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秒變方文山

我們都知道歌詞對整首歌有多重要。

歌詞雖然是唱出來的，但同樣需要文字之美。聽眾如果文學素養不夠，就很難理解。比方說，“山不轉那水在轉，水不轉那路在轉，路不轉那風在轉，風不轉那云也轉”。小時候聽不懂，不明白為什么都在轉，以為這是“酒鬼之歌”，喝多了看什么都在轉。長大經歷過一些人生變化，才理解歌詞的意境，那是時光在流轉，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還有林俊杰那首《江南》：“圈圈圓圓圈圈，天天年年天天的我，深深看你的臉……”小時候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圈圈圓圓圈圈”，金魚吐泡泡嗎？后來查了一下才知道，這首歌的創作靈感源自漫畫《風云》里的一個橋段——步驚云失手打死愛人孔慈，親手把她埋葬，“不哭死神”步驚云這時竟流下眼淚。歌詞完全對應那個場景，“圈圈圓圓圈圈”說的是當時天氣陰沉，雨落在水面上泛起層層漣漪。作詞人沒直接寫漣漪，而是用“圈圈圓圓圈圈”代指，非常有新意。

建議以后寫歌詞也要用寫論文的辦法，隱晦的地方標①，后面注釋：“①指層層漣漪。”

要讓歌詞有詩意，晦澀一點也正常，但還有很多歌詞，聽著沒問題，不過不能仔細分析，因為里面有很多信息違背常理。

小時候一直唱的《小燕子》，唱了那么多年都沒覺得有什么毛病，直到有一天突然意識到：小燕子不是穿黑白燕尾服的嗎？不花啊。火雞、孔雀、鸚鵡穿得才花呢。后來仔細查了一下，雖然大部分燕子是黑白的，但有一種燕子的臉上帶著一抹橙色，可能在這首歌流行的那個年代，這就已經非常花了。

李宇春的《下個，路口，見》，“東京下雨，淋濕巴黎”，這得多大的風？蔡依林的《布拉格廣場》有一句“不遠地方你遠遠吟唱”，請問到底遠不遠？蘇打綠的《小情歌》，“受不了看見你背影來到，寫下我度秒如年難挨的《離騷》”，請問背影怎么來到，是倒著走的嗎？

這些都是我特別喜歡的經典歌曲，因為太喜歡，聽得多，所以有時候就想得過于仔細。這事也告訴我們，寫歌詞真的是個精細活。

有一次周杰倫出新歌，叫《不愛我就拉倒》，被網友“吐槽”好久，因為寫得太隨意，很多網友聽完以后，紛紛留言：“方文山，你快回來救救周杰倫吧。”說到方文山，有人說：“他寫的歌詞就像一部電影，天馬行空的文字看似不搭調，卻極富創造力和想象力，畫面跳躍，節奏緊湊，讓人有一種立體的震撼。”方文山參加某訪談節目時提到，好歌詞重要的是找到“記憶點”，歌詞不是歷史的陳述句，而是情感的催化劑，所以它里面一定要有人稱代詞——你、我、他。

我順著線索研究了一下，發現他寫的歌詞確實是有規律的：前面有一句不著邊際，聽起來特“高大上”、特文藝范兒的場景描寫，下一句突然一收，回到一個很細膩的畫面，這個畫面里有我有你。比方說“天青色等煙雨”，這句意境很美，然后下一句一收，“而我在等你”，就很細膩。還有“菊花殘，滿地傷”，很大氣，下一句“你的笑容已泛黃”，無比傷感。還有那首《愛在西元前》，“古巴比倫王頒布了漢穆拉比法典，刻在黑色的玄武巖，距今已經三千七百多年”，好文藝，好大氣，然后下面一句“你在櫥窗前凝視碑文的字眼，我卻在旁靜靜欣賞你那張我深愛的臉”，完美！

這就是方文山寫歌詞的套路之一，滿滿的干貨，而且現學就能現用。我隨便學一學，你聽聽是不是這個意思：六百年紫禁城被前世帝王定下了基調，角樓玉蘭妖嬈卻解不開紅墻亙古的枯燥。今生你在延禧宮前對我嫵媚地笑。而我卻對你說，阿姨出來一下，你還沒買票！

（楓林晚摘自哈爾濱出版社《向快樂出發：一個電臺主播的故事書》一書，阿砂砂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