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云蘿抱著一本泛黃的書,快速地穿過一片淺草地,迎面吹拂的風帶動蝴蝶翩翩起舞,時不時親吻她的發梢。
云蘿看不見風,但能感覺到田野上的風正在跳舞,柔軟的草尖左右搖擺,歡呼不已。
淺草地里藏著石塊,云蘿沒注意被絆了一跤,踉蹌幾下,人沒摔著,但書卻從懷里飛了出去。眨眼間,書頁攤開砸在了地上,還折翻了一頁圖畫。
云蘿正要彎腰撿起那本書,就聽見那張畫著怪石頭的圖畫忽然“哎喲”了一聲,然后悶悶地嘀咕道:“完了完了,腦袋好暈……”
2
半個月前,云蘿來鄉下陪奶奶,剛好碰上奶奶收拾小書庫,翻出了好多舊書。
云蘿喜歡看書,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本被塞在書堆最下面的《百物集》。她抽出書,每翻幾頁就能看到很生動的圖畫。
圖畫中有禿了頭的鳥,還有超級胖的魚,畫風超級可愛,像是漫畫和工筆畫的奇妙結合。
一整個下午,云蘿都蹲在書堆之間看書,從窗戶外落進來的陽光像是桂花的花蕊,嫩而明亮。
云蘿津津有味地看著書,翻了一頁,一張很抽象的圖畫映入她的眼簾——一只長得像氣球的白肚皮魚,身上全是刺,好像正在鬧脾氣。
云蘿喃喃自語:“這是什么魚啊?看起來像是圓鼓鼓的刺猬。”
結果圖畫上的魚突然說話了:“我也想知道我是什么魚。”
云蘿嚇呆了,有那么幾秒鐘她一動不敢動,就像是被什么魔法突然定住了全身,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跳聲大得像是有小人躲在她身體里“嘭嘭”地打鼓。
啊啊啊!圖畫怎么會說話啊?!
云蘿慌得六神無主,下意識就要把這本書丟掉,最好是挖個坑埋起來。
“哎哎哎,我們不是壞人!”
“不對不對,我們不是人……我們不是壞妖怪啊!”
經過氣球魚一番解釋,云蘿這才知道這是一本很老的圖畫書,里面的每張圖畫都會說話,只不過大家平時都在安安靜靜地睡覺,天氣好的時候才會醒來曬曬太陽。
“小妖怪也要曬太陽啊?”
“準確來說我們是小書靈哦,專門保護書籍的!”
太陽快要下山了,小書庫里的光線也暗淡了許多,此刻氣球魚趴在書上問云蘿:“那你有沒有辦法知道我的名字啊?”
云蘿小心翼翼地捧著書,想了想,說道:“我們去博物館看看吧。”博物館那么大,館藏物品那么多,一定會有關于這只魚的介紹吧。
云蘿記得奶奶曾經說過,博物館里有很多好看的奇妙藏品,而且里面的工作人員都很厲害,能準確地說出這些藏品的來歷。結果,云蘿帶著那本《百物集》去市中心,在最大的博物館里逛了一圈又一圈,也沒有找到長得像氣球魚一樣的藏品。
明明這只氣球魚很奇妙很好看啊,博物館里為什么沒有呢?
云蘿問了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可是就連他們也沒能認出圖上畫的是什么魚。工作人員表示:“很抱歉,這本書的插畫太抽象了,我們無法準確辨認圖上的生物,可能魚類學家會認識。”
可是,云蘿哪里認識什么魚類學家呀?
在云蘿抱著書有些苦惱地走出博物館時,氣球魚想起了什么,說道:“我記得畫我的那個人好像說過,我這種魚有毒。”
云蘿靈光一閃,興奮地說道:“那我知道要去哪里找你的名字了!”
“哪里?”
“菜市場!”
3
第二天一大早,云蘿就帶著《百物集》去了菜市場。
早上的菜市場很熱鬧,每個攤位前都擺著新鮮的肉類或者蔬菜。云蘿想,菜市場賣魚的叔叔阿姨一定認識很多魚,也算是半個“魚類學家”了,而氣球魚有毒,他們賣魚時一定會更加注意。
可是云蘿幾乎跑遍了整個菜市場,也沒有人能說得出氣球魚究竟是什么,大家看完圖畫后都說這畫太抽象了。
云蘿跑了一整個早上,早就又累又渴了,額頭上都是細細的汗水。她有些沮喪,但還是沒有放棄,來到了菜市場最后一個攤子前。
結果最后一個攤子的阿姨看完圖畫,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什么魚,笑著說:“這是刺豚,是河豚的近親呢。它們渾身長滿了硬刺,生氣的時候會一股腦兒地沖向水面,大口大口地吞空氣,讓自己鼓起來。”
氣球魚躲在《百物集》里,跟云蘿一起聽阿姨講刺豚的故事,一人一魚聽得十分專注。
而在這一天后,云蘿還幫助《百物集》里的其他圖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粉色的菠蘿、背著海葵的螃蟹、桃花一樣的水母……這些善良又可愛的小書靈都住在這本圖畫書里。
世間萬物真奇妙啊,這世上有好多有趣的東西。
這天,云蘿抱著書在淺草地上奔跑,想抓緊時間,早一點兒幫一塊怪石頭找到自己的名字。風迎面吹來,帶著溫暖干凈的氣息。陽光也好溫柔,就像是一顆流心蛋,一切開,暖乎乎的陽光就爭先恐后地流淌了出來。這個世界真美好啊。
云蘿在想心事,以至于沒注意到腳下有石頭,一腳踩上去差點兒摔跤,書也掉在了地上。
書掉在地上,畫著怪石頭的那一頁剛好被壓在了最下面。
怪石頭暈乎乎地說:“完了完了,腦袋好暈……”
云蘿立馬撿起《百物集》,心疼地拍了拍書上的灰塵,關心地問怪石頭有沒有摔疼。
這次幫小書靈找名字的任務會更難一些,因為這個怪石頭比之前的圖畫更加特別,它是一個漂亮的蜜黃色石頭,但是石頭中間還有一朵小花。
就在前一天,怪石頭還在問云蘿:“我是什么石頭?為什么我的身體里還住著一朵小花,那我到底是花還是石頭啊?”
這一點云蘿也不知道,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么奇異又漂亮的石頭。
那時的她認真地跟怪石頭承諾:“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名字的!”
之前的她覺得很多東西都是枯燥的,比如夏天是枯燥的,永遠那么熱;再比如學習是枯燥的,總讓人覺得辛苦……
但是在幫助小書靈找名字的過程中,云蘿看到了很多事有趣的一面:夏天雖然很熱,但是有很多花只開在這個季節;學習雖然很辛苦,但是能了解到許多有趣的知識,能知道蝴蝶為什么會飛、魚為什么會游……
4
周末,云蘿又回了一趟鄉下奶奶家。
奶奶家附近有一條潺潺的小溪,沿著溪水岸邊走能撿到很多漂亮的小石頭。可云蘿找了半天,連一塊和怪石頭相似的石頭都沒看見。
云蘿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翻看《百物集》,問道:“有沒有可能你不是石頭呢?”
怪石頭說:“我也不知道。”
云蘿又問:“你為什么一定要知道名字呢?”明明沒有名字也可以照樣生活啊,依然可以曬冬天的太陽、吹夏天的風。
怪石頭仿佛知道云蘿在想什么,說道:“沒有名字,那樣的生活會很糊涂的。要知道自己是誰,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有為之努力的目標,才會有前進的方向。”
然而云蘿剛開始并沒有聽懂怪石頭話里的意思,還好后來她在撿石頭時碰見了鄰居姐姐。
在鄰居姐姐的幫助下,云蘿不僅找到了怪石頭真正的名字,也終于懂了,那時怪石頭其實是在說“要認識自己,要有前進的目標”。
做一件事情,要堅定不移,要堅持不懈。
鄰居姐姐上大學時學的專業是生物,認識很多動植物。她告訴云蘿,圖畫上的怪石頭其實既不是石頭也不是花,而是琥珀,這是一種樹脂化石,記錄著時間和歷史。
“在千萬年前,有一片廣袤的森林,樹脂從樹上滴落,剛好包裹住了一些小昆蟲或者小植物,然后它又在地下掩埋了許久,經過各種作用后就變成了琥珀。”
一朵被樹脂擁抱形成的琥珀花,跨越過千萬年,依然在美麗地盛開著。
聽故事的云蘿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沒有想到圖畫上的怪石頭竟然是化石,形成它的東西比恐龍出現還要早。
鄰居姐姐笑著摸了摸云蘿的頭,說道:“大自然很奇妙對不對?它既神秘又美好,送了很多禮物給我們,所以我們也要保護好它。”
云蘿抱著那本《百物集》,用力地點了點頭。
鄰居姐姐還跟云蘿說了許許多多關于大自然的趣事,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路過黃昏傍晚,錯過炊煙晚飯,月亮很快從云后探出了頭。
鄰居姐姐拉著云蘿的手,帶她一起回家,天上的星星也跟著同行,緩緩游動在天空的海洋里。
星星是幾萬年前的星星,花朵也可能是幾萬年前的花朵。
世間的萬物都是奇妙的,可愛又有趣。氣球魚生氣的時候會變胖,樹脂可以跨越千萬年帶著歷史來到大家面前。
云蘿想,她要認識新的東西,要發現世間萬物的奇妙,要勇于在求知的路上探索。最重要的是,她要保護好大自然,守護好這一份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