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軍事技術發展時代的戰爭

上月說到，英法聯軍和俄軍陷入了僵持。

天氣預報與“提燈女神”

1854年11月14日，一場風暴席卷了黑海北部，猝不及防的英法聯軍損失慘重，海軍有27艘戰艦被風暴摧毀，不計其數的聯軍帳篷被暴風撕碎，補給品被吹上了天。尼古拉聽聞此訊后欣喜若狂，認為這是“天譴”。法國皇帝拿破侖三世則更加科學務實一點，要求巴黎天文臺臺長于爾班·勒維耶拿出解決方案，避免這樣的慘劇再度發生。經過深入研究，勒維耶認定暴風雨與低氣壓的分布和環流有關，并可以對風暴路線進行提前預測，勒維耶據此建立起一套天氣觀測站臺，開始發布世界上最早的天氣預報。

不過氣象學的大發展與克里米亞前線的士兵們沒有什么關系，1854年底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難熬的冬天，尤其是在后勤供應一團糟的情況下。英國給自己的士兵發放比磚頭還硬的餅干和保存了好多年的咸肉干，至于新鮮蔬菜那是癡心妄想。英軍設在克里米亞的后勤倉庫里存放著大麥、豌豆、蔬菜和幾萬磅的橙子，只因為“這些東西雖然在這里，但它們不在后勤配給目錄上”，英國官員就拒絕發放給士兵，直到變質扔掉。后勤部門還給前線送去了大量生咖啡豆，至于士兵們有沒有研磨工具，就不是他們關心的事了。

要說英軍高層一點不為前線士兵考慮倒也冤枉他們了，他們為士兵準備了2.7萬磅只需熱水就可以沖飲的茶葉，然而他們把這些茶葉忘在了倉庫里。到了寒冬，英軍士兵們還穿著單薄的夏裝，甚至沒有過冬的厚帳篷，只能裹著一條毛毯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克里米亞戰爭中英軍死亡1.8萬人，其中只有1700余人是戰死的，其余近1.7萬人都死于疾病和營養不良。

被譽為“最偉大的戰地記者”的威廉-拉塞爾在《泰晤士報》將戰場的真實情況公之于眾，在英國社會引起了軒然大波。弗洛倫斯·南丁格爾率領38名護士前往戰場，悉心照料傷病員，為傷員購置藥品和生活必需品。僅僅半年時間，英國傷員的死亡率就從40%下降到2%。每個夜晚，南丁格爾都會手持風燈巡視病房，傷病員們都親切地稱呼她為“提燈女神”，她也成為現代醫護人員的精神象征。

而在沙俄一方，情況也沒好到哪里去。由于黑海的制海權被英法奪取，俄國無法由黑海為自己的部隊運送給養，只能依靠陸路運輸。當時沙俄的鐵路里程僅有英國的十分之一，沒有一條鐵路通往南俄，從彼列科普地峽（位于大陸與克里米亞半島之間的狹窄地峽）到塞瓦斯托波爾僅100余千米的路程，全靠騾馬大車運送物資，耗時漫長。嚴寒低溫加上缺少飼料，牲畜大批死亡，俄軍后勤幾乎難以為繼。士兵們倒是因禍得福，因為凍死的牲畜隨處可見，盤子里的肉食一下子充足起來。克里米亞戰爭中，雙方戰死人數與因凍餓病而亡的人數極度失衡，各國真正意識到了后勤的重要性。

俄軍失敗

1854年12月，奧匈帝國加入反俄同盟。1855年1月，撒丁王國（當時位于意大利西北部的一個國家）也出兵1.5萬人加入了對俄戰爭。看到各國盟友都這么給力，奧斯曼帝國也咬牙增派了3萬人，在克里米亞的聯軍總兵力達到了12萬。最重要的是，一條長約10千米的臨時鐵路鋪設完成，物資可以源源不斷地從倉庫運到前線。挺過了艱難的冬天，聯軍終于開始逐步扭轉局勢。2月份，2萬名俄軍再次發動攻擊，試圖解救塞瓦斯托波爾，士氣已經極度低迷的俄軍居然敗在了他們一貫瞧不起的奧斯曼軍隊手中。眼見沙俄敗局已定，一直心高氣傲的尼古拉一世面對壓力，選擇了服毒自殺，將爛攤子留給了37歲的兒子亞歷山大二世。

1855年5月，聯軍占領克里米亞東端的刻赤，這里是克里米亞地區俄軍最重要的物資補給基地，存有可供數萬軍隊吃半年的食品。6月18日，法軍趁勢對塞瓦斯托波爾發動第一輪進攻，這一天是滑鐵盧戰役40周年紀念日，拿破侖三世宣稱要在這一天重振法蘭西和波拿巴家族的榮耀。可惜法軍多支部隊之間協調不力，被沙俄守軍擊退。

一場小勝并不能挽救俄軍，聯軍曠日持久的炮擊，將要塞防御工事打得殘破不堪，俄軍每天的損失超過500人，缺乏炮彈的守軍只能被動挨打。9月5日，聯軍集中了800余門火炮，對要塞進行最后的炮火轟擊，在3天時間里足足砸進去15萬發炮彈。9月8日，6萬名聯軍對4萬余名俄軍發動總攻，攻擊的重點放在謝威爾納亞灣南側的馬拉霍夫高地，這里能夠俯瞰整個要塞和軍港。俄軍在此僅有不到2000人駐守，大部分還是新兵，俄軍士兵在步槍不足的情況下，用鐵鍬、木棍、石塊拼命往法軍頭上招呼。擁有10倍兵力優勢的法軍高聲吶喊著兩次沖上高地，卻在白刃戰中被俄軍趕了下去。法俄兩軍展開了長達5個小時的惡戰，俄軍先后派來了3個師的援軍，這3名師長先后陣亡，法軍也損失了5名將領。最后，法軍第1師在帕特里斯·麥克馬洪的率領下占領了高地。他向指揮部回信“人在陣地在”，連續打退了俄軍的多次反撲，牢牢控制了要地。

在整整一天的攻勢里，法軍僅在馬拉霍夫高地取得了突破，其余方向都一無所獲，但正是這個關鍵高地的易手，決定了塞瓦斯托波爾的命運。法軍將重炮拉上高地，火力覆蓋整個要塞。當天夜間，俄軍將港內的軍艦相繼自沉在港內，縱火燒毀建筑物，炸毀彈藥和物資倉庫，逐步撤出要塞。這場歷時350天的要塞攻防戰終于落下了帷幕。

此戰，俄軍損失10萬余人，聯軍傷亡也超過了7萬人。隨著塞瓦斯托波爾的陷落，聯軍封鎖了整個黑海，加上早已被牢牢鎖住的波羅的海，俄羅斯主要海岸線都已經在聯軍的掌控下。

此時的俄國已經山窮水盡，在整個戰爭中，已經損失50余萬軍隊，國家財政完全枯竭。12月16日，聯軍派出艾斯特哈茲伯爵帶著“和平建議”，其實就是最后通牒抵達圣彼得堡，要求俄國接受停戰。一個月后，亞歷山大二世接受了停戰要求，派員參加1856年2月召開的巴黎和會。

經過激烈的爭吵和妥協，3月30日，各國終于簽署了《巴黎和約》。英法出于維持歐洲平衡的思路，不想過分削弱俄國，所以俄國的損失并沒有達到傷筋動骨的程度。合約內容包括沙俄向奧斯曼交還部分領土，黑海中立化，沙俄黑海艦隊被取消，且不得在黑海地區建設兵工廠等。

（全文完）