣嗎？”
期待聽到更精彩故事的爸爸媽媽還在眼巴巴地盯著錢嘟嘟。
“就這樣啊！然后大家就繼續畫畫了。你們以為還有什么？”
“但是……難道那個尹老師沒有任何解釋嗎？”媽媽不甘心地盯著問。
錢嘟嘟搖搖頭：“我也沒敢再問啊！我已經被自己嚇個半死了！”
好吧！爸爸媽媽很無語地看著錢嘟嘟。
“對了，老媽，你得幫我解決這個——”錢嘟嘟從書包里掏出一件薄外套，及時終止了爸爸媽媽那非凡的好奇心，“這是左又的衣服，我答應替他洗干凈的。媽媽你有辦法的吧？我知道你最能干啦！”
媽媽翻了個白眼，接過衣服，拖著長音說：“我哪里有什么辦法？只能送去干洗店處理啦，又得花錢了！”
錢嘟嘟討好地拉著媽媽胳膊，說：“媽媽那我晚上少吃一個雞腿可以吧？這樣就可以把錢省下來了！或者，周末的時候我去幫爸爸送貨，賺點兒補償金！”
嘿，靠你少吃一個雞腿省錢？還是算了吧！媽媽懶得再理錢嘟嘟，轉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嘿，靠你去送貨？別路上把客人的蛋糕全吃了！爸爸也懶得再理錢嘟嘟，自己跑出去送貨去了。
錢嘟嘟也安靜下來了，她打電話給安若，讓她趕緊過來。
安若跟錢嘟嘟住在同一個小區，她的課余時間比較自由，反正不管將來是做醫生還是做護士，她現在都不用提前準備，到時候到底做什么呢，她現在也懶得跟外婆和媽媽吵架，反正時間還早呢，也許到時候她長大了，就自己可以做決定了！
所以，她決定先來觀摩錢嘟嘟學畫畫。對于那個神秘的尹老師，她的好奇心一點兒也不低于錢嘟嘟！
至于沈咪咪，就沒有這么自由了，她媽媽對她管得非常嚴。
不一會兒，安若氣喘吁吁地趕過來了。兩人一起打開了尹老師的視頻課，一起睜大眼睛看著屏幕上那個干凈整潔、溫文爾雅的男神。
嗯，果然他真的就是尹老師呀！經過現場確認以后，錢嘟嘟和安若現在越看越知道這個網絡男神確實就是教他們美術課的那個尹老師，如假包換的那個尹老師！
尹老師真奇怪呀，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呢？為什么這里的尹老師與課堂上的尹老師反差這么大呢？
這個百思不解的問題，又一次跳到錢嘟嘟和安若的腦海里。她們兩人相互看一看，再一起盯著屏幕看尹老師的臉。
當然，跟上次一樣，她們還是找不到任何答案。
唉，不管了，先跟著尹老師畫一幅畫兒玩玩吧！
錢嘟嘟建議選擇畫一小截樹枝連著一片銀杏葉的那幅畫，這個看起來比較簡單，而且還非常漂亮。那片銀杏葉，金黃中有一點兒泛紅，那一絲一絲的脈絡，要怎么樣才能畫出來呢？它的邊緣，還有一點兒枯黃破損的樣子，這個，又要怎么樣才能畫出來呢？實在是太有趣了！
安若立馬點頭同意了錢嘟嘟的提議。她本來就無所謂，她也沒有畫紙，也沒有畫筆，她就是好奇，想看看視頻里的尹老師，至于畫什么，她都可以。
只見尹老師拿出一張畫紙和一把尺子、一支鉛筆，讓他自己看不見的觀眾跟著他在白白的畫紙上畫一個九宮格。
錢嘟嘟一邊畫，一邊嘀咕，為什么要畫這玩意兒？這個格子跟銀杏葉子有關系嗎？
安若來不及思考，她手忙腳亂從錢嘟嘟畫本上撕下來一頁畫紙，從她鉛筆盒里拿出一支多余的鉛筆、一把多余的尺子，跟著畫了一個九宮格。嘻嘻，還好這個簡單！
然后，她們看著視頻里的尹老師不知用了一個什么軟件，飛快地在那張銀杏葉圖片上也畫上了九宮格。
“大家現在明白畫九宮格的作用了吧？其實就是把圖片細分定位，大家對應自己的九宮格，在自己的畫紙上找到這個樹枝在哪里，這片樹葉的上下左右的邊緣在九宮格的什么位置，然后大家可以根據這些定位點，在自己的畫紙上畫出樹枝和葉子的草圖來。”
哦，原來是這樣啊！
果然，錢嘟嘟和安若隨著尹老師的指點，小心地對應著小樹枝和葉子的幾個定位點，然后把需要連接的地方連起來—天哪！她們真的在自己的畫紙上畫出了小樹枝和銀杏葉的樣子，跟原圖片看起來形狀一樣，只是沒有顏色。
錢嘟嘟和安若看著自己的畫紙，再交換過來相互看一看。沒說的，畫紙上，躺著任何一個大畫家動手涂色之前都必須畫出來的那種草圖！
原來，彩鉛畫是這樣學的呀！跟那個沒有任何形狀可依、只是靠自己感覺的毛筆畫完全不一樣。
一瞬間，錢嘟嘟，還有安若，簡直是相當有當畫家的感覺了。
兩人還沒陶醉完，尹老師就讓大家跟著他選彩鉛筆的顏色了。他報出了幾個色號，錢嘟嘟一下子傻眼了—尹老師的彩鉛筆跟媽媽給錢嘟嘟買的彩鉛筆完全不是一個牌子的，所以，色號也完全對不上！
錢嘟嘟差點兒急哭了，安若這時候居然變得非常冷靜。她說：“錢嘟嘟，淡定！淡定！我們不聽色號，就看顏色行不行？你看這個銀杏葉，差不多也就是這種黃色吧？黃色有好幾種呢，我感覺都差不多！還有這種紅色？褐色是哪個？大概—這種嗎？反正我們先畫著，畫錯了又沒事，也沒有老師給不及格！”
對呀！有什么好著急的？而且，只要愿意，她們還可以不停地重畫呢！
錢嘟嘟很欽佩地看了看安若。嗯，看來，安若以后真的可以成為一個冷靜的護士，可以非常準確地找到那些看不見的血管幫別人打針！
兩人就各自選了一種看起來近似的黃顏色，跟著尹老師，唰唰唰，唰唰唰，在她們的銀杏葉草圖上密密地排線。
啊，這種單純的排線涂色的動作，原來可以帶來這么大的快樂呀！
七、可不可以不喜歡
丁零零，客廳里電話鈴響了。
正在做作業的錢嘟嘟很高興有這么一個離開書桌的機會，她兩步奔過去，拎起話筒。
竟然是沈咪咪媽媽打過來的電話呀！她從來也沒給錢嘟嘟打過電話。
“啊？沈咪咪？沒來我這里呀！今天我沒見到她。她不是要去上什么辯論培訓課嗎？”
聽到電話里沈咪咪的媽媽居然問她有沒有看到沈咪咪，錢嘟嘟驚訝得大叫起來。
“問題是她沒去上課！這死丫頭不見了，不知道一個人跑哪里去了！”電話里，一貫冷靜不動聲色的沈咪咪媽媽的聲音里帶出了哭腔，她啪一聲把電話掛了。
啊？沒去上課？不見了？這是什么意思？
錢嘟嘟盯著電話機，發了好一陣呆。
前兩天，放學路上，沈咪咪臉色非常不好，她差不多都要哭了。她對錢嘟嘟和安若說：“你們說我媽媽是不是超級變態？她居然去給我報了一個周日辯論培訓班！”
啊，這是什么玩意兒？錢嘟嘟簡直聽都聽不懂。
倒是安若反應過來了，她叫起來：“哎呀，這是不是就是為了將來你做律師準備的基礎訓練？”
什么呀！錢嘟嘟簡直目瞪口呆。
沈咪咪氣鼓鼓地說：“我也不知道，我媽媽沒有明說！她只是說，我太不愛說話，也不會說話，這個會嚴重影響我以后的前途！現在進行一些語言思辨和現場口頭表達培訓，對以后會有很大用處。”
“哇！你媽媽考慮得太周到了，簡直是……哎呀那個詞叫什么來著？”錢嘟嘟一邊驚嘆，一邊拍腦袋使勁想著上次在圖書角翻到的一個詞。
“老謀深算！”安若及時地幫她補充。
這個詞是她們倆在圖書角一起翻到的，她們都很喜歡這個叫“老謀深算”的成語，所以很用力地記了一下。這個成語用在老巫婆嚴老師身上，還有時不時算計她們的爸爸媽媽身上，都是相當相當解氣的……
“可是我不愿意去上這個課啊，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看起來沈咪咪真的是非常討厭這件事情，她一口氣連著說了十幾個“討厭”還停不下來。
“我最最討厭的還有，”沈咪咪吐出一口粗氣，繼續說，“我媽媽完全不跟我說，不跟我商量，就直接報了這個班，然后直接通知我周日去上課！”
“她都沒問一下你喜歡不喜歡、愿不愿意去上嗎？”錢嘟嘟驚訝地問。
沈咪咪咬住嘴唇，點點頭。
“如果問了，沈咪咪肯定說不愿意。”安若說。
這倒是。所以她媽媽干脆就直接行動了。
“難道我連表達不喜歡、不愿意的權利都沒有嗎？”沈咪咪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好朋友。
錢嘟嘟和安若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你媽媽肯定覺得這是為你好。”錢嘟嘟很笨拙地安慰自己的好朋友。
“是啊，她做什么都是為我好。”沈咪咪傷心地說。
這句話，本來是一句多么好的話。可是沈咪咪說出來，錢嘟嘟和安若都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難過。
這個下午，大家是在沉默中分手的。
接下來是周六，大家各忙各的。錢嘟嘟的媽媽讓她大吃了一驚：她居然網購了尹老師同款彩鉛，并且告訴錢嘟嘟，她已經下定決心了，當店里沒有顧客、錢嘟嘟在學校上課的時候，她也要跟著尹老師的視頻課程學畫畫！
原來，在尹老師已經上傳的視頻課里，有很多畫美食的畫。那些面包和蛋卷畫得比真的還要真，實在是太漂亮了，媽媽簡直愛得不行了！
好在尹老師那款彩鉛筆，也并不貴，是非常親民的價格，兩百多元，有七十二種顏色，尹老師在“畫彩鉛畫需要準備什么工具”的一堂課里，曾經這樣說，初學彩鉛畫，也不用太昂貴的彩鉛筆，也不需要太多的色彩，七十二色，足夠用了。
錢嘟嘟很開心。媽媽愛怎么畫怎么畫，她才不管，她關心的只是，她終于擁有跟尹老師一樣的彩鉛筆，可以完全跟著尹老師的色號一起畫畫了。
再接下來就是今天，星期天。沈咪咪是中午一點的課，可是現在，她突然失蹤了！
這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離家出走？
錢嘟嘟被自己的狂想嚇了一大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無論怎么看，沈咪咪也不像是會離家出走的孩子啊！ 沈咪咪也從來沒缺過任何一堂課，無論是校內的，還是校外的。這孩子，怎么突然就玩個失蹤呢？
對了，找安若問問情況！
錢嘟嘟跳起來，撥安若家的電話。
占線，占線，一直占線。
安若這是在搞什么鬼？
錢嘟嘟氣憤地放下話筒。沒想到話筒剛一挨到座機，電話鈴就響起來了。
錢嘟嘟趕緊接起來。正是安若打來的！原來安若也一直在打她電話呢。
安若也接到了沈咪咪媽媽的電話，當然，跟錢嘟嘟一樣，安若也完全不知道沈咪咪現在是個什么狀況。
電話里，兩人約定，一起出去找沈咪咪。她們三個人，有幾個經常去的據點，一高興或者一不高興了，她們就會在其中的一個據點聚會。她們相信，沈咪咪會在這些據點中的一個里。
至于沈咪咪的媽媽，就讓她著急去吧！哼，都是她逼的！
尋找沈咪咪第一站：街心花園石桌子旁。
這里是她們三個人一有煩心事就喜歡光臨的地方。一張麻石小圓桌，邊上圍著四張麻石小凳子，她們通常是一人占據一張凳子，三個人的書包同時占據剩余的另外一張凳子。她們三個人中誰有不開心的事情了，就一起來到這里，一個人主訴，另外兩個人主聽，并時不時表達一下理解和同情，很快，不開心的人就變得開心起來了。
遠遠地，錢嘟嘟和安若看到四張石凳子上全部坐滿了人，走近一看，原來是四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她們正在起勁地聊著天，滿是褶子的臉上灑滿陽光。
沈咪咪不在這里。
錢嘟嘟和安若對看一眼，二話不說，立刻朝第二站走去：稀奇古怪零食店。
這家零食店由一個漂亮小姐姐和一高一矮兩個小哥哥共同經營，它賣非常符合小學生胃口的各種零食和其他時髦新鮮的小玩意兒，深得錢嘟嘟、安若、沈咪咪三人的喜愛。開心的時候，她們會到這里來買零食慶祝；不開心的時候，她們也會到這里來買零食療傷。
沈咪咪不在這里。
錢嘟嘟和安若對看一眼，二話不說，立刻走向第三站：秘密共享樹洞。
這一站有點兒遠，需要穿過三條街道，拐過四個街角。她們三個人，不是有重大秘密要傾訴，輕易不啟動這個站點。
這個點是沈咪咪發現的，就在她一門培訓課的教學點旁邊。是一條被人遺忘的斷頭路的終點，那里有一棵被人遺忘的老樹，老樹下面，有一張斑駁的同樣被人遺忘的長條靠背木椅子，她們三人坐上去，不松不緊，大小正正好。坐在這里說悄悄話，是最好的地方。樹影婆娑，灑下一圈濃濃的綠蔭；周圍安安靜靜，不會有熟人突然出現，也不會有陌生人在邊上晃來晃去，好奇地窺視。
遠遠地，錢嘟嘟和安若看見那棵枝條肆意伸展的老樹底下，那張無人問津的木椅子上，靜靜地坐著一個小小的熟悉的人影……
八、墻上的牛角面包
錢嘟嘟看著墻上貼著的那張畫，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是一只牛角面包。那閃著光澤的油亮的面包皮，那深褐色、淺褐色再漸漸過渡到灰白色的層次感，那漂亮的飽滿的牛角的形狀……
這張畫，居然是媽媽畫的，媽媽畫的，媽媽畫的！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而且，是媽媽跟著尹老師的彩鉛畫教程畫的！
即便它只是一張小畫紙，沒有裝在精致的畫框里；即便它只是貼在嘟嘟西點店的墻面上，而不是擺在高檔的畫廊或者展廳里，它還是把錢嘟嘟晃得眼睛都花了，她瞪著一對圓圓的眼睛看了老半天，才終于昏頭昏腦地轉過頭去再次向爸爸求證：
“這真的是我媽畫的嗎？她什么時候畫的？老爸你親眼看著她畫的嗎？”
“我一千一萬個保證，它真的是你媽畫的！”爸爸兩眼放著光，就像是他一夜之間培養出了一個天才畫家。“是你媽媽在沒有顧客的時候，還有烤面包的空隙畫的哦，雖然為此你媽媽烤焦了兩鍋面包，但我覺得，這一點兒成本的付出是非常值得的！”
媽媽很謙虛地在旁邊搖頭，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不行不行，兩鍋面包的成本還是很大的，我這畫抵扣不了這個損失！我保證，以后在畫好各種美食的同時，我一定不耽誤工作！”
“老媽呀，你這也太厲害了吧！”錢嘟嘟一把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了媽媽的脖子，“我覺得，你比我更有希望成為一個大畫家！”
媽媽一把撥開錢嘟嘟熱乎乎的手臂，警惕地看著她，說：“錢嘟嘟你可別耍賴，做畫家可是你的理想！媽媽的理想就是做好一個面包師，為你爸爸的跑腿提供優質貨源，為你的成長和理想保駕護航！”
錢嘟嘟蔫了，她吞吞吐吐地說：“可是媽媽，我感覺我畫畫沒有你這樣的天賦呀。”
媽媽撇撇嘴，說：“你是沒有天賦嗎？你明明是一口想吃出一個大胖子！人家尹老師都說了，畫動物和人物是提高課程，此前可以先練習畫美食和花朵、水果，這些才是彩鉛的基礎課程。你可聽到老師的話沒有？”
啊，尹老師還說過這樣的話嗎？在她學的那幾節視頻里，尹老師可沒有說起這些。
自從媽媽買回來跟尹老師同一品牌同樣色號的彩色鉛筆后，錢嘟嘟興致勃勃地跟著尹老師的教學視頻畫了好幾次畫。她放棄了那片上次畫的銀杏樹葉（上次她跟安若一起進行的那次畫樹葉試驗，因為色彩相差很大而宣告失敗），而是很貪心地選擇了一只貓，一只側臉半身橘貓。錢嘟嘟非常喜歡貓咪這種神奇的動物，住在小錢村的爺爺一直養貓，可是錢嘟嘟一直沒機會在自己家里養一只貓，因為媽媽不允許。所以，錢嘟嘟一看到尹老師亮出的這一張圖片，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它。
啊，畫一只貓咪比畫一片樹葉難太多太多了！首先，利用格子來畫小貓的草圖就非常不容易，這次尹老師用的不是九宮格，而是橫四豎五共二十個格子來定位。最難定位的是貓咪的眼睛，因為是側面，貓咪一只眼睛是完整的，另一只眼睛只有一半。要好好地畫出眼睛那種圓弧的形狀，真是好難啊！何況眼睛里面還有黑黑的眼珠，還有偏黃色的眼白，眼珠上面還有閃閃的亮光。天哪！這么復雜而傳神的眼睛，要怎么樣才能畫得出來呢？
錢嘟嘟利用三次課余時間，才終于照著尹老師提供的圖片，和圖片上劃定的格子的位置，在自己也畫了二十個格子的畫紙上完成了貓咪的草圖。
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嗯，躺在一堆格子里，鉛筆描畫出來的貓咪草圖還是挺有那么幾分神似的！錢嘟嘟興沖沖地給爸爸看，給媽媽看，還放到書包里背去學校給安若和沈咪咪看，錢嘟嘟的貓咪草圖引起了一陣轟動。畢竟，誰也沒有畫過一只貓咪呀！
好了，草圖完成，把那些用鉛筆畫的定位格子擦掉，再弱化貓咪草圖的鉛筆顏色（以免影響彩鉛顏色的純正和亮麗），就可以跟著尹老師給貓咪上色了。
上色首先從眼睛開始。尹老師說，我們畫動物、畫人，五官的位置最重要，也最精細。我們先把五官畫出來了，這幅畫就有了一個定海神針，其余的就簡單了。
嗯，先用黑色的彩鉛筆慢慢地勾出正面那只眼睛的輪廓，然后用深棕色的筆再勾一遍，接著又換黑色的筆，把眼珠涂出來，眼珠反光的地方呢，嗯，不要涂任何顏色，就這么空著，這樣白紙的白色在黑眼珠里面就顯得亮晶晶的了……原來，眼睛里的光亮居然是這樣表現出來的呢……
好了，一只眼睛出來了！
可是，這只眼睛怎么看起來怪怪的？哪里出了問題？
錢嘟嘟來不及細想，就趕緊跟著尹老師畫另外半只眼睛。畫完眼睛，就接著用紅棕色的鉛筆描畫貓咪的小鼻子和三瓣嘴巴。小鼻子的一邊鼻孔是面對前方的，要用淺棕色、深棕色、深紅色、橘黃色等多種顏色輪流勾畫，最后再用黑色在里面使勁點一下，小鼻孔的那個洞洞才能表現出來……
錢嘟嘟又用了三天的課余時間。終于，一個貓頭出現了。
可是……這、這、這，真的是尹老師那個圖片上的貓頭嗎？
錢嘟嘟不知道哪里出錯了，為什么她亦步亦趨地跟著尹老師，用完全一樣的色號筆畫出來的貓咪頭卻完全不一樣呢？臉是變形的，鼻子是變形的，眼睛是變形的。那只詭異的貓眼，好像正在斜睨著錢嘟嘟，那有點兒臃腫的三瓣嘴，好像正在發出陣陣冷笑……
錢嘟嘟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拉開電腦桌的抽屜，一把將這只怪物貓咪頭塞了進去……
媽媽拉開抽屜，笑瞇瞇地拎出那張已經皺巴巴的畫紙—原來，錢嘟嘟的舉動可沒有逃過老媽那犀利的眼光。
啊，真不想再看見那斜睨的眼睛和嘲笑的嘴巴……錢嘟嘟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哇，錢嘟嘟，這真的是你自己畫的嗎？”
聽到耳邊傳來爸爸驚喜的叫聲，錢嘟嘟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氣憤地瞪著爸爸，一邊嚴肅地抗議：“不許嘲笑自己的孩子！嘲笑自己孩子的爸爸不是好爸爸！”
“咦，我沒有嘲笑你呀！我真的覺得畫得挺不錯的，瞧這眼睛，當然確實有一點點歪，但那眼珠里面的光亮是怎么畫出來的？看起來亮晶晶的，好神奇！臉呢，也確實有一點點太肥了，但瞧那小鼻孔，老天，好像真的有一個深深的小洞洞在那里呢！這又是怎么畫出來的？”
爸爸的話聽起來很真誠，不像在嘲笑錢嘟嘟。錢嘟嘟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她忍不住告訴爸爸，那亮晶晶的光只是因為留白得到的效果，那小鼻子的洞洞是通過深淺不同的顏色來一層層襯出來的，這是陰影和空間的靈魂表達……
爸爸聽呆了，媽媽也聽呆了。他們沒想到，錢嘟嘟畫得雖然不好，說起來卻一套一套的，聽上去簡直就像一個滿肚子都是學問的人，跟平日里稀里糊涂只知道吃的那個傻娃娃相比簡直就是別人家的娃了！
爸爸看著錢嘟嘟，滿臉激動地說：“錢嘟嘟，這畫，你一定要跟著尹老師好好學下去！”
媽媽在邊上一邊點頭，一邊補充：“你瞧我雖然畫得還不錯，卻并沒能真正領會老師的意思！”
錢嘟嘟嘆了一口氣，說：“老爸老媽呀，光說有什么用？你們沒見我把一只好好的貓咪頭畫成了一個怪物嗎？我可是一步一步跟著老師畫的，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問題了！”
媽媽說：“錢嘟嘟，你不要著急，動物太難畫了，你可以先跟媽媽一樣，畫一些面包、蛋卷，或者花朵、水果啥的。復雜的東西，我們后面再來學。如果你畫好了，媽媽就去買那種玻璃鏡框裝起來，掛到墻上，讓每一個到店里來買面包蛋糕的顧客都來欣賞！”
哈，裝鏡框、掛墻上、給人欣賞……這些都是真的嗎？瞧媽媽就畫了那么一只小面包，就已經這么驚艷了，如果她也能畫出媽媽這樣的效果，再配上鏡框掛墻上……而如果此后她真的能畫好小貓咪，再配上鏡框掛墻上……哇，那得多么驚艷呀！
錢嘟嘟想著想著，忍不住笑出了聲……
九、消失的視頻課
媽媽的提議果然是對的，錢嘟嘟放棄了貓咪，選擇了兩只連在一起的鮮黃的枇杷—這是她最愛的水果之一，僅僅用了三段空余時間，錢嘟嘟就完成了，并且獲得了空前成功！
錢嘟嘟不僅畫出了兩顆色澤鮮艷、形狀飽滿的枇杷，還在兩顆枇杷上各畫了一粒露珠。那晶瑩剔透的露珠，畫起來原來一點也不復雜，還是利用留白和不同的灰度，來突出露珠鼓鼓的樣子和透明的質感。
啊，如此新鮮的枇杷，雖然是躺在白紙上，卻好像可以直接拿起來吃一樣！
緊接著，錢嘟嘟一鼓作氣，再接再厲，跟著尹老師畫出了一碗西紅柿雞蛋面。那切開的西紅柿里面紅的瓤、黃的籽，那煎雞蛋凝固的蛋黃和帶著一點點焦邊的蛋白，還有那好看地蜷在碗里的一把面條，還有那灰顏色的湯……
錢嘟嘟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兩顆帶著露珠的神奇枇杷，和那一碗活生生的面條，如果不是她親手一筆筆畫出來的，打死她也不敢相信這些是那個名叫錢嘟嘟的畫盲小朋友畫的，就像不相信那幅貼在墻上的牛角面包是那更加畫盲的媽媽畫的一樣。
在錢嘟嘟的左右兩邊，坐著安若和沈咪咪，她們也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兩顆帶著露珠的神奇枇杷，和那一碗活生生的面條。她們正在艱難地說服自己，這兩幅畫，真的是錢嘟嘟這個每次美術作業都勉強及格的小朋友畫的！
今天是星期天，為了表示鄭重，也為了在兩個好朋友面前更好地展示自己的神奇作品，吃過中飯，錢嘟嘟把安若和沈咪咪約到了她們的第一約會地點：街心花園里的石桌子旁。這一次沒有老奶奶們占據石桌子邊上的石凳子。她們一人坐了一張石凳子，錢嘟嘟的枇杷和西紅柿雞蛋面分別裝在兩個木框玻璃鏡框里，端端正正放在石桌子上。
錢嘟嘟的媽媽果然說話算數，她一口氣網購了二十個小鏡框，媽媽說，為了鼓勵錢嘟嘟，也為了鼓勵自己，花這么一點兒錢是值得的！何況二十個以上價格就便宜多了，很劃算。媽媽還說，這些畫不僅僅是畫，將來可是有商業價值的！把它們掛在面包店的墻上，不僅可以裝飾店面，還會給顧客們完全不一樣的感受。他們會覺得，呀，這里真的是一個面包店，而不是一個畫廊嗎？一個面包店的老板娘和她的小學生女兒居然會自己畫畫，簡直是太有品位、太高端了！這樣，她們家的面包店無形中也就提高了一個檔次了。
“哇，錢嘟嘟，你媽媽簡直是太有遠見了！”安若驚嘆。
“確實，面包店墻上掛上這些手繪畫，真的會感覺很好呢！”沈咪咪迫不及待地表示贊同，“我現在就想到你家店里去看看你媽媽畫的那個牛角面包，然后再買一個香噴噴的真正的牛角面包吃！”
“這么說，你星期天下午獲得自由啦？”錢嘟嘟很高興地問沈咪咪。
沈咪咪有點兒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哇，恭喜你！”錢嘟嘟和安若一起歡呼著跟沈咪咪擊掌慶賀。
上個星期天，沈咪咪以離家出走的決絕方式反抗了媽媽的“暴行”，把所有人都嚇蒙了。沈咪咪可是大家公認的沉默寡言型乖乖女，一直乖乖地聽媽媽安排的，雖然心里也有很多不滿，但頂多只是跟好朋友錢嘟嘟和安若抱怨一下。這一次，也許是因為她真的太討厭媽媽為她安排的“當律師”的理想，再加上媽媽還突然給她報名了那么嚇人的辯論培訓課，實在是把她逼急了吧！
沈咪咪媽媽估計也被沈咪咪嚇到了，她做夢也想不到女兒會來這一招。一定是她這一次做得過頭了！俗話說，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呢。好吧，那就暫且緩一緩吧，不能把孩子逼得造反呀！
“其實，怎么說呢？我心里還是挺難過的，我知道媽媽真的是一心一意為我好，她幾年都舍不得為自己買一件新大衣，卻為我花了很多很多課外補課費。可是，我又真的討厭她這么強迫我，討厭討厭討厭！”沈咪咪一邊說，一邊又激動起來了。
“明白明白，我們都明白，沈咪咪你就不要再難過了！”
錢嘟嘟和安若一邊說著安慰的話，一邊離座上前，抱了抱沈咪咪。
“好，不難過了，反正已經這樣了，我就暫且享受一下自由的周日吧！那我們現在就去嘟嘟西點店賞畫吃美食好不好？”沈咪咪非常渴望地看著兩位好朋友。
沒說的，當然好了！
錢嘟嘟走在中間，安若和沈咪咪兩人各抱著錢嘟嘟的一幅畫走在兩邊，三個人昂首挺胸朝嘟嘟西點店走去。
來到店里，三人還沒來得及欣賞墻上錢嘟嘟媽媽的畫作，她們就被錢嘟嘟媽媽爆出的一個消息驚呆了—網絡上尹老師的視頻課突然不見了！
“是真的不見了，他所有的課程都不見了，一個都不見了！我無論怎么搜都搜不出來了！只看見尹老師發的一個聲明，很簡單的兩句話，也看不懂他在說什么。”
媽媽一把抓住錢嘟嘟的手，滿臉驚慌失措的樣子。
怎么可能呢？錢嘟嘟昨天還跟著尹老師的視頻課畫那一根一根卷起來的面條呢！
錢嘟嘟甩開媽媽的手，奔進里間，點擊她這兩個星期以來一直觀看的尹老師的賬號。可是，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全部消失了！尹老師的那個賬號里，只留下了一個小視頻，點開來，是一張白色的毛邊紙條上寫著一句黑色字體的話：
顏色、線條、構圖、藝術感覺……通通見鬼去吧！原來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是我的臆想。那就這樣吧，再見。
啊啊啊，這是什么意思？尹老師遇到了什么？發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可以把課程都撤了呀！
錢嘟嘟差一點兒哭起來了。
這幾天，因為一個單位搞集體活動訂蛋糕，媽媽生意有點兒忙，但她還是抽空跟著尹老師的視頻課又畫了一幅畫，并且還沒有把面包烤煳。媽媽這一次畫的是一塊瑞士卷，嫩黃幼滑的一塊厚厚的蛋糕，里面卷著幾圈紅絲絨般誘人的餡料，一看就讓人充滿食欲。
媽媽把她的兩幅畫都裝入鏡框，掛到了墻上。很多進店的顧客都注意到了這兩幅美食圖畫，大家都表現出了吃驚—懷疑—羨慕—欣賞這樣的情感變化模式。這兩幅畫，真的把西點店的氛圍和檔次唰地提高了好幾個臺階呀！顧客們睜大眼睛，一邊難以置信地看著墻上的畫，一邊隨手指著柜臺里的牛角面包和瑞士卷說，今天我就買這兩樣吧！結果這兩天，牛角面包和瑞士卷創出了自它們在嘟嘟西點店誕生以來的最高售賣紀錄！老板娘和顧客都其樂融融，進入到美食與藝術并舉的高境界。還有兩個顧客更好玩，他們直接忘記了買面包的事，只問媽媽這兩幅畫賣不賣，他們想買回去掛到自家餐廳的墻上，因為外面只能買到那種印刷出來的畫，買不到這種手繪的。哈哈哈，他們還真的把這里當成畫廊了嗎？
媽媽告訴錢嘟嘟這些的時候，滿臉都是又驚訝又驕傲的表情。這個畫畫的效果來得這么快，簡直完全超出了媽媽的預期。錢嘟嘟畫的帶露珠的枇杷和西紅柿雞蛋面還沒來得及掛上去呢，如果掛上去了，還不知道要贏來顧客們怎樣的喜歡呢！
可現在是怎么回事？她們的繪畫課程竟然消失了！媽媽本來還夢想著要把尹老師視頻課里面的美食全部畫出來，要掛滿嘟嘟西點店的整整一面墻，可現在，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怪不得媽媽急成了這個樣子。
安若和沈咪咪圍在錢嘟嘟身后，看著那張白色的紙條上兩行黑色的告別詞，都傻了。
“我一定要去找尹老師問個明白，他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
錢嘟嘟跺著腳，大聲喊道，淚水在不知不覺間流了出來……
十、神秘蛋糕客
今天星期一，錢嘟嘟他們班上沒有美術課，但隔壁班有，下午第二節課。
錢嘟嘟不太明白美術老師，當然也包括其他老師，上班是個什么規則，是不是老師沒課的時候，或者已經完成了當天教學任務的話就可以不在學校，至少不在辦公室，反正后來錢嘟嘟拉著安若、沈咪咪在中午的時候又去過幾次尹老師的辦公室，他都不在。只可惜每次都有別的老師在，錢嘟嘟她們三個人一直沒能實現進去仔細觀察尹老師辦公桌的愿望。
不過，觀不觀察也無所謂了，反正錢嘟嘟她們已經確定尹老師就是那個網絡男神了。
在錢嘟嘟眼里，尹老師真的是一個男神呢，他一定擁有很多很多看不見的粉絲！至少她和她媽媽就是尹老師的忠實粉絲，媽媽還時不時念叨著，這樣一直上著尹老師這么高質量的免費課實在太不好意思了，真希望能給他送點兒好吃的面包和蛋糕，就送跟他畫上一樣的，他一定會非常意外并且非常高興的！
可現在算是怎么一回事呢？本來不是說得好好的，有緣的人、喜歡的人就跟著學，這里永遠都向喜歡涂鴉的人開放嗎？現在怎么能說話不算數？寫了兩句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申明，說關就關了，真是令人生氣！
“可是，尹老師本來也沒收大家一厘錢，他要開、要關，也是他自己說了算呀！”看著氣鼓鼓的錢嘟嘟，安若小心地提醒。
沈咪咪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表示附和。
“你們這兩個人，還是不是我的好朋友了？還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問尹老師了？”錢嘟嘟很生氣地瞪大自己的圓眼睛，兇兇地盯著安若和沈咪咪。
“去去去，肯定得陪你去，但是你不能這樣氣鼓鼓的。”安若雖然聲音更小了，卻還在勇敢地堅持自己的意見。
“我贊同安若。錢嘟嘟你有點兒不正常，好像要去找尹老師麻煩的樣子。”這一次沈咪咪說話了，說出來的話比安若厲害。過了一個開心的開放的自由的周日，沈咪咪的精氣神看起來比以前好多了。
錢嘟嘟使勁拍拍自己粉嘟嘟的兩瓣臉頰，呼出一口氣，說：“我知道我知道，我確實是有點兒不正常！我確實是不應該生尹老師的氣，免費學習那么好的繪畫課，居然還對老師生氣，真是太忘恩負義了！可能是因為我太在意、太緊張了吧！我不知道該怎么把我媽媽做的牛角面包和瑞士卷送到尹老師面前，我媽媽說一定要親自送到尹老師手里，當面表達我們的謝意，還有，一定要跟尹老師提出希望他繼續打開視頻課的要求，即便收點兒費用也沒問題！”
一口氣說完這些，錢嘟嘟再次呼出一口氣，好像她的胸口壓著很重的一塊石頭一樣，看看兩位好朋友，她繼續說：“你們知道的，我那小膽兒，哪里做過這么復雜的事情啊，想想都嚇死了！所以說，你們作為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必須陪著我一起完成這項任務！”
安若和沈咪咪相互看一看，簡直有點兒哭笑不得。錢嘟嘟明明知道，她們兩人面對外人的膽子，加在一起還不如錢嘟嘟厲害呢，何況還是面對神秘地隱藏自己身份的尹老師！
“請問，你們兩位這算是什么表情？那個什么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呢？還有那個什么同甘苦共患難呢？”
“別說了，上刀山下火海，陪著你就是！”一貫弱小的安若挺了挺胸脯，慷慨地說。
“說吧，你準備怎么干？想要我們干什么？”沈咪咪直截了當地問。
“我我我……先得把這個瑞士卷和牛角面包送出去再說，是我媽媽一大早起來烤的，專門照著尹老師那兩幅畫的式樣和顏色做的。尹老師不是下午第二節在隔壁班有課嗎？上課以前他肯定要到辦公室去拿教具吧，我想先這樣……”
錢嘟嘟放輕了聲音，安若和沈咪咪把耳朵貼過來了……
……
尹老師灰頭土臉回到辦公室，他剛剛給一年級的小屁孩上完課。
錢嘟嘟她們只打聽到尹老師在她們同一年級的上課時間表，可不知道尹老師還要給一年級的小屁孩上課。
作為一個副科老師，課程雖然不太被大家重視，但卻又必不可少。所以一般副科老師都會兼職至少兩個年級的課程，他們的日程表排得滿滿當當的。一年級的課是尹老師這個學期剛剛接手的。
唉，教一年級的美術課，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滿教室那個吵和亂……每次上完一堂課，尹老師都覺得自己進行了一場戰爭，嗓子喊啞了，心情灰撲撲。
他想不通現在的小孩，怎么就沒有一個有藝術細胞的，他們是不是都被那些電子產品毒害了？接下來還有人工智能，只要你給出幾個關鍵詞，人家機器就可以畫出你想要的任何風格的畫，而且只需要幾秒鐘的時間！那么作為一個一筆一畫勤奮努力作畫的人，還有任何存在的意義嗎？這幾天，尹老師正是被這個簡稱AI的玩意兒砸蒙了……
想當年，尹老師自己還是一個小學生的時候，他表現得多么出色、多么優秀啊！他對顏色和線條那種與生俱來的敏感，他對畫面發自內心的那種喜歡，他在紙上創造屬于自己的世界時的那種滿足感……誰也不知道一個農家孩子哪里來的這種藝術天賦，大家只是把他當成了那種與生俱來的天才。他自己和他那成天跟泥土打交道的父母也是這么認為的。父母縮衣節食，自己皺巴巴地生活著，總算把他送進了一所有名的藝術大學。那個時候，他最終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個整天揮毫潑墨的大師，他穿著長袍馬褂，不不不，不對，長袍馬褂是老舊的穿戴，他還是喜歡穿襯衫，雪白的、一塵不染的中式襯衫，就是扣子一直扣到脖子底下的那種，然后梳一個清清爽爽的分頭，嗯，就是那種頭頂有一條雪白的頭線的那種，他最喜歡看的民國電影里經常出現的精英形象就是這樣的，而他的周圍，簇擁著一批又一批仰著頭崇拜地看著他的年輕弟子……
在他的理想里，從來沒有出現過站在講臺上，對著一群大屁孩小屁孩聲嘶力竭叫喊的狼狽畫面。
尹老師朝自己輕輕地笑一下，好像在嘲笑自己怎么還在想著那樣的光景，撣去袖子上一點兒粉筆灰，跨進了他已經工作了十年、應該還要工作二十年三十年的那間毫無變化的辦公室，朝自己那毫無變化的桌子走去。當然也還是有點兒變化的—他要換一下教具，把一年級的教具換成四年級的，下堂課是四年級的美術課。
且慢！他的桌子上好像跟平日里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瞧，那里，在桌子的正中間，多了一個大盒子，粉色的，上面扎著絲帶……啊，這是什么東西？誰來看過他了？誰放這兒的？
尹老師幾個大步跨過去，撲到自己桌子跟前，拆開包著盒子的粉色絲帶，打開印著精致漂亮的花卉、散發著好聞的奶油和烤面包氣味的紙盒子—
啊，原來里面是一塊厚重的瑞士蛋糕卷，還有幾只漂亮的牛角面包。這到底是誰送的？怎么知道這兩樣點心是他的最愛，也是他特別喜歡畫的美食？且慢，這圖案，這顏色，怎么這么熟悉？好像……對，這不就是他自己畫過的畫面嗎？
尹老師瞪大眼睛，左看右看，終于，在那包牛角面包的下面，尹老師發現了一只千紙鶴，一只彩紙折成的千紙鶴。迫不及待地拆開來，尹老師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只見上面寫著幾行歪歪扭扭、好像雞爪子扒拉出來的字……
十一、千紙鶴的召喚
“就這樣？”錢嘟嘟的媽媽驚訝地看著錢嘟嘟。
“就這樣啊！”錢嘟嘟怕冷似的縮了縮脖子。
“那，他吃蛋糕和面包了嗎？”錢嘟嘟的媽媽更加驚訝地看著錢嘟嘟。
“我我我……我不知道啊！我又不可能一直守在那里看著他。”錢嘟嘟扯著喉嚨說話，想要顯得理直氣壯。
“那，你請求他還能再開放視頻讓我們繼續跟著他學畫畫嗎？”錢嘟嘟的媽媽眼睛都睜得要變成一個正方形了。
“那一定確定肯定是沒請求了，因為我我我……還沒跟尹老師說上話呢！”錢嘟嘟的脖子又縮了起來，好像媽媽的巴掌馬上就要落下來似的。
“錢嘟嘟！”媽媽作勢舉起巴掌，大喝一聲，“你這到底是幾個意思？你就是這樣完成媽媽鄭重交給你的托付的嗎？你真是太令媽媽失望了！”
“阿姨，您別著急！”錢嘟嘟的身后，探出來一個清湯掛面的腦袋，是安若，“這個問題，一會兒您應當就會知道了。”
“哦，是安若呀！”錢嘟嘟的媽媽立馬收起自己的后媽嘴臉，她剛才可沒看到安若躲在錢嘟嘟身后，“我為什么一會兒就會知道了？”
“阿姨，這個問題，還是我來告訴您吧！”在安若的身后，又探出來一個童花頭腦袋，是沈咪咪。
“咦，是咪咪呀！”這一下錢嘟嘟的媽媽可嚇了一大跳。沈咪咪平常很少到蛋糕店里來，她每天好像要忙著補課呢。今天這是怎么了？
今天錢嘟嘟沒在家里吃晚飯。下午放學后，她喘著氣跑到嘟嘟西點店門口，大聲告訴媽媽她晚上要跟沈咪咪和安若一起在外面吃螺螄粉，因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一起商量。媽媽追到門口，想問問錢嘟嘟瑞士卷和牛角面包的事情，還有跟尹老師交流的事情，可是錢嘟嘟早就跑遠了。
看來，她們一起商量的重要事情，就是關于尹老師的事情啰？
錢嘟嘟的媽媽就不管錢嘟嘟了，她一心盯著沈咪咪，想聽個究竟。
“是這樣的，阿姨，”沈咪咪有點兒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沫，說，“尹老師一會兒就會到蛋糕店里來，我們給尹老師留了約見條，約的是八點鐘。現在快要到約定的時間了。”
您想知道是誰送您的蛋糕和面包嗎？請今晚八點去上面那個地址揭開謎團吧！
您想知道我們為什么要送您蛋糕和面包嗎？請今晚八點去上面那個地址揭開謎團吧！（注：這個問題跟尹老師您的彩鉛繪畫視頻課有關！請問，您為什么要關掉視頻課？我們都很傷心！）（又注：“我們”都是您的粉絲！）
沈咪咪說得沒錯，尹老師在那包香噴噴的牛角面包底下看到的千紙鶴，正是她們寫下的約見條，上面寫著嘟嘟西點店的地址，以及滿是吸引力的幾句話。
這幾句話，是錢嘟嘟、安若、沈咪咪三個人一起想出來的。是她們耗費了整個中午的休息時間絞盡腦汁一起商量出來的。她們相信，這么幾句話一定會令任何一個人產生好奇。今晚八點，尹老師一定會到嘟嘟西點店來的！
只要尹老師能來到嘟嘟西點店，不用說一個字，他就會知道那些蛋糕和面包是誰送的了。而當他看到墻上掛著的那些跟著他的視頻課畫出來的畫，這些畫可是把一家私人小蛋糕店提升到藝術殿堂的水平了，他難道還好意思拒絕不繼續開放課程嗎？
嘻嘻，其實，錢嘟嘟真的害怕在學校、特別是在尹老師辦公室這樣的環境里，面對面把蛋糕和面包送給尹老師，并且還要向他說明一切情況！即使加上安若和沈咪咪的膽量，也還是不夠！那樣的地方，太不搭調了，錢嘟嘟本能地覺得，尹老師也不會喜歡的。
而如果在這里，加上媽媽的膽量，還有西點店墻上的畫，錢嘟嘟就覺得恰到好處，說什么話她都不怕了。
因為怕媽媽問東問西，晚飯的時候，錢嘟嘟干脆找了一個借口，躲到安若家里混了一頓晚飯吃。飯后，安若和沈咪咪按照事先約定的時間，非常義氣地一起陪著錢嘟嘟來到嘟嘟西點店，向錢媽媽說明了事情的真相，并決定一起陪著錢嘟嘟面對馬上就要來臨的八點鐘。
“今晚八點鐘，尹老師要到店里來……”錢嘟嘟的媽媽暈頭暈腦地重復著這一句話，一邊抬頭看看墻上掛著的時鐘，“還有二十分鐘的樣子……”然后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穿著的一件肥大的T恤—上面沾滿了面粉，慌慌張張地說，“瞧你們這三個熊孩子鬧的！我這么亂七八糟的怎么見尹老師啊！不行，我得回家去換件衣服，現在這個樣子見老師可太不禮貌了……”
錢媽媽無頭蒼蠅一樣在原地轉了兩圈，終于拿定主意，沖三個小鬼頭大喝一聲：“你們三個，就在這里等著，哪兒也別想去！我跑著回家去換身衣服，很快就回來。”說完，就一頭沖出了柜臺。
錢嘟嘟的媽媽剛剛拉開店門，迎面就走進來一個人。
老天，此人，正是尹老師！
只見尹老師穿著跟他在視頻課里一樣的潔白的襯衫，梳著跟他在視頻課里一樣的有著雪白頭線的分頭，像一個光彩照人的真正的男神一樣，面帶微笑，一步一步走進店里。
錢嘟嘟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蹲下身子，躲在半人高的柜臺下面。安若和沈咪咪一看，一秒鐘也不耽擱，立刻跟著蹲了下去。
錢嘟嘟的媽媽慌里慌張朝尹老師鞠了一躬，回頭一看，三個孩子不見了，急了，也不顧自己的光輝形象，兩步躥回柜臺里，一手揪安若，一手揪沈咪咪，然后一腳踢向錢嘟嘟：“趕緊的，快點兒過來，你們老師來了！”
尹老師第一眼就認出，那個圓圓臉粉嘟嘟的女孩，就是在上一次美術課上突然尖叫著說他臉上長了一顆痣的那個四年級的學生……
十二、擁抱，就是最美的滋味
一晃，又是星期五了。
在一周七天中，錢嘟嘟、安若、沈咪咪最喜歡的就是星期五，比喜歡星期六、星期天還要喜歡。因為星期五一放學，就意味著一周的緊張學習暫時可以告一段落了，而且星期五比平時放學早一節課，她們可以安排很多想一起去做的事情，比如逛逛街啦，坐到她們的幾個據點中的一個去吐槽或者聊天啦，在路邊攤或者稀奇古怪零食店里買點兒好吃的犒勞一下辛苦上了五天學的自己啦，等等。星期六、星期天大家各忙各的，反而沒有這么自由隨心了。
還是在昨天，也就是星期四的放學路上，沈咪咪就跟錢嘟嘟和安若約定，星期五放學后一起去她們的第三個秘密據點，也就是秘密共享樹洞，她有一個重大消息要跟她們分享。
錢嘟嘟好奇死了，她好想提前知道沈咪咪到底會有什么重大消息，在課間上廁所和中午吃飯的時間幾次試探，都被沈咪咪嚴正拒絕了。沈咪咪說，她希望在秘密共享樹洞這樣的地方跟好朋友分享她的重大消息。
好吧好吧好吧，這個倔強的悶家伙！
現在，她們三個人終于一起坐在了那棵老樹下的那張有點兒破損的長條靠背木椅子上。沈咪咪坐在中間，錢嘟嘟和安若一左一右坐在她兩邊。兩個人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沈咪咪，迫切地等待沈咪咪揭曉自己的重要秘密。
沈咪咪一手拉住錢嘟嘟的手，一手拉住安若的手，深吸一口氣，說：“我說出來，你們不要太驚訝—這個星期天，我準備去上我媽上次給我報的那個辯論培訓班！”
“啊！什么呀？”錢嘟嘟、安若同時尖叫起來。
錢嘟嘟黑眼圓睜，憤憤然說：“你媽居然還在逼你呀！她上次不是說她已經想通了，不會再逼你的嗎？”
安若激動得臉色潮紅：“沈咪咪，你別怕你媽媽，你就照自己的想法來，我們都支持你！”
沈咪咪說：“你們別著急，別著急，這一次，不是我媽逼我的，而是，我自己改變想法了，我真的想去試試！”
啊？怎么可能呢？錢嘟嘟和安若這一下都傻了。怪不得沈咪咪非要堅持選擇到這里來分享，這個消息還真是把她們倆都震暈了！
她們還那么清楚地記得，當沈咪咪聽說她媽媽給她報了這么一個稀奇古怪的培訓班的時候，氣得有多么厲害，為了反抗她媽媽，她居然破天荒逃課離家出走了！現在，怎么會發生如此逆天大反轉？
面對兩位好朋友一瞬間凌亂的眼神，沈咪咪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說：“我告訴你們哦，有些事情還真是挺奇怪的。有一天，我回到家里，我媽媽在廚房忙碌，客廳電視卻開著，我隨便看了一眼，只見一個個頭矮小、長相普通的小姐姐正站起來發言，她梳著跟我一樣的這種傻童花頭。她一開口，就把我嚇了一大跳，也把她對面的人嚇了一大跳。原來，他們正在舉行大學生辯論賽，這個小姐姐太厲害了！她就那么幾句話，就把對方一個高個帥氣的小哥哥反駁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了！”
“大學生辯論賽？是不是你媽媽故意開在那里讓你看的？”錢嘟嘟警惕地問。
“我覺得也是！”安若也回過神來了。
“我也覺得肯定是！但當時我完全被那個小姐姐吸引住了。我很好奇一個那么不起眼的小姐姐怎么一說話就會變得那么厲害。我就坐在那里一直看著，直到我媽媽燒好菜叫我吃飯。然后，第二天，第三天，都是這樣。這個辯論賽舉行了三天，我就連著看了三天。你們猜結果怎么樣？”
“那個小姐姐所在的校隊贏了？”錢嘟嘟猜測。
沈咪咪點點頭，眼睛閃閃發亮：“我跟你們說哦，那幾天，我好像一直在吃麻辣串串，全身麻酥酥、熱乎乎的，我好佩服那個小姐姐啊，她所在的是一所普通學校，但她把人家名牌學校打敗了！原來會說話可以這么厲害！”
“天哪，沈咪咪，你是不是真的愛上了以后當律師的理想了？”安若驚呼。
沈咪咪連連搖頭：“不是不是，這個我可想都沒想過！我只是喜歡小姐姐，特別崇拜她這么能說會道。所以我決定去試試那個培訓班！這是我自己決定的，跟媽媽逼我去不一樣的！當然，我也有點兒心疼媽媽浪費的錢。”
說完，沈咪咪吐了吐舌頭。
“原來是這樣！”錢嘟嘟有點兒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安若說。
好朋友的理解讓沈咪咪非常高興，她滿臉發光地說：“你們還記得星期一晚上尹老師說的話嗎？我覺得我就跟尹老師說的一樣—用行動去擁抱自己的喜歡！”
錢嘟嘟停頓了一下，安若也停頓了一下，然后兩人一起點點頭。
尹老師說話的時候表情那么不同尋常，他說話的聲音又輕柔又遙遠，好像會把人帶到一種深深的思緒里，即使她們聽得似懂非懂，但又怎么可能忘記呢？
尹老師說：“理想的事情啊，誰說得清楚呢？可能真的有幸運兒從小就有理想并且長大實現了自己的理想，但有更多更多的人，可能長大了做的事情跟自己小時候的想法完全不一樣，也可能長大了就完全改變了自己的想法。這些又有什么關系呢？不管怎么說，如果你現在真的喜歡，就去做吧，用自己的行動去擁抱自己的喜歡，那就非常棒了。”
尹老師是站在錢嘟嘟畫的畫前說這番話的。當時，錢嘟嘟的媽媽很自豪地告訴尹老師，這是孩子跟著尹老師的視頻課畫的。她很激動地問尹老師：“老師，你說我家孩子是不是有畫畫的天賦？她將來想當一個畫家呢，你能不能鼓勵鼓勵孩子，讓她現在好好努力？”
錢嘟嘟當時很生氣，她覺得媽媽的說法并不是她的想法，她氣得恨不能當著尹老師的面跟媽媽吵起來。
尹老師看看錢嘟嘟氣鼓鼓的樣子，笑了。然后，尹老師就說了上面那段話。
聽了尹老師說的話以后，錢嘟嘟的氣一下子就消了。她覺得尹老師說得太合乎她的心意了！她現在喜歡，并且在做了，就是最棒的！至于她長大以后會成為什么，那就等她一路長過去再說啦！
其實，那天晚上，對于尹老師的情況，她們一點兒也沒有搞清楚。她們既不知道他為什么會裝扮成另外一種樣子在網絡上開免費視頻課，也不清楚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導致他突然要關掉視頻課。不過，尹老師答應她們會重新打開視頻課。
看得出來，說這話的時候尹老師特別高興，他說：“我沒想到還真的有人需要這些，有人在認真跟著學，并且這么喜歡。這樣就夠了。放心吧，我以后都不會再關掉了。”
“唉—”安若突然長長地、聲音很大地嘆了一口氣。
“安若，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嗎？”錢嘟嘟和沈咪咪一起緊張地看著她。
“不是—”安若拖著長音，滿臉煩惱的樣子，“你看你們兩個都有自己的想法，用尹老師的說法，就是你們都在用行動擁抱你們的喜歡，我可怎么辦呀？”
錢嘟嘟也拖著長音說：“安護士，難道，你不是我們當中唯一有明確理想的小朋友嗎？”
“可是—”安若看起來更煩了，“我現在該做什么呢？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做呢！難道我得去抓個人來練習打針嗎？”
“現在該做什么嗎？”沈咪咪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現在呀，我看你該回家好好做作業啦！”
安若撲哧一下笑起來：“可是我肚子餓了！”
沈咪咪豪氣地說：“今天是我的秘密大曝光的一天，我請你們吃冰激凌吧！”
有免費請吃的，當然好了！
三個女孩手拉著手，嘻嘻哈哈朝回家的方向走。
夕陽的光線柔和地照在她們身上，在她們身后拖下了長長的、明亮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