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二的學生每一個都是朝氣蓬勃的,我作為一名畢業(yè)不久的“新手”語文老師,看著同學們一張張稚嫩的臉,就好像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
我們班有個男生十分有趣,用大家的話來說,他是個“中二”少年,腦子里總裝著一些天馬行空的東西。只是交個作業(yè)本,他都能做出一系列夸張的動作,就像自己有超能力一樣,慢悠悠地把作業(yè)交到我的面前。每一次我都笑而不語。
除了學習,他的業(yè)余愛好就是看動漫,時常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同年級的其他任課老師看到我,紛紛吐槽他的怪異。今天科學老師說:“你說青春期的孩子是不是都會有一些怪異的動作,他每次看到我,都會換好幾個造型,冷冷地說一句‘老師好’,就轉身跑走了。我真是越來越不理解現(xiàn)在的孩子了。”明天數(shù)學老師說:“你們班那個寸頭男生還挺有趣的,上次有個同學向我告狀,說給他講笑話,他一口水全噴在了對方的臉上。”
每次,我都會淡淡地回答:“他的內(nèi)心一定有一個自己的世界吧。”
話是這么說,但作為新教師,必須得樹立威嚴。于是,我把這位同學單獨叫進辦公室談話。
“男孩子還是得沉穩(wěn)一點。”我靜靜地看著他,“已經(jīng)有好幾個老師說你行為怪異了,下次注意啊。”
他慢慢抬起頭,微皺著眉:“老師們不能理解我的世界。我喜歡看漫畫有錯嗎?又沒影響學習。如果太苛刻的話,活得一定不快樂。初二的生活貧瘠忙碌,但是我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不可以嗎?”
話音剛落,空氣就開始凝固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慢慢開口道:“其實老師在你這個年紀,也是個不被人理解的‘中二’少女。”
“那老師為啥要活成你年少時討厭的樣子呢?”他淡淡地反問。
“因為長大才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人只能通過好好學習,而有好的發(fā)展。”
我是什么時候變成自己曾經(jīng)討厭的人的呢?我也不知道。青春期的時候,我也患過“中二病”,總幻想自己是個無所不能的人,是帶著神秘任務來到這個世界的。學生時代,我曾坐在公交車的最后一排喝牛奶,一個急剎車,牛奶隨晃動灑出,把前座姑娘的衣服都弄濕了。車上的媽媽隨即教育自家的孩子,說千萬不要像我一樣,身邊的好友卻指著我哈哈笑個不停。
我還曾幻想自己有超能力,每次做一件事之前,會模仿動漫里的人物,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動作。只是在后來的歲月里,我才慢慢變成了一個極其無聊且板正規(guī)矩的大人。
升入初三后,這個男生忽然就轉變了,開始不再那么浮夸,處理事情也變得仔細。有時候月考結束,他看到我還會鞠躬說:“老師,這次月考我進步了,下次我會更努力的。”
我問他:“還喜歡看動漫嗎?”
“喜歡,但得分清現(xiàn)實和虛幻,我現(xiàn)在手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中考。”他笑了笑,低聲地說,“老師,也許您說的是對的,以前是我不成熟。”
我聽著他說的一字一句,忽然有點晃神。成長的代價是什么,大家可能說得清,也可能說不清。那些所謂的年少輕狂,在時過境遷之后,是最值得紀念的。所以,“中二病”對我來說,也是我青春時代濃墨重彩的一筆。正因為這樣的心路歷程,我才變成了更好的自己。
回想起來,我少女時代唯一的樂趣就是每周五放學后去報刊亭買一本漫畫雜志。隨著數(shù)字時代的發(fā)展,如今,報刊亭漸漸消失在歲月里,我的“中二病”也隨著年齡的增長慢慢消散。
我十幾歲時曾經(jīng)特別憤世嫉俗,工作后,聽到《平凡之路》頗有感觸時,卻不禁感慨,追風少年終究長大了。生活幾經(jīng)折騰,驀然回首,才發(fā)現(xiàn)平凡的確是唯一的答案。
(本刊原創(chuàng)稿件,橙子醬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